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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警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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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郁迎着少女这样坦荡的目光,眸光微微一晃,随即便垂睫从袖中取出一包蜜饯。他将油纸包搁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是各色果脯,什么都有。

“来时顺手买的。”

齐郁淡淡说道,不经意补了句,“多捡了些糖渍青梅。”

谢胧不由一愣。

她的视线也落在形形色色的蜜饯上,看起来就很甜。

那些青梅她吃过,也不酸。

“我很喜欢。”谢胧不觉收了有些沉重的话,竟然觉得心口忽然轻松了起来,捡起一颗糖渍青梅含入口中,“我阿娘若是闲了,便会学着做各色糕点,有一回也做了糖渍的青梅,酸酸甜甜的,我很喜欢。可阿娘后来再做,却再也做不出那回的味道,也不晓得哪一步不对。”

齐郁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桌上的蜜饯。

略顿了顿,他才缓缓说道:“珍饕楼有一样紫苏饮子,听闻佐胡记的糖渍青梅最好,下次来得早一些,应当能够买到,一并给你尝尝。”

“我喝过。”谢胧弯起眼角轻笑,“去年过上元节,有位师兄带给我的礼物里,有一样便是珍饕楼的紫苏饮子。不过那晚我饮了桂花酒,又吃了很出名的石磨巷浮元子,只喝了一小口,但我记得滋味很好。”

齐郁黑沉沉的眸子幽深下去。

但也没说什么。

谢胧便骤然想起,那年上元节后,齐郁也开始和谢家决裂。此后没多久,便参加了春闱,在京都重新崭露头角,也彻底和谢家没有了往来。

记忆里,那年上元节应当是有齐郁的。

但那时候,两人交情说是泛泛都有些牵强附会,实在不太熟。

如今想来,只记得来家里拜节的人极多,有些素日里认识的师兄还拉着几位阿兄,迂回着与她说过不少吉祥话,送了不少精巧的小礼物。她一整日下来,见了许多人,说了许多话。

唯独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齐郁来。

她忽然就不明白,梦里的齐郁为什么那么好。

眼前的齐郁又这么捉摸不透。

“齐师兄。”谢胧骤然间想起一件事,顿时有些忐忑,小声说,“我记得珍饕楼的紫苏饮子很贵,虽然好喝,可我却算不上喜欢,实在不用为我破费。”

齐郁如今虽然官至侍郎,却仍住简陋的小巷子里。

那间破旧的院子,至今未曾换掉。

想来此时的齐师兄,应当还有些穷困,她是绝不能让人这样花销的。

“你不喜欢?”齐郁问。

少年脊背微微发紧,像是有些恍然,又像是有些意外。

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绵绵的雨幕,清冷的嗓音如玉碎,“我听人说,你……你们都很喜欢。”

“我们?”谢胧想了想,便明白了齐郁的意思,紫苏饮子有养颜的功效,在京都的女子中很受欢迎,于是解释说,“我不挑的,何况别人的好意,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极喜欢。”

齐郁眼睫沉沉压下来,眸光不动声色转而晦涩看她。

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叫人心口怦然。

“谁对你好,你都喜欢?”他像是信口问道。

然而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却仍落在她身上,仿佛一寸寸被挑起的琴弦,紧绷而锐利。

谢胧在他这样的目光中,没由来有些紧张。她抿一抿唇,飞快脱口而出,瞧着齐郁说道:“齐师兄给我带的饭菜,我就很喜欢!”

“从小到大,只有阿兄会在我罚抄时偷偷给我带饭。”

齐郁:“……”

他缓缓给自己倒了杯茶。

坐在少女灼灼的目光下,从容吃着客栈里的粗茶,像是往日坐在茶室内品茗般。

“齐师兄就像我阿兄一样。”

“虽然面上瞧着不近人情,可我当真觉得你很好,也很感激齐师兄。”

“我很喜欢这样的齐师兄。”

齐郁以拳抵唇,轻咳出声。

他搁下茶杯,惯来冷淡的表情有些微妙,只意味复杂地看了一眼谢胧。

对上少女明澈的鹿儿眼,那股复杂便悄然褪去,状似是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像是有些僵硬尴尬,只是眼底却也浮现出几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少说些。”

“给我听听倒也罢了。”

他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不轻不重警告了她一下。

谢胧有些不明白,问道:“为什么?”

齐郁但笑不语,眸光沉沉。

背光而坐的少年,依旧闲闲饮茶,仿佛稳坐钓鱼台般姿态从容。

叫谢胧心口有些莫名的痒。

次日,枕书单独前来。

他带了一套皂吏的衣裳,交给谢胧后,又盯着她将脸也涂涂抹抹了一番,这才出发。

谢胧当然十分配合。

枕书一路上都冷着一张脸,看样子是不打算说话的。而谢胧心绪复杂,当然也没有说话的心情,于是一路沉默着到了牢狱中。

有枕书开道,一路上倒也顺利。

枕书将旁边的狱卒打发了,语气严肃,“最多半个时辰。”

谢胧连忙倒好,目光却落在狱房内。

短短数日,谢宇就像是老了数十岁,瞧着面色很不好。其余人似乎关押在别处,谢胧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便只能急急忙忙奔向父亲。

“爹爹。”谢胧压低了声音,哽咽道。

躺在稻草上的谢宇缓缓睁开眼,看着门外的谢胧,愣了一愣才爬起来,“阿胧?你怎么进来的?”

谢胧简略地说了一下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忍不住上下打量着谢宇,“听说爹爹病了,我很担心,现下身子还好吗?我带了些银钱,爹爹定然用得上……”

“以穆为我请了大夫。”谢宇低声道。

谢胧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只忍住担忧道:“那便好。”

“除了我,谢家其余人并未单独严加看押,想来还好。”谢宇语调缓缓,如往日在家中那般,“所以,你不必太过担心。我的病虽来势汹汹,眼下已然大好了,药也如常在吃。”

谢胧当真觉得放心了一些。

然而想到坊间传闻,她心口的石头却仍沉甸甸压着。

有那场梦,她是信那些传闻的。

“只是阿胧,以穆愿意出手帮你,只怕有条件吧?”谢宇嗓音沙哑,咳嗽出声,复杂的目光落在谢胧脸上,“他与你做了什么交易?”

谢胧被父亲看得有些心虚。

她垂下脸去,语气一如既往地轻快,“没有啊,爹爹,我难道是个喜欢求人的人么?”

不等谢宇回答,她斩钉截铁道:“我总不会委屈自己的!”

谢宇没有说话。

他既没有问,何茂丘怎么没有陪她一起来,也没有问齐郁有没有欺负她。

只是这么看着他一贯娇宠的小女儿,幽幽叹了口气。

她看着天真烂漫,却不是真的没有主意。他就算是再说些什么,也于事无补,所以想了想,最终只说:“别想着救出我们,陛下心意已决,不必以卵击石。”

谢胧果然愕然看向他,仿佛没料到他已经猜到这些。

谢宇心中苦笑,面上却仍是一派淡然,“富贵生死,得忽于天。这既然是命中注定,便没什么可愤懑的,只是牵连了家中这么多人……”

“该做的,能做的,我都让茂丘去替我争了。”

“眼下如此,已然没什么可悔恨的。”

“阿胧。”谢宇伸手攥紧女儿的手,紧紧盯着她的眸子,陡然厉声吩咐道,“阿爹对你最后的教诲,便是保全自身,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活下,绝不许为了我们拖累自身!”

谢胧想说些什么,然而眼泪纷纷如雨。

她哭得哽咽,根本说不出来话,只能不住地摇头。

不可以这样,她不想这样。

然而不等她止住哭泣,远处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先前枕书叮嘱过,最多半个时辰,看守此处的狱卒便会回来,在对方回来之前,她必须立刻离去。

谢胧着急道:“爹爹……”

谢宇捂住谢胧的口,压低了声音,急促叮嘱道:“不要听齐郁的话!说得再好听,或是威胁引诱于你,都不要听。”

不等谢胧回答,她便被狠狠推了一把。

她看向不远处走来的狱卒,又急忙看向谢宇,只得仓促离去。

只是脑子里,却忍不住想着父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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