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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试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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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辞宁的目光像是被信封烫到了一般。

好在她反应极快,退到一旁站定,笑着说:“宫中人多口杂,前几日多谢先生帮长宁,否则卫世子来找长宁之事被有心人瞧见,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呢。”

谢尘安慢悠悠道:“谢某那一日不过是与卫世子有事相商,殿下或许是误会了。”

江辞宁笼在袖中的手指都在轻轻颤抖,偏她还要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先生无心之举,却为长宁免去许多麻烦,这只熏笼乃是香云山的拂空大师亲手所制,学生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先生笑纳。”

她说罢,朝他行了一礼:“学生还有旁的事,便先不叨扰先生了。”

她也不等他开口,行了一礼之后,折身退出青藤斋。

谢尘安抬起眼眸。

江辞宁正拨起苇帘,云袖往下堆叠,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手腕上套着的两个绞丝银镯松松地晃着。

她很快走了出去,夹道两旁翠竹摇曳,婆娑竹影落在逶迤的裙摆上。

直至人彻底消失在转角,谢尘安才慢条斯理拿起桌上那封信,递到炭盆上。

火舌跳跃,很快顺着信件舔舐而上。

“归寒。”

一道身影神出鬼没出现在桌案前:“公子。”

熊熊火光倒映在谢尘安黢黑双瞳中,映得清冷如雪的青年也平添几分妖冶。

“今夜去毓秀宫盯着长宁。”

归寒看着炭盆中缓缓化为灰烬的信,点头道:“是。”

此乃大燕最高等级的密信,是由特殊方法写成的,信封上会有一个类似于飞鹰的特殊标记。

他乃公子暗卫,随时随地隐在暗处,自然也看见了方才长宁公主那一瞬的异常。

只是这长宁公主养在深宫之中,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呢?

公子如此兵行险招潜伏在大齐皇宫,自然是容不得变数的。

他眸光森冷,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江辞宁回毓秀宫的路上,感觉自己的脚步都在发飘。

谢尘安……为何会跟大燕有染?

他不是出身于江淮谢氏么?

难道谢尘安乃是大燕在大齐安插的细作?

江辞宁霎时不寒而栗。

大齐皇室虽弃她在先,然而她的爹爹却为大齐征战一生,她到底是不忍心大齐覆灭的。

如果谢尘安真的有问题,她是不是应该警示圣上?

可是她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且不说她一个养在深宫中的公主是如何得知大燕的密信标记,万一这一次,梦境出错了呢?

江辞宁心神不宁回了毓秀宫,连晚膳都没用几口。

她思来想去,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至于谢尘安那边……先敬而远之,细细观察罢。

心事重重中,江辞宁早早便歇下了。

初时辗转反侧,后来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又开始做梦。

梦境中大雪纷飞,她坐在床榻上,捧着书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

烛火摇晃,光影昏黄,朦胧间依稀可见桌案前坐着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

她看似在看书,实则却在偷偷观察男子。

桌案上散落着绘有飞鹰的密信,他手执玉笔,勾勾画画。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落无声,屋内烛火哔啵,江辞宁捧着书,几乎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鼻尖檀香缭绕,有温热的气息靠近。

江辞宁猛然惊醒,书卷落地,她下意识往床榻角落里缩。

烛火将他的身影大片投在床榻之上,随着他一步步靠近,黑影仿佛滋长的獠牙,一点点攀附到她身上。

她的背脊抵上冰凉的檀木,退无可退。

江辞宁咬牙道:“陛下说过不动我。”

对方不再动作,只负手而立,静静瞧着她。

惊惧过后,江辞宁忽地在空气中嗅到一丝极淡的酒香。

眼睫慌乱煽动,江辞宁面上染上一丝薄红。

初时她是畏惧他的,可后来相处久了,江辞宁发现燕帝并不似传闻中阴郁嗜血,喜怒无常。

虽然对方终日带着面具,看上去阴沉沉的,但却并未动过她一根汗毛。

反而时常让她随驾书房,还命人给她些闲书话本看着,待他要歇息,又会遣人将她送回去。

如此相处了几个月,倒也算相安无事,只是每每他饮了酒……

江辞宁娇颜酡红,声音也掺了几分颤:“陛下。”

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言不发坐到了榻上。

江辞宁咬唇折身,纤纤玉指勾上他的腰带。

衣料摩挲,玉佩叮当,掌心滚烫几乎灼得她眼角微跳。

他忍耐力是极好的,江辞宁只能从他坚硬胸膛下传来的一丝轻颤觉察到什么。

她满面飞红,几乎浑身力气都攒到双手上,直至双腕酸痛不已,他终于重重将她揽入怀中。

冰凉的面具贴着她滚烫的额头,粗重的呼吸也尽数喷洒在她的鬓发处,他的颤抖亦传递给她,让她忍不住战栗……

他抱着她,平息了许久,才在她耳畔道:“大齐欠你父亲的,朕会替你讨回来。”

“殿下,殿下!”

江辞宁猛然起身,风荷被她吓了一跳:“殿下?您是不是不舒服,脸怎生这般红?”

眼前一切渐渐清晰,江辞宁胸膛起伏片刻,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在做梦。

风荷忧心忡忡问:“殿下哪儿不舒服吗?”

江辞宁的掌心被汗水濡湿,身子亦是烫得发慌,她闭了闭眼,将梦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抛开,问她:“宫中发生了何事?”

她听到外面一片嘈杂,都这个点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风荷压低声音:“圣上遇刺,那刺客逃走了,现在御林军正在各宫逐一排查。”

江辞宁蹙眉:“遇刺?圣上可有受伤?”

“听说伤到左臂,并无大碍,不过当时圣上歇在怡春宫中,刺客闯进来的时候,婉妃先行惊醒,却没顾得上圣上,自个儿先逃到榻下躲着……”

风荷小心翼翼道:“圣上发了好大的火。”

江辞宁了然,怡春宫这一次,恐怕是要倒霉了。

风荷催促道:“御林军的人没一会便要搜到我们这边了,奴婢先服侍殿下更衣。”

不久之后,有人在殿门口大喊:“御林军奉命搜查毓秀宫!”

宫人将殿门打开,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交错的火光将整个大殿映得通明。

江辞宁端坐在花厅,慢悠悠用着一盏牛乳蜜豆酪。

为首之人唤作陈瑾,与江啸曾是旧识,见到江辞宁,行了一礼:“殿下,今夜有刺客潜入宫中,属下奉旨搜查,还望见谅。”

江辞宁让风荷奉茶,笑着对陈瑾说:“陈大人奉命行事,还请自便。”

陈瑾抱拳:“多谢殿下。”

他接连搜查了好几个宫,此时的确渴得紧,加之长宁公主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比旁人自然是多了几分亲近。

故而他也不客气,接起茶来一饮而尽,又交代中手下:“都小心些,别弄乱了殿下的东西。”

毓秀宫胜在精巧,占地却不算大,江辞宁与陈瑾闲聊了几句,御林军的人便已经搜查结束了。

“大人,没有异常。”下属抱拳禀报。

陈瑾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随即又对江辞宁说:“今夜叨扰殿下了。”

江辞宁笑了笑:“陈大人客气了。”

陈瑾正要告退,忽然想起来什么:“殿下今日可有在宫中碰见什么异常?”

暗处的归寒眸光一凛。

却见长宁公主面色如常,声调都未变一下:“并未,若之后发现有什么异常,长宁随时联系陈大人。”

陈瑾朝她抱了下拳,带着人离开了。

月色被浓重的乌云掩映,归寒悄无声息跳上宫墙,消失在沉沉黑夜中。

谢府。

长灯摇晃,白玉指捻着紫檀木狼毫,在宣纸上落下金钩铁划的几笔。

谢尘安慢悠悠拿起宣纸,让夜风干透墨痕。

暗卫单膝跪在地上:“……齐帝勃然大怒,斥责婉妃贪生怕死,命其闭门思过。”

“齐帝歇下不久,宫中四处排查刺客,行至清和宫时候,郑内侍发现殿中年久失修,阶上的草都长了半尺高,当即斥责了一番宫人,又言春夜苦寒,命人送了银骨炭数盆到清和宫。”

谢尘安凝视着宣纸上的“谋定后动”几个字,片刻后,随意将宣纸扔到炭盆中。

火舌舔舐而上,屋子里很快光亮大作,又迅速陷入黯淡。

谢尘安不知何时捻起了桌上的刻刀,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玉质刻刀撞击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响。

余音中,他不咸不淡开口问:“毓秀宫情况如何。”

暗卫低头:“归寒来信,一切如常。”

“御林军走之前还询问长宁公主有没有见到什么异常,长宁公主答复并无异常。”

“笃——”

玉质刻刀被人扣在桌案上。

暗卫抱拳,一言不发。

谢尘安眼睫低垂,声线极淡:“继续注意清和宫就行。”

暗卫颔首称是,无声无息退下。

绢灯光影朦胧,掌心的白玉刻刀像一轮堕月。

谢尘安倏然想起那日长宁公主簪在发间的羊脂白玉簪。

他抬指,慢悠悠压在刻刀之上,温凉的触感顺着指尖攀附而上。

他心想,倒是个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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