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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庙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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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兴九年春,二月十五,花朝节。

春和景明,杏雨梨云,络绎不绝的宝马香车与行人从皇城北门通行离开,前往郊外鹫峰山。在绿盖如云的山脚下,顺着两行葱翠抽新的银杏西行,登几步宽阔平缓的石阶,便能看到花神庙交叠的飞檐。

庆朝最热闹的节日,当属花朝、端午、中秋、新年,四大节日。今日踏青游园,悠闲放松,是沉寂了一个冬之后,万物复苏的伊始。因此凡是无事的京城人士,今日都会出城来走一走,城内也有各处装扮庆祝的场所。

因为出城的人太多,道路拥挤,颜姝她们出门的马车在路上走走停停。为了打发时间,颜姝叫了丫鬟陪她和母亲打叶子牌。

几人玩得正开心,车帘外忽然传来轻轻的,飒的一声。随即,内层的帷裳洇开一大团水渍,很快扩散开,并且将布料与花纹染脏。有人泼水泼到颜姝她们马车上来了,看颜色,还是茶水渍。

如果是泼到马车身上,落在木头上,也就罢了,干了擦一擦也不会留痕。偏偏正对车窗,染脏了内层的布帘。这水量,恐怕起码有大半碗的茶水。

桑荷当下就把牌撂下,掀帘冲外面扬声,不软不硬地问:“谁泼的水,将我们的布帘打湿了一大片。”

怕发生误会得罪了人,桑荷才压平了语气。让她看,这人朝她们泼水是故意的,不然谁随意泼水能泼得这样高?难道在京中,这些官宦人家就是这样仗着权势随意折辱人的吗?这也太憋屈了。

紧挨着颜家的这辆马车,辨外观,并非寻常人家,但也不是多高的门第,何故这样?

桑荷发问之后,那边的车帘立马就打开了。坐在窗边的也是名丫鬟,眼睛上下一扫量,皮笑肉不笑道:“没看见!”

颜姝察觉到对方明显针对的恶意,坐到桑荷旁边,越过她看了眼。透过对面丫鬟的肩膀,颜姝看见一副脸熟的面孔。

对方也看向颜姝,嘴角噙着的淡淡微笑并不友好。那女子大概以为颜姝不认识她,所以冲撞了人后,还是一副装不知情看热闹的嘴脸。然而不巧的是,颜姝的记性,不说过目不忘,几天之内见过的人她还是能记得的。

此人是上次跟在秦相宜身边的一名女子,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当时并没有出面起冲突,颜姝甚至没听她说过话。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这车里是颜姝的,总之,这碗茶水泼得不简单。甚至,因为拿准了可以借不知情来推诿责任,还幸灾乐祸地在偷笑,高兴能害别人吃个哑巴亏。

她们装傻充愣,颜姝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吃这个闷亏。因为那丫鬟说“没看见”,颜姝遂指了指被茶水染脏,呈现一片暗色的帷裳:“现在看见了?”

如果泼水确实是意外,可以不计较。但看到弄脏了别人的车帘,不说赔偿,起码也该赔个不是。对面不仅没有歉意,还一脸防备逆反,生怕被纠缠,这就证明是故意的。

得到答案就好说了,颜姝也不准备与她们做些无意义的争执,对方连欺负人都不敢明着来,能是什么好货色呢?颜姝只是为了挑明,她知道对方的目的。

颜姝放下车帘,也朝桑荷笑了笑:“看来是赔不起的,罢了。”

此时正好前面的路也疏通了,颜家马车驶离,颜姝放下车帘,隔绝了视线。只听一道声音对着前行的车轮,恨恨发泄却无力:“你说谁赔不起呢!”

对付这种阴险之人,颜姝的经验是,让对方更怄气,比拉拉扯扯半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好得多。对方挑衅她,无非就是想看她生气罢了,颜姝不生气,她要让别人生气。

被误解、被诽谤,并且还发泄不出来的感受,可比损失一块布要让人难受得多。并且对方还找不出颜姝明显的错处来指摘。

小小的磕碰并没有改变颜姝的好心情,待马车到了山脚,她从车上下来和郑云淑汇合,再去找到翁荣,和好友在一起,穿色彩协调的裙衫、同样款式的鞋,心情又更美几分。

花神庙从庙门前的大道,一直到深两层的内院,摆了连绵不断的鲜花盆景。这个时节能开的花不算很多,这些姹紫嫣红的盆景,许多都是匠人在暖房烘养,提前绽放的。白兰、杜鹃、茉莉、月季,还有几盆花团浓密的牡丹。

皇城脚下的花朝节举办得这样盛大,让人从暖风还未吹遍,枝头草地还未花红叶嫩的初春,忽然像是置身于香尘浸染的春末初夏去了,眼前焕然一新,难怪吸引了这么多人前来。

从庙门前山脚一直到院里,人潮如海熙熙攘攘,因为女眷们皆盛装打扮,衣香鬓影,绰约美色令人目不暇接。

然而人这么多,颜姝她们三个站在一处,仍是出挑于众。尤其吸引年轻姑娘的目光。

只有女子才懂得,她们这一幕尽善尽美的搭配花费了多少心思。尤其同龄的姑娘,见着好看的,细致的,就忍不住盯着多看几眼。

看到颜姝她们在行走之间露出脚上与众不同的鞋样,再盯着一看,才品出来为什么她们这么显眼。

不单单是这几身衣裳色彩鲜亮又互不侵扰的关系,原来玄妙之处在这双鞋上。厚厚的鞋底将人身量抬了起来,显得人物纤细修长不说,鞋尖做了翘头,揽着裙摆,又露出一抹陪衬衣衫的颜色,于细节中展露曼妙。

“你们这鞋是哪家铺子买的?”

一道脆亮的问话自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仍然是那股盛气凌人的味道。

颜姝转回头,对熟人盈盈一笑:“哪里能买到这么漂亮的鞋,当然是自己做的。”

她语气中些许的炫耀意味,让秦相宜顿时升起一口郁气,再一看原来是颜姝,她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又是你。”

在秦相宜身后,果然跟着刚才往颜姝她们马车上泼水的女子。她看到颜姝的脸,方才积攒的怨气汹涌而出,怒而煽风点火道:“你骗人!不想让相宜跟你穿一样的,所以才不说吧?”

此时,颜姝她们因为想逛庙会,已经和一众夫人们分开了,年轻姑娘们在人群中撞面,吵嘴几句更无所顾忌。

可惜那小仇人气势虽足,却没抓到点子上,甚至还让秦相宜不满地盯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声音太吵,还是这么说会显得秦相宜多么想要这双鞋,掉她的面子。

来者不善,颜姝得把自己撇干净才行。她提了下裙摆,把绣鞋露出来:“说什么呢,骗你有什么好处?记着样式,回去自个儿做吧。”说完,她牵着翁荣和郑云淑走了,把秦相宜那群人留在原地,只能徒然看她们的背影。

走了两步远,颜姝听见秦相宜埋怨说:“陆知燕,以后别乱说话。”

颜姝察觉到点什么,回头多看了一眼,正好与陆知燕愤愤盯着她的视线相撞。颜姝莫名,不知道这位姓陆的姑娘为什么这么恨她,又庆幸于,她和秦相宜的关系似乎并不牢固。

秦相宜虽然跋扈,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人。陆知燕这样暗里使绊子的,才是麻烦。

走远后,不知情的翁荣问颜姝:“什么时候和秦家姑娘结的仇?还有那陆知燕,竟对你恶意这么大。”

颜姝将之前的情况说与她听了。翁荣比郑云淑更了解这些高门贵女,她向颜姝介绍说:“秦相宜倒还好,就是人傲慢了点。但是陆知燕,她生得肤黑,凡是比她白的,又不是她们那一圈的,都被她嫉恨。又有秦相宜的事在前,难怪。”

有她这句话,这才解了颜姝的困惑。颜姝叹口气,不解说:“她明明长得那么俊俏,怎么还在肤色上过意不去?”

这话倒是颜姝诚心的,她还没见过哪位姑娘称得上“俊俏”两个字。陆知燕生了副深邃的剑眉星目,又有小巧圆润的下巴,兼具英气与温润,是位标志美人。结果竟然会因为别人比她白,就对人有敌意。颜姝之前还以为陆知燕是因为秦相宜,所以才朝她泼水。

在解答颜姝的问题之前,翁荣还特意看了她一眼:“为什么?因为她倾慕奚元钧,他一个男子都比她要白皙。”

多亏有翁荣,颜姝才能知晓京中这些复杂的人际。颜姝想了又想,还是不解:“那她为什么不怪奚元钧,要怪其她姑娘呢?”她的问题引发了三个人长久的深思。

想了一会儿,颜姝深沉道:“症结还是在奚元钧身上,他要不那么白,京中多少姑娘家能安生点。陆知燕也不用天天盯着别人置气了。”

“你说得对。”翁荣和郑云淑异口同声地赞同。

在三人身后不远处,被点名道姓的国公府世子朝声源看去,面色凝结,一脸莫名其妙。

他身旁的秦少珩朗声大笑:“元钧,你看看你惹出了多少风流债,去哪儿都能听到议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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