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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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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求求你,带这孩子走吧。”老人家一面哭一面说,“我三个孙女两个孙儿,一个孙女饿死,一个孙女和孙儿吃观音土涨死,还有一个卖给人家当丫鬟,这是最小的,排行第六,小名儿就叫小六子,如今也养不活了。您带走,我不要钱,能让他活下就行!”

黛玉瞅机会悄悄告诉洪元坤道任务之事,洪元坤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这么多人流离失所,这老老少少,都是他的子民,便是没有任务,他也是要管的。

洪元坤命人扶老者起来,听他说话不像本地人,细细问他年纪,家乡何处,因何流落至此。方知道河南春天大旱,夏天大涝,庄稼颗粒无收,他们都是逃荒的农民。

秋天到来,又该种庄稼了,年轻力壮的都回去了,只剩他们这些老弱病残,没力气走回去,或是土地变卖,无家可归,平日靠乞讨为生,要的到就吃,要不到就饿着,活一天算一天。

洪元坤忙命人将买来的吃食分给众人,先未料到这么多人,买的有限,没够分,又打发人买了一回。

得了食物的流民个个眼冒精光,有的人一手拿一个馒头,左手啃一口,右手啃一口,似乎不知道先吃哪边的好。还有的人狼吞虎咽,双手将软软的馒头往嘴里塞,嘴张成夸张的样子,简直想整个塞进去。还有吃的热泪盈眶的,露天喊地,叫爹叫娘的……

黛玉红着眼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打小不说要什么有什么,也算得上是锦衣玉食,从未体会过挨饿的滋味。便是饥荒一词的概念,也不过读书时偶然撞进眼里,史书上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某地饥,人相食。

这短短的几个字,背后是多么残酷的现实啊。

多少人卖儿卖女,多少人流离失所,多少人间血泪……

“造孽啊造孽!”

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巡声看过去,只见一个约莫六十上下的老者倚墙而坐,姿态很是随性恣意。他身上衣服虽破旧,看着但也整洁,不似其他流民褴褛脏污。

“大叔,你为何这么说?”黛玉走过去,蹲下身子,目光与他平视,态度随和,并未因他出言不逊而生气,也未因他状似身份低微而嫌弃。

“我说错了吗?你们这些老爷端坐高堂之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知道看百姓的苦处?救得了一时,还能救得了一世啊。今日吃饱了,明日呢,后日呢,不过是今天死和明天死的区别。这些馒头并不能改变什么,从前也有人送过,不过买个老爷们的心安!”

此言虽听来粗浅,细想却有几分道理,黛玉抿了半天唇,说:“我既管了,便要管到底。”

那人这才抬起头,黛玉看见他的眼睛不由得愣了愣,那是一双很是锐利的眸子,不像是流民,反倒像一个睿智的老者。

“你还能让他们天天有饭吃?”那人略讽刺的一笑,似乎在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

黛玉眸子锁在他身上,认真的道:“我能!”

说完,回过头,目光又转到洪元坤身上,“父亲,总有办法的,对不对?”

洪元坤往前走两步,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黛玉身边,手在黛玉肩上拍了拍,温声道:“放心,有我呢。”

黛玉便像得了某种保障和支撑似的,眸子一窒,神态坚毅起来。

那老人眸光先是落在黛玉身上,又转到洪元坤身上,最后看向他们身后连冯杰在内的七八个随从,停了几瞬,忽然拍手道:“好好好,你有办法救这些灾民,小老儿就服你!”

这时候小六子的爷爷又跪下扣头,“大老爷,您若真能救我们这些穷苦人,您就是活神仙,大慈大悲的活菩萨,我先给您磕头了。”说着还拉小六子一块磕头。

洪元坤有些头疼,这一老一小没一个好的,一个年老体弱,一个刚吐了血,都需好生将养,再这么磕来磕去,之前的功夫全白费了。

因上前亲手扶起来,让他们坐下歇息,并严令不许再动。

这祖孙俩需找个清净所在休养,今天出来的时候不短了,该回去了,人自然是不便带回宫的,洪元坤吩咐王一心找个地方安置他们。

冯杰忙表示他可以带走,安置在自己家里。

洪元坤想了想,道:“这倒也便宜,你可得把人照顾好了。”

冯杰忙拱手:“领命!老爷,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洪元坤看他一眼,背过手道:“你怎么也学的这般磨磨唧唧,有话便干干脆脆的说,谁许你说一半留一半了?”

冯杰忙凑过去,压低声音,用仅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调,“陛下,臣瞧着流民里有不少体弱之人,还有几个病的,若只管放着他们幕天席地的露宿,明儿只怕又少一个两个的。臣有一处闲置的宅子,虽然只有两进,安置这些人,挤一挤只怕也差不多。”

洪元坤捻须笑道:“你想的周到,便先这么着,等我回宫谋划了,再做其他安置。”

因留下冯杰和几个太监、侍卫安置流民,自己只带王一心和两个侍卫回去。

刚要出发,忽听得一阵骚乱,一个孩子大哭:“娘,娘你醒来,娘你别吓我,娘——”

是一个女人忽然吐血晕倒,孩子吓坏了,大哭起来,立刻有七八个人围上去,有抓着衣服摇晃的,有掐人中的,女人像死了一般毫无动静,之前大喊“作孽”的老者忙冲过去,一把推开众人,抓住手腕一摸,道:“是久饿之下胃肠萎缩,乍然进食难以克化,堆积腹中,一时难以承受,无碍!”

说着将随身包裹取下,掏出一个棉布小包,摊开是一套长短不一的银针,那老者点了一盏油灯,挑出几根银针在火上烤了,一一扎在女人身上。

片刻后,女人忽然睁开眼,哇的一声将之前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老者又摸了摸脉,道:“一日内不可进食,用参片吊着方可活命。”

那孩子听完立刻又嚎啕大哭,黛玉看看洪元坤,有点不理解,她娘不是能活了,她还哭什么?

好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女人也跟着落泪,其中一个抹着眼泪着说:“大丫头好苦的命,上哪去找参片去呢……”

冯杰道:“跟我走,我家里有参片!”

小女孩看向冯杰的眼神瞬间便像看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似的,又哭又笑,赶着给冯杰磕头。王一心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板车,五六个人七手八脚把那女人抬到车上,推着走了。

老者慢吞吞收拾着自己的针包,将东西一一规整,洪元坤也不急着走了,走过去蹲下身,把洒落在地上的一个小锯齿刀递给他,问:“先生贵姓?”

“王谦!”

“先生是个大夫?”

王谦将针包塞在随身的包裹,挎在身上扬长而去,走了约有十几步远,回头道:“不过略通医术而已。”

方才那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可不像略通医术,洪元坤还要再说说什么,王谦已转过街角,消失的无影无踪。

“咱们也走!”洪元坤对黛玉道。

“老先生留步!”忽然有一人在后面叫,回头看是一个拄着拐的老奶奶。

“还不知道先生贵姓。”那老奶奶道。

洪元坤跟黛玉对视一眼,笑道:“免贵姓林。”

老奶奶拜了拜,问:“先生是当官的?”

洪元坤点了点头:“算是吧。”

“几品?”

洪元坤来了兴致,笑问:“你瞧我像是几品?”

“你的官肯定不小……”老奶奶皱着眉头思考半天,“怎么也的是个七品官吧。”

洪元坤哈哈大笑,老奶奶也笑了,说:“一定是老婆子猜对了,这才笑。”

黛玉掩着嘴儿笑了笑,走过去拍拍老奶奶的手背,道:“您老人家说对了。奶奶您好好的,过几天去瞧您去。”

老奶奶摆着手,“好好好,一定要来啊。”

灿花宝虽没瞧上,然见了世面,救治了流民,黛玉觉得这次出宫值了。马车上洪元坤问黛玉累不累,黛玉摇摇头,问:“爹爹打算怎么安置那些流民?”

洪元坤想了想说:“去了冯杰的宅子,吃饭暂时不成问题,明日我打发宋玉安带几个人过去瞧瞧,有病的先治病,然后登记造册,愿意回乡的发放盘缠,不愿回的便安置在皇家田庄。”

“我担心的不是这一小波流民,而是……”

“而是什么?”黛玉问。

“你想啊,咱们随便出门逛逛便能碰到流民,说明什么,说明流民之泛滥,已非一朝一夕,也不止这一小撮儿。很可能也不止京城,历代王朝覆灭皆是从乡民流离失所开始……”

“爹爹!”黛玉惊呼,洪元坤摆摆手,“放心,事情远不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及时处理,便可防范于未然。逛了一天也该累了,一会儿回去好好歇息。”

却说进宫后,黛玉依言回了自己寝殿,洪元坤还没跨进北辰殿的门槛儿,便有小内侍来回:“靖王殿下回来了,在殿内候着请安呢。”

洪元坤边走边问:“不是三日后才到吗,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小内侍一面接过洪元坤脱下的披风,一面回:“一路换了三匹马,日夜兼程回来的。”

洪元坤大踏步走入,抬眼看见殿内站着一人,身长八尺,挺拔如松,剑眉斜飞入鬓,一双虎目深邃而锐利,比印象中更添几分英毅。

“儿臣拜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元坤走过去,伸手把他扶起,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往里面带,“回来的正好,随朕来!”

一面回头吩咐王一心:“把皇帝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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