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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父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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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虞静央收到了一封来自林府的帖子,邀她同去拜祭姜夫人。马车从公主府出来,自陵墓离开后却没有立马回府,而是车头一转,悄然入了一处别院。

虞静央到达时,林岳青已在外院等候,手下的人看押着一个罩着头的囚犯,正捆了手脚跪在院子中央。头套揭开,脸上两道疤尤为显眼,正是那日在酒楼见过的黄三。

虞静央亲自抓人不方便,但对林岳青这个廷尉侍郎来说却是易如反掌。如她猜测的那样,跟着高彭那样的上峰,黄三必定沾染了很多坏习性,经不起查,如此,廷尉府抓他就是师出有名,任谁也拦不得。

“三殿下?”见来人是她,黄三明显错愕,反应过来后连声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虞静央居高临下看着他:“本宫为何要杀你,难道你做了什么坏事?”

她说完,黄三匍匐的身体狠狠一僵,这一细微的反应让虞静央眯起了眼。

不过,他只愣了片刻的时间,很快就又变回了那副贪生怕死的慌乱模样:“奴才不该偷姜家名下当铺的银子,可这都是受了高彭的挑唆啊!求殿下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只是这样?”他所说并不是虞静央期待的答案,不动声色试探:“可本宫听闻,你做过的错事远不止这一件。黄三,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

当时她被指认,但赵嬷嬷作为她的“心腹”,依旧是毒害皇嗣的直接凶手,被关皇后秘密处以极刑。在那之后,黄三就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玉京城,再也没有了消息。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害怕受牵连是人之常情,若虞静央今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也许就不会再想起,可他偏偏又出现在了玉京,还从一介平平无奇的屠户摇身一变成了姜氏门下管事的随从,实在是蹊跷。

还有在酒楼雅间门口,黄三看到她时惊恐又心虚的表情……

从前,虞静央一直以为下毒案是关皇后一手操纵的局,可是现在,她怀疑姜家里面真的混进了脏东西。

虞静央盯着他面庞,缓缓说道:“当年赵嬷嬷为何会被处死,你可知情?”

说起故人,黄三脸上的刀疤抖了抖,悲声道:“奴才只知她惹怒了宫中贵人,个中细节并不知晓啊!”

“那你为何当时音讯全无,要从玉京逃往陇西?!”

虞静央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若真如此简单,赵嬷嬷被处死,你又岂会慌乱不已!你和她之间,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黄三这五年间的去向,她已经委托林岳青查到了七七八八,得知他去了陇西,回到玉京不过是半个月前的事,却一回来就遭到了杀手的追杀。如果不是身上背着什么要紧的事,岂会被人紧追不舍要灭口?

当年在坤宁宫的情景,虞静央至今还记得,赵嬷嬷在关皇后面前言之凿凿,拼命要把她拉下水,眼睛里却蓄满了悲绝的眼泪。她直觉赵嬷嬷的背叛另有隐情,而黄三恰是赵嬷嬷生前最亲近的人,现在他种种举动皆分外可疑,难道真的没有问题吗?

也许他不是共犯,却很可能知晓一些重要的事,可以帮虞静央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黄三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慌乱道:“赵嬷嬷死得凄凉,陇西是她的老家,奴才只是想着替她去看一看!其他的事真的不知,真的不知啊!”

虞静央忽然怔了怔,满心的焦躁戾气也因此停滞了一瞬。是啊,赵嬷嬷出身姜家,早年是母亲身边的侍女,陇西,是姜家本家的发迹之地。

黄三还在不停地磕头,见虞静央不语,终是屈服招认:“奴才该死!都是奴才的错,当年心性不坚被歹人带歪了路,才会入了那花街赌坊!赵嬷嬷没了,可玉京最繁华,若非身负债款实在难以偿还,奴才是绝不会逃走的啊!”

他涕泪流了满脸,看上去分外狼狈,额头都磕出了血。虞静央心中惊疑不定,原先萌芽的猜测也渐渐变得动摇起来。原来黄三那时就沾染上了赌博,难道他是为此事才会远走陇西,又在那里被姜家的人看中,现在在玉京被追杀,也是因为当年的债主找上了门?

虞静央暗暗思量着,便依旧保持沉默。黄三见状更是慌张,仿佛头顶的刀铡将落未落,于是继续哭求:“殿下不信奴才的话,大可去城北锦巷的王家问!当初就是他们家二郎带我进的赌场,还把钱借给了我。求殿下明察!”

黄三真的被吓破了胆,血和泪夹杂着往下流,染湿了一小片地面。虞静央看不下去了,冲他道:“够了!”

她最后看了黄三几眼,心烦意乱地转过身,对林岳青道:“林叔父,他犯过的事要是罚了,就把人放了吧。”

林岳青不解:“殿下不继续查了吗?”

虞静央垂下眼,叹了口气:“我想那件事或许真的和他不相干,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黄三只是赵嬷嬷的相好,连正经夫妻都算不上,若当时赵嬷嬷受人指使或逼迫,未必会对他毫不设防。要是真的在意他就更会守口如瓶,努力让他置身事外不受牵连。不过黄三变成了个赌徒,这是虞静央没有想到的,如果他是为了钱财才会四处流浪漂泊,很多事就都说得通了。

先前她的各种怀疑都没有根据,可能都源自自己草木皆兵的臆想。

虞静央沉吟半晌,道:“但我会派人暗中盯着他。万一日后查出任何不妥,照样可以抓他回来。”

她思虑周全,林岳青听罢也没什么异议,按照她说的放了人。黄三拣回一条小命自是感恩戴德,对着虞静央千恩万谢,也顾不上模样狼狈,软着腿脚一瘸一拐地跑了。

林岳青隐有担忧,问:“若他有问题,只是我们没有发现,今日一举岂非打草惊蛇,引得背后主使警惕?”

虞静央看着黄三匆忙的背影:“他不会说的。”

这座别院位置偏僻,十分不起眼,只要黄三守口如瓶,今日的事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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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侯府。宽阔的宅院气势恢弘,偏偏充斥着花香和女子脂粉的香气,浓烈到有些刺鼻。

随着萧绍回府,原本慵懒四散的女眷妇人都被勒令回了自己的院子。然而,众人口中的“世子”根本没有踏足内院,只在外院待客的堂上请了安,同父亲说过几句话就打算离开。

对于儿子的疏离,萧侯早已习惯,却依然会感到不满。无奈多年来父子隔阂已深,多说无用,他如往常那样忍了下来,还纡尊亲自送萧绍离府。

走在路上,萧侯道:“现下你接手了淮州军,但毕竟资历尚浅。若遇上什么不明之事,切记上报朝廷,莫要自作主张。”

诚然这么说,可自从萧绍掌权后,淮州军实力一年胜于一年,其实早就不用别人操心了。之所以萧侯反复提起,无非是因为父子之间已经疏远到无话可说,也就只剩下这点话题了。

每次过来这里就是这几句话,萧绍习以为常,没有费口舌多说什么,只不咸不淡应下来。

其实,不管是对萧侯府还是其主人,萧绍都没有太深的感情。他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若非虞帝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归家探望父亲,恐怕他根本不会踏进萧侯府的大门。

两人并排又走了一段路,萧侯终于忍不住,说道:“三年已过,你出了热孝,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我是你父亲,该为你的终身大事打算。”

身侧人沉默,萧侯继续说着:“沈太仆家的七娘子容貌姣好,性情温婉,心中属意于你。若你无异议,我便安排你们……”

“不必了。”萧绍打断,冷厉的目光转向他,“沈家,父亲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在朝堂关姜两族对峙的局面下,沈太仆与关侯交好。萧家手握淮州兵权,立场态度向来引人注目,在别人眼里,他们一直是倾向晋王与姜氏一脉的。不管是萧姜两家早年的情分,还是萧绍与虞静延多年的私交,都注定了他们永远不会成为姜氏的敌人。

萧绍以为这是萧氏心照不宣的事,可是今日他的父亲却说,希望他与沈家的女儿结亲。

“萧家树大招风,即使陛下信任也不长远,总是要为自己筹谋。”

被他逼视着,萧侯脸上有些挂不住,苦口婆心劝说:“晋王是受器重多年,可现在陛下也在提拔吴王,明显是要制衡。帝心难测,我们尚不知谁输谁赢,为何要把所有筹码压在一方身上?总要留条后路。萧家与沈家联姻,便将我们拉回了中立,在陛下面前也好——”

“萧侯果真是老了,竟能想出这种昏招数。”

萧绍冷笑:“若我没有记错,现在萧侯最宠爱的妾室高氏与沈府沾亲,当初自降身份入府为妾,原是目光长远,早早就做好了打算。”

心里藏着的事被亲生儿子一语道破,萧侯恼羞成怒,斥道:“你就是这样与你的父亲说话的吗!”

萧侯年纪渐长后沉迷酒色,后院妾室成群,变得越来越庸碌糊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萧绍的母亲陈夫人才会毅然选择离府分居。萧绍在母亲身边长大,疏远父亲,却也正好远离了侯府后院的勾心斗角,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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