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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如何能安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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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闻桂院。

四季桂一年四季皆可开花,春末夏初的时节,院子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沈攸一入院子,就看到在月门边焦急等待着的紫藤。

“姑娘,您终于回来了,”她压低了声音道,“适才夫人和沈四夫人来过。”

紫藤口中的夫人,是如今沈府的当家主母,承德侯沈耀在沈攸母亲去世之后娶的续弦,陈秋蓉。

而沈四夫人,则是这几日来沈府小住的沈氏旁支婶婶,按照关系辈分,她夫君在旁支兄弟之中行四,承德侯府里的人唤她一声四夫人也是应当。

昨日,沈攸为何会到了碧露轩同那李家二公子相看,这其中便有沈四夫人的手笔。

“嬷嬷应是知晓了昨日您同李家二公子相看一事,”紫藤看向沈攸,眼底满是担忧,“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没说。”

沈攸抿了抿唇,叮嘱绿萝去煎药,这才走向耳房,“我去看看。”

话落,她刚要迈步,紫藤拉住她,继续低声说着,“您不在府中时,门房来通报,说是有人来找过您,听闻您不在府中之后,就离开了。”

沈攸问,“可知是谁?”

紫藤摇头,“不知,门房说是陌生的面孔,约莫五六十岁的男子。”

五六十岁...

沈攸确实并不认识这个年岁的男子。

她没太在意,可转瞬间,却又似是想起什么,清润的眉目微敛。

好像...

算算年龄的话,也确实对得上。

但现下人已经走了,也只能等之后看能不能找到。

她点头,道了句,“我知道了,此事莫声张。”

“是。”

——

耳房之中,赵嬷嬷不似之前那样卧床,正坐在桌边,不知在想什么,手边一杯茶已经放凉。

听到脚步声,她望过来,看到沈攸时,眼底满是疼惜,“姑娘。”

沈攸弯着唇,轻轻勾出一抹笑,“嬷嬷,我问过蔺大夫,他说这次的药喝完,您的头疾就能痊愈了。”

赵嬷嬷站起身,握住她的手,没有因为头疾即将能好而感到高兴,而是满眼自责,“姑娘,是老奴没有护好你。”

“老奴愧对老夫人的嘱托...”

沈攸眸色轻和,回握住赵嬷嬷布满老茧的双手,温声道,“嬷嬷不必担忧,我能处理好的。”

“若是知晓昨日王氏是要‘哄骗’您去相看,那老奴一定将她赶走,”赵嬷嬷眼眶通红,“这事您可千万不能应。”

沈攸点头,“嬷嬷放心,我不会应的。”

原本昨日,王氏同陈秋蓉约好了要一起上戏楼听曲儿。

可前一夜落雨,陈秋蓉昨日晨起时有些咳嗽,不便出府。

于是,沈攸就成了那个“临时”陪同王氏听曲儿的人。

只是这曲儿没听成,王氏借口腿乏,带着她去了碧露轩。

直至踩上二楼的木阶,沈攸才明白过来,原来听曲儿不是真的听曲儿,喝茶也不是真的喝茶。

这些话,都只是将她从沈府带出来的借口罢了。

为了让她与男子相看。

昨日那一遭,沈耀和陈秋蓉应当都是知晓的,不然王氏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彼时,沈攸踩上木阶的动作一顿,王氏挑着眼看她的脸色,口中说着的,都是昨日那男子是如何如何的好。

沈攸摇着团扇,目光在那装潢雅致的茶楼里转了一圈,半个字都没记住。

她扫了眼二楼临街的茶座,见那儿视野开阔,外头看得见里头,里头看得见外头,无甚可担心的。

便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走累了讨杯茶吃吃吧。

所以昨日沈攸才出现在那茶座里,却没想到...

会遇到褚骁。

一想到褚骁,她眼睫低垂,掩去眼底那些将露未露的情绪。

“王氏无利不起早,没安什么好心,无论她将那人说得多好,姑娘都千万不能信,”赵嬷嬷担忧不已,还在继续说着。

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沈氏这些旁支是什么心思,她再清楚不过。

多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专爱打秋风的人。

她满面愁容,沈攸眼底的笑意却越发柔和,“嬷嬷忘了?我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不会叫人骗了去的。”

话落,赵嬷嬷的目光落在她的妇人髻上,眼眶红得厉害,嘴里念着,“是啊,是啊...姑娘今岁二十有二了...”

“如果当初...”

她喉间哽咽,想起了六年前沈攸出嫁时的场景,只是余下的话只能咽进肚里,怕说出来惹得沈攸伤心。

“嬷嬷,没有如果,”沈攸反过来宽慰她,声音轻缓却很坚定,“当初的亲事乃我自愿,怨不得任何人。”

“好,好,不提以前那些事了,”赵嬷嬷抹去眼角的泪,“但王氏那边,姑娘要如何应对?”

沈攸道,“嬷嬷放心,王氏将那人说得再好,这亲事也得我点头才行,她不敢如何的。”

四年前沈攸和离归来,老夫人心疼她,又觉自己时日无多,唯恐以后没人护得住沈攸,于是便当着所有人的面,让沈耀亲口答应,往后若再替沈攸说亲,除非她自己点头,否则亲事不成。

沈耀同意。

因此,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在沈攸这儿行不通,沈耀和陈秋蓉无法做主她的婚事。

王氏或许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变着法地让沈攸去同那侍御史家的二公子相看。

毕竟这事,要沈攸点头才行。

赵嬷嬷似也想起当时老夫人在世时的场景,感慨道,“还是老夫人有先见之明。”

“所以啊,”沈攸莞尔一笑,“嬷嬷无需担忧。”

“只是...”赵嬷嬷轻轻叹了口气,终是问出口,“姑娘、当真没想过再嫁吗?”

两年的光景,用四年时间忘却。

当时沈攸回来后,对在南边的事情绝口不提,他们亦不敢在她面前多问,怕惹她伤心。

只是如今四年过去了,赵嬷嬷亦担心自家姑娘是不是仍还惦念着那个人。

闻言,沈攸眼眸闪了闪,答道,“若是真遇到合适的郎君,便也顺其自然。”

听到这话,赵嬷嬷放心了些。

她笑着轻抚沈攸的手,眼底满是慈爱,“我家姑娘,值得世上最好的郎君。”

房中氛围终是轻快些许。

恰好绿萝将煎好的药端进来,赵嬷嬷仰首喝药。

而沈攸抿了抿唇,垂下眼帘,眸光微动。

她也是时候...该为自己打算了。

翌日,辰时过半。

闻桂院正屋里,纱帐垂落,看似宁静熙和。

然而纱帐之内,床榻之间,沈攸眼眸紧闭,一双秀眉紧拧,双手紧紧攥住被褥。

“祖母,别伤心...”

“祖母,是攸攸不孝...”

“祖母!”

沈攸猛地惊醒,杏眸圆睁,面上微凉。

抬手一抹,全是泪和汗。

她抿紧了唇,胸腔里的跳动仍是极重极快。

过于真实的梦境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梦里她回到了祖母身边。

阳光明媚的午后,屋里飘着极重的药味,祖母红着眼眶抱着她,无比自责。

“是祖母不好,是祖母没有护好攸攸。”

“当初我就应该去南边将你带回来的,若是没有那桩婚事,如今也不会这样。”

祖母的泪一颗颗落下,砸在她手背上,“往后谁来照顾你?祖母如何能安心...”

沈攸哭得不能自已,“这些事怎么能怪祖母,是攸攸不孝,让您担心。”

祖母抚着她的鬓发,满目担忧,“我的攸攸,祖母怕是看不到你寻到真正归宿的那一天了。”

“没能将你交到值得托付终生的人手上,祖母无法安心。”

“可是祖母这身子,当真是熬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她猛地重咳一声,随即喷出一大口鲜血。

“祖母!”

沈攸瞳孔骤缩,想去搀扶,可画面一转,她眼前不再是祖母,而是褚骁。

男人冷眉冷眼,看向她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将一张纸甩到她面前。

“沈攸,我们和离。”

梦境深重犹如迷雾,她找不到出口。

耳边只有两句话不断重复。

“攸攸,祖母无法安心...”

“沈攸,我们和离。”

直至天光大亮,她陡然惊喊,从梦境里挣扎醒来。

可那些画面过于真实,即使已经醒了过来,如今再想起来,沈攸也忍不住浑身发抖。

“祖母...”

她掩着面,就这么将脑袋埋进膝盖之间。

泪水逐渐湿了被褥。

廊道之下,绿萝和紫藤听到屋里的动静,连忙推门入内。

“姑娘,怎么了?”

纱帐被挽起,绿萝拉住沈攸的手,“姑娘,可是梦魇了?”

一旁的紫藤连忙将安神香点上,又倒了茶水来到床边。

沈攸吸了吸鼻子,这才抬起头,接过杯盏,将茶水一饮而尽。

梦里的一切那么真实。

祖母自责的神情,担忧的眼神,还有那殷殷切切的字字句句,无一不在揪紧她的心跳。

姑娘清冷精致的面容上虽还有未干的泪痕,但藏在被褥中的指尖却掐了掐掌心,眼底逐渐平静下来。

“什么时辰?”

她出声,嗓音有些哑。

“辰时过半,”紫藤回了话,正想问她要不要起来洗漱时,屋外传来刘管家的声音。

“大姑娘,主君请您去一趟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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