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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仇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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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绒找不到借口拒绝,而陆景和的两名下属都持剑站在她前后,好像也不容她拒绝。

莫非是陆景和查到了什么?

不对,她要冷静,若他当真查到了什么,便不会如此客气地邀请她去吃饭了。

祝绒逼自己冷静下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微微一笑道:“小女子久仰陆将军大名,若将军不嫌弃我身上的不祥之名,我自是愿意的。”

“祝姑娘不必多礼,在外唤我一声公子便是。祝家不祥之说,我已知晓来龙去脉,实属无妄之灾,你无需在意。”陆景和朝耳朵有残缺的下属颔首,“陈忠,请祝姑娘上车。”

名为陈忠的男人立即朝祝绒做出一个“请上车”的手势。

祝绒道了声谢,提起衣裳上了马车,神态举止皆一副淑女模样。

陆景和端坐在她的对面,看见她提着猪肉和蔬菜瓜果,微笑道:“祝姑娘买了这么多粮食,一个人可吃得完?”

祝绒被问得心里发毛,脸上却是羞赧的表情:“让陆公子见笑了,自家中出事,我已好几日不曾饱腹,幸得爹娘一旧识相助,才有了些银钱,故而接下来几日便想大吃几顿。”

陆景和望着她的眼中带有深意,只是笑笑,并不做评论。

祝绒便也不再言语,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偶尔偷瞄几眼陆景和。

她曾见过多次陆景和的画像,因他是齐州人,甚至来作坊里买过花灯,她在暗中见过他。

陆景和的长相气质与周钰极为不同,周钰五官刚毅,带有肃色,不怒自威,而陆景和则如同一个翩翩公子,面容清润,气质温文尔雅,若是不识他身份之人见了,定会觉得他是个文官,而非武将。

然而这皮囊之下,不知藏了一颗何等肮脏的心。

不久后,马车在一间饭馆前停下,祝绒下车一看,顿时心生不安。

糟了,这正是梁逸许约她见面的那间饭馆!

梁逸许虽然没看出周钰的身份,但的确知晓有一重伤男人在她家居住,万一他讲此事讲出来,让陆景和知晓便麻烦了!

祝绒惴惴不安地缓慢前行,刚一迈进饭馆,便看见了在窗边一桌子旁翘首以待的梁逸许,她暗骂一声倒霉,往陆景和的身侧靠近了些,尝试借陆景和与他手下的身影遮挡自己。

陆景和察觉她的举动,侧头看向窗边,明了地笑笑,抬手虚搂住祝绒的肩膀,偌大的衣袖将娇小的她掩盖了大半。

他轻声道:“祝姑娘莫怕,我替你挡着。”

祝绒估摸着陆景和是误会她害怕梁逸许,便将计就计往他袖子里缩了缩:“多谢陆公子。”

但他们不知道,梁逸许其实已从祝绒露出的半截后脑勺认出了她。

那种盘发的手法,是祝绒自创并常用的。

陆景和带着祝绒进了二楼包厢,这才拂袖放开祝绒:“祝姑娘请坐。”

祝绒轻声道谢,她才坐下来,陆景和却忽然开门见山:“祝姑娘可知昨夜在一花楼门口,发生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祝绒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她努力保持神色平静,装作好奇道:“发生了何事?”

陆景和轻笑一声,给祝绒倒了杯茶:“怎么?市井的百姓们没有告诉你吗?”

祝绒望着陆景和将茶杯推到她面前,并未拿起来:“陆公子派人跟踪我?”

她的双手在桌底下死死攥着,手心冒出了冷汗。

可千万别是跟踪她啊……

“非也。”陆景和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只是今日祝姑娘在市井演了一出好戏,我有幸目睹了而已。”

祝绒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说她演戏,应是识破了她的计划。

看来陆景和要和她谈的,是钱财的问题。

祝绒顿时变得松弛起来,端起杯子也喝了一口茶,轻轻叹息一声。

“陆公子,你应当知晓,我祝家作坊曾是齐州最大的花灯作坊,家财在齐州也是数一数二的,然而几乎是朝夕之间,便沦落至此,我甚至无家可归,食不饱腹,你说我要如何甘心?”

“所以祝姑娘便如此蒙骗百姓吗?”陆景和笑得温和,话语却犀利。

祝绒并不心虚,话说得决绝又无辜:“灯中可见人影之事不假,百姓们亲眼所见,抑或从旁人处听闻此事,心中自有想法,我能如何左右?何况如今是他们向我求灯,意欲解开亲人故去的心结,我又如何能拒绝?”

“都说祝家的小姑娘从未涉足商界,心思单纯,不懂经商,我看说出此话之人,才是真的心思单纯。”陆景和感慨般摇了摇头,随即又颇感兴趣地问道,“不过我倒十分好奇,祝姑娘是如何使得灯中忽然出现人影的?”

祝绒望着陆景和一脸早已看穿一切的神情,不想再与他周旋。

他比她想象中还要难缠,绝非头脑简单之人,她说得越多,破绽便越多。

河灯一事黄了,不过是损失些银钱,万一被他套出些别的事情来,才是真的危险。

祝绒一脸认栽的表情,直白道:“陆公子要断我财路,不必如此费口舌,你眼下就派人出去吼一嗓子,说我祝绒坑蒙拐骗就是了,我无话可说。”

言罢,她将杯中的茶喝光,向陆景和行了个礼:“小女子先行告退。”

她走到包厢门口,却被陈忠和另外一个男人用剑挡下。

祝绒蹙眉道:“陆公子这是何意?莫非要将我绑起来游街示众吗?”

陆景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祝姑娘莫紧张,正如你所说,陆某若是要找姑娘麻烦,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他朝祝绒靠近,却不带压迫感,轻声道:“我并非要断你的财路,而是要为你提供一条财路。”

祝绒眉头松开些许:“还请陆公子细说。”

陆景和轻叹一声,走到包厢的窗边,朝楼下街道望去:“我从小在齐州长大,齐州往日是何等繁华?可与北戎一战后,成千上万的齐州百姓家破人亡,百姓悲痛之余又人心惶惶,害怕北戎来犯,埋怨朝廷的声音越来越多,一座城变得萧条零落,死气沉沉,更糟糕的是,极有可能有人生出了异心。”

祝绒沉默不语,暗自腹诽。

此次与北戎一战,征兵十分强硬,齐州适龄的男子中,有五六成都被迫上了战场,结果大多有去无回,就算有个周钰当了挡箭牌,百姓怎可能对朝廷毫无怨言?

而且战败一事明明与陆景和脱不了干系,他现在却能昧着良心作出这般痛心模样,真是恶心。

恶心的陆景和话语却十分温柔,声音犹如清风一般舒缓:“齐州作为梁国北部最重要的防线,不能倒,更不能乱,所以齐州百姓必须尽快从战败的阴影中走出来,而祝姑娘提出的以河灯渡亡魂一法,我觉得甚是高明。”

他转身看向祝绒,正色道:“是故,无论价格,我会买下祝姑娘手中所有河灯,尽数赠予齐州百姓,让他们于腊月初一,在你所说的东城郊河畔超度亡魂,以此安抚民心,令齐州早日恢复安定。”

祝绒终是没忍住双眼一亮。

他说要买下她所有的灯?还不管价格多少?

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了吗?

“祝姑娘,这笔买卖,你可愿做?”陆景和问道。

祝绒眨了眨眼,她怎可能不愿意?

她本还在纠结,届时河灯到底要卖百姓们多少钱,往高处定,总觉得不道德,往低定,自己连饭都要吃不上了。

若是陆景和出手买下所有灯,这便是真正你情我愿的买卖,她可大胆定价,问心无愧。

再者,陆景和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极有可能是她的仇人,她暂时无力报仇,卖他河灯卖得贵些,坑他一笔钱,也算是先出了口恶气。

可是……

祝绒还是犹豫了。

陆景和赠灯一事,除了明面上安定民心的理由,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事提高他自己的声望。

周钰定不愿见害他沦落至此的仇人得到这种好处,还是借她的手。

陆景和见祝绒久久没有答复,便追问道:“祝姑娘,你可是有什么顾虑?”

祝绒不敢再多犹豫,遂支支吾吾道:“没有……只是陆公子心中认为,我做的河灯,价值多少?”

陆景和恍然,笑道:“事关齐州,我绝非小气之人,祝姑娘给出的价格,只要不是太过离谱,我都会接受。此事若是顺利,莫说是卖灯的钱,我还可额外给祝姑娘一份酬谢金。”

他俯身拿起装了新茶的杯子,递给祝绒:“祝姑娘,我最后问一遍,你可愿为我做这渡魂河灯,助我一臂之力?”

祝绒盯着杯中微晃的茶,最终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寒冬的申时,天光已经暗淡。

周钰又在屋里做了一整日的河灯。

他一直竖着耳朵听门口的动静,每过一两个时辰,就忍不住出门走动,朝进城的方向眺望,虽然他眼前一片模糊。

又一次进屋时,周钰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他在期待什么?期待祝绒回家吗?

她一回家,又聒噪得不行,还逼着他干这干那的。

可他那颗不安定的心给了他答案,他真的是在期待祝绒回来。

“不过是买些肉食,去和阿然的哥哥说几句话而已,何须这么长时间?”周钰一边折新的纸船,一边嘀咕道,“果真是腿短,走路太慢……”

周钰刚摇头感慨完,房间外便响起了开门声,他顿时恢复了活力一般站起来,推门出去。

祝绒的身影轮廓看上去胖了三四倍,几乎成了一个球形。

“你怎么买这么多——”

食物二字尚未说出口,周钰忽地顿住了。

他才看清楚,祝绒只有一边手提着几袋食物,而另一边手提着的一大袋,以及背上背的一座山,全都是做河灯的新材料。

周钰:完了,今夜又没得睡了……

他觉得自己也许尚未能报仇成功,便要过劳死在祝绒这屋子里了。

“愣着做什么?帮我将这些材料搬回屋子里,我在路边摊档吃了饭,顺便带了些回来给你,热热便能吃了。”祝绒撂下一句话,随即提着所有食物去了厨房。

周钰长叹息一声,还是照做了,待他搬完后,祝绒已经将饭菜端到了桌面。

“趁热吃。”她夹了几块肉放进周钰碗里。

周钰只吃了一口,就停下了。

这肉的味道,像极了齐州十分受欢迎的饭馆里的招牌菜。

“你还是去饭馆见了那个人吗?”周钰问道。

祝绒动作忽地一僵,狠狠地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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