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1 / 1）

护士小姐郑重其事拧开营养剂的瓶盖，然后小心翼翼把营养液倒入玻璃碗中。

浅蓝色的液体像流淌的海水，梦幻而难喝。

楚然看着距离自己一臂远的碗，吸吸鼻子，还是那馊了一个月的体育生袜子的味道。

“我有个建议，”楚然麻木开口，“如果......”

“如果你把这碗价值一万克拉的营养剂喝掉，”护士小姐麻利接过话头，谨慎将玻璃碗放到小桌板上，“那么你就只需要再喝五天，但是如果少了半滴，就需要再喝十五天。”

楚然噎住，苦大仇深盯着眼前的玻璃碗。

“喝吧，”护士小姐温柔的像童话里的狼外婆，“你也不想孙医生拿着一大堆数据表哭诉即将彻底清零的科研经费吧。”

“我觉得做学术不能有赌徒心态，”楚然木然道，“赌输了就要及时割肉。”

“这句话你已经跟孙医生说过三十九遍了，”护士小姐微笑着打断，“但孙医生还是想再赌一把。”

楚然面色微微扭曲，忍不住想起一个月前苏醒后遭受的惨绝人寰的精神轰炸。

“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会出现精神力损毁的问题么？”孙医生神情激动，吐沫横飞，指着投屏里熬夜做出的汇报材料，声泪俱下，“不下百人！联邦成立三百五十二年，精神力损毁人数不低于三万人，其中军队占比百分之七十，探索者占比百分之二十五，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里有上千名精神力S级的精英！”

“没有人能够通过医学治疗痊愈，哪怕服用神灵果。唯一一个恢复精神力的人，据说他误入了神墟！”

“两百年前，中央医学院甚至将如何恢复损毁精神力作为重大课题之首！这些年联邦各大家族和机构组织在精神力损毁研究上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你检测结果出来后第二天，就有中央星舰降落在第七星上，我这弱小的诊所险些被直接抄家，”孙医生紧握楚然双手，潸然泪下，“若非我当机立断，请胡教授出山，你现在呆在哪都不好说。”

“楚家你是不用指望了，”孙医生咬牙切齿，“在知道消息第一时间，你那狗日的爹就通过各种渠道给我施压，想把你弄走，丝毫不顾及你孱弱的病体，是我据理力争，奋不顾身，不畏强权，才把楚家拒之门外！”

孙医生顿了顿，终究没能昧良心，“当然，也有你母亲的缘故。”

一位二级英烈的后人，不仅没能得到良好的照顾，还出现在垃圾场，并险些死在虫族手里，这事基本上是把军部的脸放在地上踩。

更重要的是这位英烈后人在精神力受损的情况下，还能请神上身。

楚家，这是毁了一位天才！

据说中央星来的军部代表知道后，把第七副星军团长骂了个狗血喷头，甚至没收住脾气，把赶来解释的楚恒一脚踹飞。

有曾经是中央医学院三任院长的胡教授作保，再加上军部和安德家族施压，联邦政府才没有采取强制措施，但紧急运送了数十名专家前往第七星。

短短十天，专家组就分析出楚然能够凭借神灵果恢复精神力恢复的原因：大脑神经元全部损毁。

之前精神力损毁的病人，神经元损坏不超过百分之五十，当脑部神经元损坏达到百分百之后，神灵果会重塑神经元，直白点说，就是重新长了个脑子。

为了证明这个结论，联邦专门在黑石监狱进行了脑部神经元完全损毁和神灵果修复实验。

实验结果吻合，但宛如鸡肋。

人工制造脑部神经元完全损毁又不伤其他部位是件极为困难的事。

为了创造出脑部神经元完全损毁的病人，黑石监狱清空了底层囚牢，而最终的三个实验体，服用神灵果后，精神力永远止步在F级。

联邦精神力分为九个等级，SSS级最高，F级最低。

给普通人服用神灵果，能创造一个天才。

给精神力损毁的人服用神灵果，侥幸成功也是个废柴。

短短几天，联邦就叫停了百分之六十的精神力损毁研究项目。

三万人很多，但又很少。

孙医生的项目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孙医生没放弃，坚持要用剩下的科研资金完成结题。

楚然受到的议论更多了。

“太可惜了，她能击退C级虫族，那上身的神灵等级就不会低，本来能从此前途一片光明的。”

“后面精神力恢复也是，本来是万众瞩目，现在项目都叫停大半。”

“说明她天生就没这命！你瞧我干啥，我说的有错么？！她生下来精神力不会低吧，结果检测只有E级；好不容易生死关头爆发潜力，结果精神力废了；用了神灵果成为第一个恢复精神力的人，结果永远止步F级。”

“嘿，半生波澜起伏，归来却是F级。”

“闭上你的臭嘴吧，这又不是她的错！何意当年还帮过你一次呢！”

“行了，能活下来就好。”

“是啊，垃圾场这次又被清洗一空，她已经算幸运的了。”

这些议论声最终被军部镇压下去，跟着虫族入侵垃圾场，楚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悄无声息了。

孙医生项目资金多了一些。

想到之前那一个月的兵荒马乱，护士小姐语气温和不少，“没有几天了，坚持一下吧，加油！”

“我记得胡教授是很乐于采纳别人的意见的。”楚然垂死挣扎。

护士小姐怜爱地看着她，“胡教授一直坚信，在百分百的药效面前，颜色味道甚至价格都不值一提。”

“喝吧。”

她温柔地说出最冰冷的话语。

楚然深吸一口气，端起玻璃碗，一饮而尽。臭袜子的酸臭味在嘴里四处跳跃，楚然觉得自己像一条被腌泡的死鱼。

......呕。

楚然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一滴都不能吐出来。

护士小姐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橘子味的糖，递过来，“十分钟后，你就能含着了。”

楚然一手捂着嘴，一手接过橘子糖，双眼微闭，无欲无求，好像下一秒就能升天。

好在她晕过去之前，传来孙医生兴奋的声音，“小楚然，你的精神力等级达到E级了！”

楚然猛地睁眼。

孙医生满脸洋溢着欢快的神情，走进病房时忍不住转了个圈，白色大褂旋开像盛开的花朵，“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虽然楚然现在的精神力等级只是刚摸到E级的边，但这也是一大进步啊。

楚然很快冷静下来，大概率是她精神力完全损毁并非人为导致的原因。

她看着孙医生和护士小姐高兴的神情，没有说扫兴的话。

想了想，楚然开口问道，“军部查出是谁给我下药了么？”

“根据军部消息，”孙医生闻言神色严肃起来，“是楚家的一名厨师，不过军方抓人时，发现他已经自杀了。”

“肯定是楚家杀人灭口！”护士小姐怒道。

孙医生没有说话。

楚家做的太干净了，军部没有找到其他证据。

“我知道了。”楚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孙医生拍拍她的肩膀，这种事只能自己想开了。

“对了，常河走之前，想来看看你。”

楚然有些诧异，“他要去哪？”

“他要去当一名探索者了。”孙医生有些感慨。

楚然沉默片刻，“是我欠他的。”

她通过星网知道了自己所处的世界情况。

根据星网记录，人类与虫族的斗争已经持续五百多年，没有人知道这片星系最开始的主人究竟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人类与虫族不死不休。

虫族不吃人，但豢养的虫兽可以通过吞噬人类进化成低等虫族。为了增加虫族士兵的数量，它们会驱赶大量虫兽入侵人类居住。

除此之外，人类和虫族都需要能量矿资源。人类靠能量矿生存，虫族靠能量矿孵化下一代。每一颗新发现的能量矿星，都会引起人类与虫族的战争。

由于先天体质差异，人类很长一段时间处于任虫宰割的地位。为了更好地抵抗虫族，星际2742年，联邦成立。

联邦成立后，高精端热武器爆炸式发展，人类勉强抵抗住了虫族入侵，伤亡人数下降。但星际2792年，虫族女王诞生，中高级虫族数量急剧上升，很快打破了联邦努力维持的平衡。

那段历史被称作黑暗时代，据统计，每年死于虫族口中的人类多达百万人，甚至发生过人类星球直接被虫族屠戮的惨剧。

星际2840年，人类发现第一座神墓。神墓里有众多未知的生物和矿石。

星际2894年，造物之父华图将神墓里的石头打磨成利剑模样，注入精神力后，利剑竟被黄色烟雾笼罩，挥出时伴随狂风乱石，与神墓中一幅壁画极为吻合。

造物诞生。

造物的出现，彻底改变人类与虫族的斗争结果。造物对中高级虫族的杀伤力，远高于热武器。

使用造物的人，被称作幻灵师。

星际2901年，一位被虫族包围的幻灵师周身突然冒出红色的火焰，挥出的拳头直接杀死了一名中级虫族。

他所带领的小队最后全员存活。

这是第一位请神者的出现。

S级精神力以上的幻灵师可凭借造物请神灵上身，使用神力。至此以后，请神者成为联邦最强战力，也是与虫族斗争的最后一道防线。

而探索者，则是那些天生没有精神力或者精神力低微的人选择的道路，通过炼体提高自身力量，同时借助轻型机甲和热武器来增加战斗力。

相比幻灵师，探索者在执行任务时的死亡率要高出十倍。

“哪有什么欠不欠的，你救了常河一命，”孙医生摆摆手，“而且常含说得对，不给你用，这枚神灵果也留不住。”

“更何况，没有精神力又能怎么样呢？”孙医生看着窗外阳光正好，神色平静，“探索大师安笙的雕像至今伫立在星辰广场上。”

“这是个神力至上的时代，可我们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