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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担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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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微亮之际,祝绒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枕着手臂歪着脑袋睡了几个时辰,起初脖子疼到压根直不起来,缓了许久才好些。

刚一直起身,披在背上的外袍便滑落在地,祝绒一怔,她入睡前好像没有……

“醒了?”

周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扭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她身后的地面上,铺满了周钰折出来的纸船,有的叠起来,有的还散落在地,乍一看去,没有两百也至少有一百七八十。

“你……”祝绒拿起一艘纸船瞧了瞧,虽说没有她折得精细,但至少是卖得出去的模样。

此事着实意外,祝绒有些说不出话来。

且不说周钰真的折了整整一晚,他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眼还瞎着呢!

“我粗略数过,至少有两百艘了。”周钰眼下一片乌青,眼中有血丝,看上去甚是疲倦,手都在隐隐发抖,“你可满意了?”

“满意满意!没想到你如此能干!”祝绒甚是欣喜,真心夸赞周钰,照这速度,定能赶在腊月前做上几百盏灯!

她赶紧扶周钰起来,让他回床上躺着歇一会,又为他用药敷眼睛,笑嘻嘻道:“你等着,我给你煎包子吃。”

周钰当真是筋疲力尽了,这比杀两百个贼寇还要累人,不过这小姑娘方才听上去,像是已经不再计较他言辞冒犯一事了。

如此便好,他还真不习惯祝绒安安静静的模样,让他心里瘆得慌。

周钰彻底放松下来,片刻后就睡着了,睡了大约一个时辰。

他又做梦了,可这次的梦里不是横尸遍野的凌河畔,而是一个堆满明亮花灯的小房间。

祝绒竟亲昵地卧在他的双腿上,身上披着他的衣裳,睡得甜美。

而他……光着上半身……衣裳悉数脱下来给祝绒盖着了……

周钰被惊醒了,他并非觉得恐怖,而是失措。

才与这女人相处几日,他怎会做这样的梦?被鬼迷了心窍吗?

离谱!实在离谱!

“你醒啦?”祝绒端着包子和粥走进房间,“刚好,起来吃些东西再喝药。”

周钰迅速收敛情绪,淡定地坐起来吃东西喝药,在祝绒拿着东西离开房间后,想躺下来重新入睡,谁知祝绒转眼间搬进来一沓纸和一堆小竹棍,全都放在桌上。

“你又躺下作甚?”她语气不解。

“你不是要我歇息么?”周钰也不解。

“你不是已经歇够了吗?”祝绒说得理所当然,随即拍拍桌面,“你如此能干,当然要继续干活呀!你将这些纸立起来折成方形,每条边以竹棍加固,做成一个灯罩即可,十分简单,在我傍晚回来前,做两三百个吧。”

周钰意外不已,满脸痛心疾首说道:“我昨夜已帮你折了整整两百艘纸船,你还想如何?你将本王当成什么人了?”

“我的人啊。”祝绒得意地撑着桌面看他,“最初我便同王爷你说清楚了,你记性不会如此差吧?既是我的人,自然是要帮我干活的。”

“你……简直强词夺理!”周钰说不过祝绒,又气又急,“这些活都我干了,你要作甚?”

“我自有要事需办,你便好好看家干活,我回来可是要检查的。”祝绒的手指咚咚敲了几下桌面。

周钰像个无赖一般躺下,说什么也不愿再做这些:“不行!我眼睛疼得厉害,伤口也疼,干不了!”

“很疼吗?”祝绒故作紧张地跑到床边蹲下,“莫非伤口恶化了?我得为你全身检查一遍,重新上药才行,赶紧把衣裳脱了!”

周钰下意识死死揪紧衣襟:“……我又不疼了!”

“那便起来折纸!”

“不折!”

“周钰,你方才吃进肚子里的,可都是用你的工钱买来的,若你不干活,便把工钱还我。”祝绒伸手一把掐住周钰的嘴,威胁道,“把吃进去的东西给我吐出来。”

周钰拨开她,也气势汹汹地耍赖:“你要的话,今夜回来,自己去茅房把工钱找出来!”

祝绒没想到周钰说这种话,她双手环抱于胸前,靠在床架上,坏笑道:“也行,不过我会守在茅房门口盯着你,你完事后再把工钱掏出来给我。”

周钰被气笑了,实在找不到话可说,祝绒的无耻程度已然超乎他的想象,一名女子,怎能将要去看男子上茅房这等事说出口?

“有本事,你就别去茅房。”祝绒盯着周钰恨得几乎要七窍生烟的神情,嘴角都咧到耳朵上去了,“不然,我必定跟随。”

周钰一口牙都要咬碎了,他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

威胁过他的人,早就被他送去见了阎王!

“祝绒,你最好祈祷我伤愈合得慢,否则……”

“否则你就要我痛不欲生对吧?我都听腻了,周大将军。”祝绒重新坐回桌边,屈指敲了敲桌面,“你过来做一个给我瞧瞧,没问题的话我再出去。”

周钰在心里不断默念以往上战场前都要念的静心诀,犹如行尸走肉般撑坐起来,极其不情愿地走到桌前坐下,锐利的眼神几乎要将那沓纸射穿。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他拿起一张纸,屈辱得犹如要拿刀自戕,缓慢地折着,渐渐便入了神,认真起来。

祝绒撑着脸,本是在盯着周钰手上的纸,目光却不自觉地被周钰的脸吸引了。

这张脸在披上战甲、斩杀敌军时,会是什么模样呢?

会不会很可怕呢?

“周钰,你当真会像画像上那般可怕?”祝绒不禁问道。

周钰没好气道:“我只会比画像上更可怕,所以你别再惹怒我。”

祝绒撇了撇嘴:你再怎么可怕,在我这里还不是被治得服服帖帖?

她伸手帮周钰矫正粘贴竹条的位置,轻声道:“那你怎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周钰手中一顿,垂下眼眸,只说了八个字:“识人不清,遭人陷害。”

“是陆景和吗?”祝绒早便想问了,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时机。

周钰听到这个名字,浑身的气息霎时变得凌厉,下颌紧绷着,明显在死死咬着牙关。

半晌后,他才沉声答道:“此事与你无关,莫要再问。”

“怎的与我无关了?”祝绒在这样的周钰面前,声音都不自觉地变小,“那人害死我爹娘,我只是想知道我的仇人是谁。”

“此仇我会报,无须你操心,你只管好好赚钱养活自己。”周钰的语气不容置否。

祝绒有些不服气:“你莫小瞧我,没准我今日就能帮你寻到旧部。”

周钰才记起这件事,昨日光顾着与她周旋,几乎要忘了。

他停下手中的活,思索片刻,认真地看向祝绒:“别去了。”

“为何?”祝绒疑道。

周钰拧眉:“我怕你……”

他怕她因为此事,因为他,而卷入危险当中。

祝绒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个刚及笄的小丫头,他怎可让她涉险?

但他又不能将这些说出来,总觉得会让他在祝绒面前愈发处于弱势。

“你怕我有危险吗?”祝绒却猜到了他的担忧,咧嘴问道。

周钰喉结动了动,移开眼重新看向正在做的灯罩,无情道:“怕你被人抓了去,严刑拷打逼供,将我供出来害惨了我。”

“我也是有骨气的,就算将我打死,我也不会出卖你。”祝绒轻哼一声,“不过,我若真的被打死了,你定要替我报仇,也打死那个人。”

祝绒口口声声说着“死”字,竟令周钰觉得心慌起来。

他绝不能再让任何一人因他而死。

“我可不会替你报仇,所以你必须好好活着。”周钰克制住情绪,再度重复道,“别去了。”

“无妨无妨。”祝绒摆摆手,并不觉今日要做之事会有危险。

她刚站起来,手腕却被周钰倏地握住。

周钰板着脸,语气有些急了:“我是认真的,你不许去。”

祝绒听着他的语气,感到有些意外。

他这是担心她的安危,才如此紧张吗?

祝绒想了想,重新坐下:“周钰,你有多少亲信?十分信任那种。”

“问这个作甚?”

“你先答我。”

周钰觉得告诉她也无事,便直说道:“王府中,时常跟随我的有十人左右,我亦会带他们一同入军营。”

“这十人里,可有姓张的男子?年龄不超过三十岁。”

周钰颔首:“有两人。”

“他们的名字是什么?”

“你为何——”

“你告诉我。”祝绒打断他。

周钰沉言,攥紧的拳在微微发抖,终还是说了出来:“张绍礼,张然,他们……皆已牺牲……”

祝绒却记下了这两条名字。

其中一人,她觉得很可能是她要去寻的人。

周钰见她沉默,拧眉问道:“莫非你遇着他们的亲人了?”

“我只是猜测。”祝绒瞥见周钰的手死死攥着拳,顺手拿起一根竹条,轻轻插进了他的掌心里,“所以今日去一探究竟,你莫急。”

周钰的手因为突然冒出来的竹条而松开,却因想到那些亲如家人的兄弟们而仍有些颤抖。

祝绒不忍看他伤神,便又将一张纸塞进他手中,催促道:“你赶紧干活,我要进城了。”

周钰抿紧唇,并未动手,还在犹豫是否真的要让祝绒卷入此事。

“周将军,我没有你想象的那般柔弱。”祝绒轻笑道,“你且安心,我会小心行事,日落前定会回来。”

周钰抬眼看她,许是心理作祟,模糊的视线中,竟好像浮现出祝绒微笑的模样。

“好。”周钰的手终于不再颤抖,声音也变得平和,“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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