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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故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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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晚上才会开始,其他人大部分都去了甲板上。

魏西涧坐在护栏上,问道,“那天的纸,你带来了吗?”

“带了。”姜若慎总是记挂着这件事,一日没找出飞鸢卫里的奸细,她就一日也无法安心,“你问这个干什么?不是不打算掺合吗?”

“突然想掺合了不行吗?”

“随你。”姜若慎取下藏着密信的荷包,递给了魏西涧,略微沉吟后,终于问出心底的顾虑,“如果真与连家有关,魏家会如何?”

魏家明面上虽一向靠拢皇后,可也是因为门第渐衰,只为了保住四大世家的名头罢了,说到底,真出了事,还是会以连家马首是瞻。

“有他在,任何人都动不了皇后,”魏西涧看着荷包,眼里爬上一层漆黑的雾,“魏侯归京之日,魏家将重现昔日空前盛况。”

魏西涧的祖父魏王为封无可封异姓王,父亲是手握兵权的三大柱国将军之一,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冠姓的侯。

八年前的魏家如日中天,比连家差不了多少,这一切的转变,发生在太子失踪后,魏侯自请入寺修行开始。

魏王声色犬马惯了,几个叔叔都是群脓包,魏家这才渐渐不复当年。

很多人都在暗地里揣测,太子并非失踪,而是死了,东宫之位就是个诅咒,只要登上那个位置,就绝对活不长久。

这个位置上,已经死了两任太子,而且每一任太子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都是魏侯。

可是当年的魏家权倾朝野,加上陛下自手握实权之日,就开始若有若无地想要压制世家,以至于哪怕魏侯身上疑点重重,其他深感唇亡齿寒的三大世家也出面上奏,用施压的方式力证魏侯清白。

最后也没找出证据,只能将太子坠崖归咎成一场意外。

魏侯在查明太子与四皇子之死无关后,也自请入寺为太子祈福,这件事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闹到最后,魏侯是不是真的清白,已经不是所有人想要解开的真相,掣肘帝王之权,已经成为这场太子之死的狂欢。

姜若慎问他,“你希望他回来吗?”

魏西涧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他回来后燕贵妃绝不敢再挑衅皇后。”

姜若慎知道这或许是最好的情况,可是也忍不住为眼前这个,永远只能以女子身份活下去的少年感到悲哀。

他要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那个曾叱咤风云的男人,是父子?还是手足?

魏西涧起了身,他仔细地看着姜若慎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嘲笑。

可是什么没有,干净得就像鹤松山外的水流。

她什么意思?

这个他针锋相对半生的笨蛋,竟是在同情他吗?

“你觉得自己是菩萨,要怜悯我吗?”

“你会难过吗?”她问。

于姜若慎而言,他们从小就在一起训练,也一同完成过危险的任务,这么多年走来,她是真情实感为自己的同伴感到悲哀。

魏西涧一愣,整个人仿佛化作了石像,似乎没有想到有一天有人会问他是否难过。

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呢?

锦衣玉食,门阀高贵,难道不够让他接受这微不足道的笑话吗?

良久终于开口,他依旧不提自己,“今时不同往日,有魏侯在,魏家无人不敢臣服。”

他凑近了姜若慎,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东郦国曾出过一名大巫,他留下了三个百年之内的预言,其中一个就是天有异象的凤命之女,虽说太后以他传谣而定罪斩首,可鬼神之说却深入人心,大家说,这预言应在燕赋柳身上,可我讨厌燕贵妃,怎么可能让她的侄女成为国母?”

姜若慎不解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决定了,让你做皇后。”

“魏西涧你疯了吗?”

她骂他不仅因为他的妄定朝政,也因为姜若慎不想做皇后,甚至知道自己不可能是皇后。

她突然觉得看不懂魏西涧,多年前魏侯的权柄之盛犹似噩梦,难道他也要效仿魏侯指画江山吗?

魏西涧笑起来,“你以为三皇子为什么要设这场宴?因为太子,他要回来了。”

等到魏侯归京,太子重回东宫,燕氏一族苦心经营多年的谋划就将要化为泡影,三皇子怎能不急?

这场宴会说得好听只为观琴,实则各怀鬼胎,有看热闹的,有想要站队的,甚至有想要破坏的……

姜若慎双眼睁大,太早了,这时候的魏西涧为什么会知道齐霄的存在?

有一种可能渐渐浮出水面,齐霄是自己愿意回宫的!

可现在的他不是应该对皇后心有怨言吗?

为什么一切都乱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惊雷,姜若慎死死握住苍白的手指,如果一切都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轨迹,那么她的父兄,还有皇后,是不是也将提前迎来前世的命运?

不清楚她这些想法的魏西涧似乎很高兴,离开时拍了拍姜若慎的肩膀,“小心崔萝。”

“你说反了吧,要小心的不该是崔楹么?”

“呵,世家倾多方之力培养出来的女儿哪里是简单的?我们这样的家族择选儿女姻亲时,首选的向来是其他勋贵望族。”

姜若慎想起来连家舅母曾说过,她想要阿斐表哥娶崔楹,所以出现在这里的本来只该有一个庶女崔萝才对。

“你是说,崔楹是被算计到此的?是崔萝吗?”

魏西涧手指摩挲着下巴,似乎也没有答案,“我不知道,但肯定有人想让崔萝变成崔楹,至于是谁就难说了,可能是三皇子?也可能是崔萝?又或者是其他想要嫁入连家的小姐?”

“抑或是,你与我,也可能是,桓君侯本人。”

姜若慎不懂怎么扯到表哥身上去了,魏西涧却解答着她的疑惑,“你上次说连崔错不是我想的那种人,是哪里来的定论呢?如果你和那些爱慕他的女人一样,那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吧。”

“我对他没有任何意思。”不知为何,姜若慎说这句话时,竟有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心虚,说完后连她自己都怔住了。

“最好没有意思,万一人家就喜欢崔萝呢。没了崔楹这个嫡女在,武都郡公那边就不会再施压,娶崔萝不是更容易么?”

姜若慎忽而觉得有些事情就说得通了,前世的阿斐表哥至死未曾娶亲,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爱慕崔萝吗?

她想,应该是吧,毕竟那时的崔萝嫁给了三皇子。

原来这就是答案,不过比旁人晚些知道罢了。

若世上有人令他欢喜,是件高兴的事,她自当祝福,就如前世她出嫁时,他对她的祝福。

姜若慎往下走,船尾空荡荡地只剩她一个人,

夕阳西下,寂静的山风吹拂过秀丽的乌发,重活一世的激动渐渐随时间淡去。

她有些能改写人生的庆幸,又有些对变换未知的惶恐。

可是,再怎么困难她也要去闯。

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个人。

暗卫的敏锐使得姜若慎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就发现了他,她转头看,竟然是贺延年。

晚霞燃烧翻涌,此时的贺延年低着头,目光愣愣地看着船板上的两道影子,本来像是靠在一起的,可是前面的姑娘动了动。

于是,影子分开了。

贺延年莫名心中一痛。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虚与委蛇的宴会应酬,可是他爹发了话,他不能不来。

那一晚,本来该打折的棍子却迟迟没有落下来,贺太师竟是语重心长地说了很多。

“爹年纪大了,没了年轻人的一腔热血,争与不争都不会仕途更进,没有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孩子平安,哪怕是平庸一生也无妨。”

“偏你是个心气高的,不愿意受祖辈余荫得过且过,你既然希望成仁取义,爹便不再拘着你。”

贺延年从没想过一向对他严格要求的父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也终于知道当日救下齐霄的圣旨如何求来的。

“若非皇后于殿前拔剑相迫,我这一把老骨头就算是跪散架了,也动摇不了君心。”

贺延年震惊地难以言喻,“皇后为何会如此做?”

“这世间除了孩子的母亲,谁会做出这般不顾性命的事情?”

“爹的意思…难道…齐霄是失踪多年的那位太子?”贺延年傻了,他认识齐霄这么久,竟然从未觉察到他的身份,“皇后什么时候知道齐霄是她儿子的?为什么他们没有相认?”

贺太师摇头叹息,“冤孽啊,睦臣,这都是上一代的恩怨了,东郦有三大柱国将军,崔、魏、齐三分兵权,世人不知的是,真正该封为齐柱国的,其实是未出嫁前的皇后。”

贺延年震惊得脑子都快转不过弯来了,这世上竟有如此奇女子,可转念一想,怪不得琵琶姑娘行事不似寻常女子,原来是皇后教出来的。

他还想问更多,贺太师却说不提了,“都是些愈合了伤疤的陈年往事,你要记得,皇后是为天下兴亡入的深宫,她舍了一生自由困在其中,是爹一生中最钦佩的女子,爹效忠她更是效忠天下百姓。如今因世家贪欲,江州数万饥荒百姓尸骨横野,天下苦世家已久,沉疴急需剪除。太子有志于此,你可随他放手一搏。”

“吾儿有着凌云之志,为父甚感欣慰。”

“过几日,三皇子会设宴,目的是拉拢各方势力,太子也会去,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不暴露贺家的立场,需要你去守着太子。”

贺延年越听越绕,“三皇子难道不知道齐霄是太子吗?”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贺太师摇头,“涪京中除了皇后的人和你我之外,无人知晓齐霄就是太子。这是太子自己的选择,皇后尊重他的想法,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你可别在太子面前说漏嘴了。”

贺延年来了游船,可是没想到会看见这幅场景。

如果他没有避开人群走到这里呢?如果他迟来一步没有看见与她与魏西涧交谈呢?

魏家姑娘性子仿若荆棘,为人傲慢,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那种傲慢,除了皇后娘娘外,谁来了都得挨上几句呛。

可是,她竟然会和姜小姐站在一块,并且还凑得那么近。

姜小姐会不会也是皇后身边的人,所以魏西涧同她交好?

而琵琶姑娘也是皇后身边的人……

贺延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燥热喧嚣的闹市,淹没夏日蝉鸣,蒙着面纱的姑娘跳入人山人海,长发飞扬的背影,粉裙如梦如花。

贺延年步伐沉重,他眼中的这位姜小姐,竟是与琵琶姑娘有着一样的背影。

他日思夜想的琵琶姑娘,如今就在他眼前。

姜若慎看着突然出现的贺延年,皱了皱眉。

她想要离开,可是却被贺延年拉住了手腕。

“贺公子,你是在调戏我吗?”十分不善的语气。

贺延年松开了手,“对不起姜小姐,是在下冒犯了。”

“既然知道是冒犯,还挡我的路是什么意思?”

娇俏的少女有着一副柔软的嗓音,哪怕声声质问,他也觉得是可爱。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姜若慎心里骂了无数遍,“无可奉告。”

贺延年也不恼,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你的簪子还在我家里,我知道你家住在槐水巷,他日我等登门拜访,自然就问出来了。”

“你!”姜若慎眼睛都瞪圆了,她知道他真的干得出来,她是一点关系也不想和他扯上,“那你听好了,我叫姜若慎,够了吗?”

贺延年有些疑惑,“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你都不肯给我好脸色?”

姜若慎一哽,现在的贺延年确实什么都没做错可是她再却也不想和他过多纠缠。

生病的七年里,被病痛折磨得数度绝望时,她也曾想有一个家人。

初嫁他的几年,她学着去做一人的妻子,她照顾他的生活,站在门口等他归家。

她告诉自己,如果他能待她好,他们可以做真正的夫妻。

可是他看见了她后,却将另一个女人搂在怀中。

她终于彻底放弃,在姜若慎写休书之前几年,她也曾说过和离,希望他们放过彼此,可是贺延年不答应,他说,“你不是强求做我的妻子吗?好啊,你就一个人,一辈子,做到死。”

后来冒名的秦玉茗摔倒早产,他终于说要休她。

可她却不想再等了,她不想受贺延年的诛心,也不想受病痛的折磨。

忆起往昔苦痛,姜若慎满心悲愤。

“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将来你娶了一个妻子,你变成了残废,但你的妻子对你不闻不问,甚至带回许多不同的男人,还要你看着他们恩爱,你会恨你的妻子吗?”

贺延年表情惊讶,为什么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呢?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所以她在考验他吗?

贺延年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对于女孩心思还是有一点经验的。

他猜,她口中的妻子其实是丈夫,他们的角色其实是完全相反的。

所以这个花心的“妻子”其实是在说他吗?难道她其实对他有意思,可是对他的风流债感到失望,所以总是对他生气吗?

贺延年心中一喜,她果然是在意自己的。

“如果我是那个妻子,我绝不会去找其他男人,不论丈夫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他,不离不弃。”

姜若慎嗤笑出声,眼神讥讽,“不,你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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