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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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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时间很快过去,八月,燕京入了秋。

京中不乏人情往来,贵女间走动颇多,今儿赏花,明儿望月,几乎七日一小宴,一月一大宴。

姜满向来不爱热闹,帖子一封封递到姜府,她浅浅瞥过,全数让青黛推拒了。

赴宴走动,人情往来,诸如此类有了第一次,日后便会无穷无尽起来。

她想抱着她的小猫偷些清闲。

一月后,秋岁节宫宴的帖子也递来了姜府。

秋岁宴由郑贵妃住持,如洛长安所说,为庆郑将军凯旋,今岁的秋岁宴格外盛大,不仅宴请群臣,还准了群臣携带家眷,京中贵女几乎都在其中。

秋岁宴在傍晚开宴,姜满入宫的时辰尚早,便先去了寿安宫给太后请安。

经宫侍引入寿安宫内殿时,太后正坐在妆镜前梳整,李姑姑边为她簪发,边在旁小声同她说着话。

姜满走过去,向太后请了安。

太后的精神比一月前好了许多,手边除却金玉饰物外还放着张陈旧的信纸,见她来,信手拿一只金钗压下了。

她示意姜满不必多礼,招呼她上前。

“你来了。”

太后柔声道,“这些时日在燕京住得如何?可都还习惯?”

姜满余光瞧了眼信纸一角露出的字迹,走去妆镜侧,弯下身:“娘娘记挂,燕京很好,臣女已习惯了。”

太后笑了笑:“燕京很好,只是哀家在燕京,倒是总念着你的元陵。”

姜满言语坦然:“臣女也念着元陵,离家时间久了,总有些想家。”

太后的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怜惜,拉着她坐下,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状若无意地瞥一眼姜满腕上的木珠串,又扫过她一身锦缎衣裙,道:“说起来,今儿早些时候,洛宁也来了。”

姜满顿了顿言语,顺着她的话应:“三殿下心里总是惦念娘娘。”

太后却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是否惦念哀家都是些旁的事,倒是哀家瞧着你,便知他心里总是惦念你的。”

姜满垂了垂眼。

太后始终期盼她与洛长安的婚约。

姜满本想否认,可看着她慈蔼的眉眼,却又实在不愿扫她的兴。

于是她笑着应了声:“太后娘娘拿臣女解闷儿呢。”

陪太后说了会儿话,离秋岁宴开宴的时辰近了,宫内人多口舌,姜满先一步告退,离开了寿安宫。

天色渐暗,宫道上三三两两走过捧着瓜果酒盏的宫侍,姜满顺着他们的脚步,自寿安宫一路朝奉元殿走。

穿过太清门时,姜满迎面撞上两道影。

在前的少女着一身落了满绣的织锦衣裙,腰间以金玉丝绦作饰,发上的金坠子晃荡着,一眼瞧去明丽而矜贵。

她身后跟着个年幼些的少女,神色怯怯的,目光却沉静,正眨着一双眼打量着姜满。

姜满前世见过的贵女不多,眼前这明丽的少女算是一个,正是顾将军的幼女,郑贵妃的外甥女,顾嘉沅。

在后的那个,大概是常与顾嘉沅走在一处的,陈尚书家的三小姐。

顾嘉沅今岁及笄,是顾家最小的女儿,聪敏机灵又精骑射,样貌也出挑,自小被顾家人捧在手心里。

爹疼娘爱,顾嘉沅的兄长又是出了名的对她宠纵无度,生长在这样环境下的顾嘉沅堪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被惯养着养大,脾性与姨母郑贵妃倒十分相似,在京中颇有些娇蛮任性的名声。

姜满没想着与顾嘉沅二人抢路,亦没想着与她们熟络,只迎面笑笑便算招呼过。

顾嘉沅看起来却不这样想。

见姜满避让,她反倒停下脚步,拦住她。

“你便是自元陵——那穷乡僻壤里来的姜满?”

她来者不善,姜满无谓争辩,于是没应声,朝旁又让了一步,打算离去。

顾嘉沅却不依不饶,伸手去拽姜满的衣裳:“你站住! ”

姜满这才顿了顿脚步,拂开她的手:“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顾嘉沅眉头倒竖:“你!”

在后的陈三小姐小声阻拦:“顾姐姐,不远处便是太后的寿安宫了,万一给太后娘娘听到便糟了,我们还是,还是不要在此与她计较了……”

顾嘉沅冷哼一声,依旧盛气凌人:“难怪我们巴巴儿的朝你府里递帖子也请不来你的人,原来是攀上了太后娘娘,不将我们这些小鱼小虾放在眼里了。”

“顾小姐?”

姜满看着她,亦不客气,“你说的没错,只是给姜府递帖子的人太多,你是哪一位顾小姐?”

顾嘉沅动作一僵,指尖微颤着,几乎要揉碎手中绢帕。

陈三小姐匆匆打圆场:“姜小姐勿要见怪,顾姐姐她惯来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

姜满看向她,嗓音柔和些许:“小姐是?”

陈三小姐朝她弯了弯眼睛,柔声道:“我名陈令宜,姜小姐唤我令宜就是。”

姜满点一点头。

眼瞧着二人你来我往,顾嘉沅将牙咬得更紧了,冷冷道:“令宜,你与她废什么话?”

见顾嘉沅的嗓音里依旧压着不快,陈令宜忙声哄她:“好了,好了,顾姐姐,快到开宴的时辰了,我们快些去罢,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说罢,她略带歉意地朝姜满笑笑,匆忙牵着顾嘉沅离开了。

有与顾嘉沅二人相遇这一遭在前,姜满反倒不愿提早去与人打交道,她不疾不徐地走着,在天色完全暗下前晃荡到了奉元殿。

殿中人已到了半数有余,姜满经宫侍引去席位,才发现她的席位在众皇子之下,与余下众人相较已十分靠前。

将她摆在这样显眼的位置,虽是有意显示皇上对姜家的态度,却也是将她放在风口浪尖了。

案桌上摆放了小食酒盏,姜满扫过一眼,又朝四下瞧了瞧,见到早已落座在斜对面的秦让。

秦让亦瞧见她,对上她望来的目光,抬起酒盏朝她笑了笑。

转过头,相邻的席位上是托着脸颊倚在案旁,正饶有兴致打量着她的六公主洛檀。

姜满微微弯身朝她拜了一拜,余光瞥一眼对面的空席。

洛长安还没来。

秋岁节本是熙国的团圆节,往日向来不理宫中事务的太后亦整装出席,在郑贵妃的搀扶下缓缓而来。

将至开宴时,洛长安姗姗来迟。

姜满悄声瞥一眼他,才明了在寿安宫时,太后那意味深长的一笑。

洛长安穿着的那身清贵衣裳,无论织花样式,亦或是缎料颜色,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与她身上衣裙同出自一匹锦缎。

姜满自斟了盏茶水喝下,庆幸他来得迟些,未穿着这一身衣裳在大庭之下招摇而过。

宴始,为表彰郑将军平定南境的功绩,皇上予其镇南将军的封号,赏宅院田亩,更于宴上赐食酒肉,赞郑贵妃懿柔淑恭,可为六宫表率。

郑家兄妹领旨谢恩,风光无两。

宴至中时,太后照例以颐养身体为由提早离席,回了寿安宫。

歌舞渐盛,安逸的丝竹乐声绵延,一曲又罢,殿上倏而响起鸣弦之音。

弦音铮铮,若挥刀断水,丝竹声流水一样退下,缓缓消散了。

一片死寂中,姜满猛然抬眼。

落座在对面的秦让同样抬眼向殿中望去,神色晦明不定。

珠囊决破,迸落金盘,隐在众乐师中的女子垂着眼,昔日那双总泛着柔色的眉眼清寂而决然,琴弦震响,万籁俱寂。

若似长安月蚀时,满城敲鼓声噒噒。

又似贾客蜀道间,千铎万磬鸣空山。

那曲急而烈,勾弦若箭,弓开如满月,长弓盈满,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

琵琶弦断,满殿皆惊。

殿下传来一声高呼。

“民女曲氏,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民女太康人氏,跋涉千里前来燕京,今借秋岁宴斗胆陈情——太康知州严行正,私造兵器,豢养私兵……”

一语未毕,御鸾卫自殿外冲入,押住跪在殿中的曲红绡。

肩骨因扭曲发出一声脆响,曲红绡挣扎着将话说完:“太康多年以来公私匮乏,民不堪命,严知州行谋逆之举,早有不臣之心,望陛下明察!”

皇上高坐御阶之上,垂眼,朝殿下的御鸾卫统领抬了抬手。

侍卫得了令,缓缓撤了出去。

皇上的神色没什么波动,平静的令人瞧不出喜怒,他看向跪在下方的曲红绡,缓缓开口:“你擅闯秋岁宴,又向孤检举朝廷命官,倒是有过人胆识。”

他心平气和地评点着,宛若事不关己的看客。

曲红绡跪身在下,自袖中取了账册与信笺呈上,继续道:“启禀陛下,民女家中本有四口,长姐早逝,四弟早年被害,如今只民女与三妹曲三娘相依为命。严知州捉走民女的妹妹,以其性命要挟民女入秦楼为妓,多年来为其递送京中的消息。”

“民女虽一介布衣,不懂诗书,不通文墨,却也知忠君报国的道理,知道此事是一国之祸——今忤圣意,犯龙颜,斗胆将此证据呈与陛下。”

“民女自知有罪,愿求一死,但此为我一人之罪,三娘尚是孩童,此半生已然受尽苦楚,愿陛下网开一面,饶她不死。”

姜满心下一沉。

太康……曲三娘。

是了,是那个前世时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曲三娘。

是那个曾为她所救,又甘愿以身涉险,取得洛璟的罪证来报答她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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