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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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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深夜的风有些许刺骨。

双玉脚步虚浮,还没走近前,就看见自家侯爷和夫人站在府门前翘首。夫人时不时搓着双手,看上去已在外站了许久。

她心头一酸。

“咳咳。”

她还什么都没表露,身旁送她回来的纣南侯府谢管家意有所指地清清嗓子。

双玉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哎呀,双玉回来了……咦?怎么不见月儿呢?”罗氏遥遥看见人,连忙走过来,还不死心地张望一下。

双玉嗫嚅:“夫人……”

“回侯爷夫人的话,咱们夫人今夜留在家中了,这不,老夫人命小人亲自回来禀报您二位,”谢管家笑道,“小人原本不知具体发生何事,只知侯爷不惜违抗命令也要从狱署司赶回来。直到后来狱署司的司尊大人来府门前苦苦相逼,这才知晓,原来是夫人贵体有恙,侯爷得了消息,才心急火燎赶回来。怪不得,咱们老夫人搂着夫人心肝肉的哭了很久。眼下,她正心疼安慰夫人呢。”

雪柏川和罗氏对视一眼。

听这说辞,难道沈家丝毫不计较月儿身子,竟不肯应允和离?

罗氏握住双玉的手:“双玉,是真的么?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为何你回来了,没有在月儿身边陪着?”

双玉微微启唇。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无数念头涌上,最后浮现出沈轻照那张虚伪阴毒的脸:“双玉,你应当知晓我对你家姑娘的一片真心,我绝不会允许自己失去她。”

“听闻岳父的身体不大好,若是以卵击石,以至于经受什么委屈打击,扛不住……你说,咱们都会伤心的,是不是?”

“尤其是月儿。父亲出事,她能受得了么?”

念头陡停。双玉轻轻咬唇点头:“……是,是。夫人,奴婢是,是感染了风寒,姑娘才要奴婢回来歇息几日。”

罗氏眉心顿拧,正要张口,谢管家满脸堆笑补充道:“可不是么,双玉这小丫头也忒忠心了!病了好几日,夫人叫她歇息,她偏是个闲不住的,总是惦记着伺候,谁也拦不住。这不,夫人也是心疼她,直接叫她回来好生养着。养好了再回去伺候。”

说着他一拍脑袋:“哦,对了,说着话险些忘了,小人手里还有一份老夫人的亲笔书信,请侯爷与夫人过目。”

他毕恭毕敬双手托出,雪柏川立即接来拆开。

一目十行看完,沉吟不语,转手给夫人。

罗氏细细看了,心中一时说不清滋味:双玉忠心至极,她总是可信的。这事原本他们只盼把女儿接回来自己疼着罢了,没想到对方竟不肯。

信上言辞恳切,她高兴不起来,总觉得哪里怪异。

可现如今,纣南侯府这个态度,他们反而不能再说什么。罗氏对双玉道:“双玉,看你脸色实在差得很。既然难受着,就别在这风口站着了,快快进去暖和。”

雪柏川也对谢管家微微点头:“辛苦你走这一趟,是我们侯府礼数不周,只顾着说话,竟忘了请一杯热茶。快请进。”

谢管家忙恭敬笑着寒暄,双玉心神不宁,对雪柏川夫妇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她垂头缓步,实则心中已是火烧火燎。

急虑之下,也没注意雪柏川身后的忠叔一直拧眉注视她,面色渐渐凝重不安。

……

沈轻照被带回狱署司,正门都没进,直接就被押下去了。

他始终不屈,看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毕竟不是个平头百姓,官职爵位一样不小,这场面的确不好看。

杨悫问寒沧烈怎么办。

寒沧烈道:“按律法办。”

这就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但也没有加以私刑之意,该怎么罚便怎么罚了。杨悫心中有了数:“属下明白。沈大人官阶不低,此事可要禀报皇上?”

寒沧烈道:“明日我亲自禀报。”

杨悫看寒沧烈还要向里走,忙道:“大人,寒将军并未回府,方才前面来人说她刚刚过来,现在人在前厅呢。”

寒沧烈走进来的时候,寒瑶色正干了一杯热茶,她喝得猛,喝个茶喝出了饮酒之态。

“狱署司的茶浓,当心晚上睡不着觉。”

寒瑶色搭着胳膊斜靠椅背,无所谓道:“要不也是睡不着。但凡我还能睡得稳,我还来这干嘛。”

“二姐,我没想沈轻照会去打扰你。若知他敢这么干,必定先知会你一声。”

寒瑶色白了他一眼。

“怎么?当我大晚上来这是跟你兴师问罪的?”

寒沧烈摸摸鼻尖,浅淡笑了。

“行了,笑不出来别硬笑了,知道你心烦,不用哄我。不就是半夜里折腾一趟,我又不是泥捏的,能怎么样?说到底还不是他自讨苦吃,我不痛快当场就报了,又不亏什么。”

寒沧烈问:“吃宵夜么?”

“吃吃吃,在你眼里,你二姐就知道吃是不是?”寒瑶色不耐烦指指身边位置,“坐下。有话问你。”

寒沧烈没再说旁的,依言坐下。

他目色冷静,侧脸冷白如瓷,像精心雕刻的清冷玉塑。

寒瑶色看着他,沉声道:“你别着急。”

“嗯。”

“唉……这事还不定是怎么回事呢。你不是说,那年上元夜你和太医尹家的姑娘一同遇险,月儿出手相救后之后就和尹姑娘成了很好的姐妹吗?尹姑娘的医术,连我都略有耳闻,他们家族中更是数不清的好大夫。按说若有不妥,当早早就防治了,怎么会拖到如沈轻照所说的那么严重?你日前到过太医院查案,有没有留心此事?”

寒沧烈道:“有。”

有,但她从未听他提及。寒瑶色明白了:“没查出来?”

“尹太医防备心重。事关月儿,她更不轻易说了。”

“我们与尹家素无来往,她不信你,也正常。”

寒瑶色仰头望着房梁,若有所思良久:“这件事急不来,只要查,总能查出结果。若月儿当真体弱难支,爹娘在天上看着,你我绝不能冷眼旁观,排除万难也要为她寻对症之药。”

寒沧烈又低低“嗯”了一声。

寒瑶色又道:“今夜沈家的态度,你怎么看。”

寒沧烈道:“二姐,你也看见了。沈老夫人的言行举止,和平素经营的名声,可还相同?”

这两句话砸在空旷房间内,回响铿锵。静谧温润的烛火轻曳,火苗触到一滴饱满的蜡油,险些熄灭。

寒沧烈掀去一眼,明灭的火光,衬他一双眼眸寂寂黑沉:“即便难求她将月儿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可月儿那么乖巧懂事,她至少应该怜爱看重。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口不择言到肆意轻贱。”

“沈轻照此人,更是谲而不正。”

寒瑶色评价:“的确聪慧圆滑。三年前他和月儿定亲,你我也查过的……三年不见,他心性变化不小。”

寒沧烈低头,向侧捋一捋零碎垂落的鬓发,但他发质乌顺,没两下重又散垂,半遮在侧颊,投下些许阴影。

寒瑶色拍拍他:“这个人,今夜所言只要一查便知,倒不见得是假的。他的神情模样,我也细看了,确实没觉出有说谎成分。但……我觉得他哪里奇怪,只是并无证据。”

寒沧烈沉默。

他也没有证据。

但是他心中有一杆秤。

若他是月儿的夫君,便是受再大的折辱,或搭上一条性命,也绝不会将月儿不育之症此等私隐陈于人前。

沈轻照用月儿名声换来的,是他自己的安全和人前贤善的名声。

寒沧烈缓声道:“他待月儿不好。至少,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好。”

寒瑶色注视他。

垂眸想了一会,道:“这是你的感觉。寒四,我们不能仅凭感觉办事,你实在是太在意、太在意月儿了,才会如此多思多疑。我问你,若你真的将月儿带出来,她不愿意走怎么办?确实是你多心了,怎么办?最怕的就是你从头到尾都是一意孤行。若最后无法收场,即便皇上和皇奶奶偏心护你,强.夺臣.妻的罪名,也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你自己就是狱署司司尊,又拜入内阁,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清楚会受到什么刑罚。”

寒沧烈眼皮都没眨一下。

寒瑶色叹口气:“拼着一身残疤,你要是愿意……也行。她要是不想跟你走,至少证明她过的生活是她想要的,苦也好难也罢,人不可用自己的心意替他人做决定。寒四,人生难得,求而得之。爹娘也疼月儿,如此泉下有知也欣慰。”

人生难得,求而得之。

人生难得,求而得之……

这八个字来来回回撞击心扉,直教人痛不欲生。

“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不给月儿添一丝麻烦,不会冲动的,”寒沧烈道,“二姐,你很久没用过侍女,所以不知道,今夜沈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与丫鬟,规制不对。”

寒瑶色目光一锐:“怎么说?”

“沈老夫人是三品诰命夫人,按仪制,她身边侍奉的人年纪不得小于二十五岁。今日有几人,看着年纪实在太小了些。”

“会不会是月儿的人?”

“不会。沈轻照说那番话时,那几个侍女面上毫无伤忧之色。她们不是沈老夫人的人,也不是月儿的人。纣南侯府一支独脉,没有其他姑娘,也没听过近日投奔的亲戚。”

他转头,烛光倒映在一双深冷眼中,如同点漆明亮,使他整个人折出似利刃的锋利寒芒:“也许,在纣南侯府里,还有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可能……”

寒沧烈慢慢捏紧手指,声音低轻,沉重:“可能是沈轻照的妾室。”

***

沈家人仰马翻了几日,今日终于消停下来。

无他,只不过是沈老夫人还想动动关系,希望能有人照顾她儿子一二,再不济,叫她知晓儿子平安无虞的消息也好。

但折腾了几日,谁敢应承下来这种事,上赶着去得罪寒沧烈?

故而根本无人插手。

雪月这几日便静静等机会。

——沈老夫人很听沈轻照的话,那日后将她严加看管起来,不仅不许出府门,就是院门也很难出。但她也不急,只要对手不是沈轻照那个疯子,她总是有几分把握。

终于,这日院子里风风火火闯进来好几个婆子,一进来便叫嚷着吵闹。

雪月在屋中听见,抬手压一压鬓发,起身出门。

日光映在她雪白脸孔上,恍若冰雪化就的琉璃玉人。往那一站,婆子们一呆,竟一瞬间讪讪闭了嘴。

雪月道:“不知几位嬷嬷有何贵干?”

人群里走出个一个一脸横肉的婆子:“老奴奉老夫人的命令,请夫人换个地方居住。这里想是有些晦气,老夫人打算请人做场法事,去去霉。但只怕会冲撞到夫人。所以,请您还是移步之前所住的偏院吧。”

雪月道:“好啊。”

没想到她倒痛快,婆子道:“那夫人这便请吧,您现在一个人,想来也没什么东西拾掇。”

“东边有个偏院,就委屈夫人在那里住着了。”

雪月转身便向东边去了。

这一举止叫几个婆子面面相觑,好生莫名,原本她们还想着生拉硬拽,替老夫人好好出出气。没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人家压根不在意。

雪月确实不在意。

沈老夫人的手段比之沈轻照,道行不知浅了多少。格局之限,不过是在这内宅一道使绊子罢了。

眼下,她因着沈轻照不讲道理地迁怒她,反倒帮了她大忙。

一进偏房,迎面一股阴风,这里没有炭盆,冷得很。雪月拢一拢衣衫,交握着双手四下看了一圈。

虽说这荒凉清冷,但到底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屋子,设施齐全,只是十分陈旧破落。

当下她也不在意这些,自己寻了茶具,打些井水洗刷干净,给自己添些水,一边喝一边静待。

没想到高姨娘来的比她想象中还早。

“哎呦,我是真没想到,咱们纣南侯府还有这么荒僻的地方,可真真是清冷啊,”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下一刻,高姨娘趾高气扬推门进来,脸上含笑,笑容却是轻慢的,“夫人真是受苦了,这里,可比我丫鬟的住所还不如啊。”

雪月点头道:“所以,我也没有好茶可以招待你,你随意坐吧。”

高姨娘嫌弃地看一眼落层灰尘的凳子,“坐?你以为我是来找你闲话的么?若不是受母亲之请,谁会稀罕来这破地方。”

说是破地方,还真名副其实。高姨娘盯着雪月手边的茶杯:这大冬日里的,连口热茶都喝不上,净是些冰凉冷水。

循着对方目光,雪月往前推了推茶壶:“要喝水的话,请自便。”

“哈,”高姨娘气笑了,“我怎么会喝你这里的水?你都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摆侯夫人的谱了。”

“那你待如何?”

高姨娘道:“母亲有心给你立立规矩。但她老人家,贵人事忙,实在转不开身,便拖我前来代劳。”

雪月道:“好,你先将门关上。”

高姨娘一愣,旋即心头又疑又怒:什么意思?什么叫好?这是妥协还是不妥协?怎么,她还指使她?她可是奉了母亲命令来的!

“你……”

“算了算了,我关就是。”雪月起身去掩上门,纤细的身躯靠在门缝,“实不相瞒,我等你很久了。”

高姨娘懵了:“……什么意思?”

“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高姨娘回了点神,轻蔑道:“我说夫人,虽说您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也该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餐饭这个道理。我帮你忙?凭什么?我有什么好处么。”

雪月微笑:“自然有。你帮我,我定投桃报李,不叫你白白受累。”

“呵,”听了这话,高姨娘以帕掩口,一双精明美目上下扫,“这话,谁信呢?你自己都落魄成这个样了,说得不好听,就是个囚犯嘛。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翻身的模样。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又能许出什么好东西来。”

雪月道:“我能许给你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高姨娘一点也没信,只当笑话听,随口狂道:“是么?比如呢?你能让我进宫当个被人伺候的娘娘?还是世家大族的当家主母?”

“当个娘娘不敢保证,高门主母绰绰有余,”雪月浅笑道,“所以,你可有些兴趣与我合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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