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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藏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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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园中花香扑鼻,裴昭隔着扶疏的花影,向人群中的崔雯玉看去。

崔雯玉是崔珏的幼妹,亦是文宗崔隆裕在世时最受宠的公主,即便是太极殿,少年时的崔雯玉也可随意进入。但兄妹二人除却都喜欢养鹰鹞狩猎外,性子截然不同,崔珏风流下作,崔雯玉爽朗直率,人缘极好。有一年岁末宫宴,崔雯玉在屏风后舞剑,宛若翩然惊鸿。正当裴昭看得直抚掌时,阿娘却叹道:“若是雯玉不是陆贵妃所出,或许能有一番作为。”

直到崔雯玉嫁给门第、名声都不算好的纨绔子弟杨赋时,裴昭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崔隆裕纵然宠爱贵妃娘娘,但实在忌惮陆家。

裴昭看了一会,目光停在崔雯玉身侧的高挑娘子上。

那娘子五官精美绝伦,即便是在光容鉴物的世家小姐中,也艳丽得惊人。注意到打探的视线,年轻娘子回望过来,眼神微动,似有话想说。

“阿熙认得贺小姐?”王萼的远房表妹温素问道。

“只是听过。”裴昭想起端午时的见闻,唇线渐平。

温素挑起眉:“可是,贺小姐在宫宴上和我打听阿熙。”

裴昭心里顿时浮起不好的念头:“是那次给晋王赐婚的宫宴?结果怎样?”

温素笑道:“晋王倒是没有被赐婚。但陛下成全了两桩婚事。一是贺小姐和常乐侯的,二是韩二小姐和楼长公子的。阿熙,晋王虽然好看,但他那个性子,能做王妃未必是好事。还不如子实哥哥。”

裴昭应了一声,问:“贺小姐是怎么说的?”

温素回忆道:“贺小姐说不小心唐突了阿熙,想登门赔罪。阿熙,这到底是怎么个事?”

裴昭把那日的事情讲了个大概。温素听完后,秀眉紧蹙:“这郑霁青也太不是个人了!活该被殿下打了一顿!”

裴昭微微一怔,问道:“晋王殿下和常乐侯发生了什么?”

温素压低声音:“阿熙,这事我也是听别家小姐说的。他们说,郑霁青这些日子一只在府里养伤,好似是被什么人打了一顿,我们猜来猜去,敢打他的估计只有晋王。也不知两人闹了什么矛盾。”

裴昭唇角上扬,笑出声。

虽然不清楚崔珩为何这样做,但郑霁青被打,实在解气。

和温素暂别后,裴昭在东圊换上侍女的服饰,跟着卫铮铮向留月斋走去。

崔雯玉和杨赋虽是夫妻,但感情不和许久,近些年来,崔雯玉常一个人在留月斋中留宿,并且,除却贴身侍女,他人一律不得入斋。

裴昭猜测,留月斋里应当藏着什么秘要。

留月斋临湖而建,三面环水,夏日下的湖面波光粼粼,犹如一面崭新的圆镜。裴昭在假山后等待,不过一会,便听到了清亮的哨声。斋门口侍卫们皆已不省人事。

卫铮铮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一把推开门:“裴小姐,请进。”

跨过门槛后,裴昭却是一愣。

偌大的留月斋中,零零散散地摆着些简素的书格、矮榻、屏风,陈设少得可怜。而书格上连书卷也没有,只搁置着雅玩小器。两人将茶具都一一翻盖查验后,也没有发现一处适合藏物的地方。

倘若崔雯玉和杜谦有交,应当会有账簿或是信笺等物证,以便彼此制衡。

卫铮铮蹙眉道:“这里好像没什么特殊的,但长公主为什么不让别人进来?”

裴昭慢慢倒退到门边,把斋内的布局悉数收入眼帘。

从外面看,留月斋极是宽敞,但走进斋内,却稍显局促,应当还有暗间。裴昭于是走到巨幅的多扇曲屏后,用指节轻叩墙面,细细听着。敲击声空远清透,墙是空心的。

“我们还有多久?”

“巡逻的侍卫,再隔两刻钟会来。人有点多,会比较麻烦。”

裴昭看向多扇曲屏。曲屏上嵌着云母、琉璃、珐琅等各类珍物,浮雕凹凸起伏,精密繁复,呈现出春日的蛱蝶飞舞之景。打开暗室的机关,应当在曲屏之中。

曲屏上,有三处琉璃石可以旋转。裴昭随便挑了个顺序,但毫无动静。

转动的顺序该是什么?

卫铮铮叹道:“这样难的事,殿下只派裴小姐一个人,真不合理。”

裴昭一边观察着曲屏的琉璃石,一边笑着道:“不是还有卫姑娘么?”

卫铮铮脸色泛红:“裴小姐,我,我只擅长杀人,恐怕帮不上忙。”

三枚琉璃石,位于三只蝴蝶的翅羽上。第一只蝴蝶张翅飞舞,第二只敛翅栖息,第三只翅残落地。这也是蝴蝶妆上的三种蝴蝶,分别点缀在眉心、眼角、锁骨。

裴昭按着从上至下的顺序依次旋转。墙内的机关嘎吱嘎吱地转动着,接着,墙面上浮出一道暗门。卫铮铮赞叹一声,推开暗门,向暗道内走去,走了一会,两人来到了一间宽敞的卧房。

窗户半开,外面是荡漾的碧波。阳光经湖面折返,在仰尘上留下潋滟波光,整间屋子极是敞亮。湖风拂过窗棂,将月白色的帐幔吹得起起伏伏,恍若世外仙境。

裴昭看着玛瑙床榻和丝薄帐幔,还有散落一地的锦衾罗褥,神色愈发僵硬。

湖风止住时,帐幔落回远处。帐幔后的玛瑙榻上,竟半躺着一个人!

卫铮铮瞬时拔出腰间的匕首。

榻上的人听闻响动,转头望过来,面容瘦削清俊。

是当初一同采摘芍药的探花使,今年进士榜上一甲第二的顾惜时。

顾惜时面露惊愕,但尚不及开口,银针已刺进他的脖颈。青年侧倒在榻上,长睫止不住地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望着。

裴昭觉得眉心突突直跳。

原来崔雯玉不让人来留月斋,是为风月,而非什么朝政秘要。

卫铮铮的面色也不算好看,半天才道:“这……这是金屋藏娇?”

“或许是吧……”裴昭尴尬道,“卫姑娘,让他开口,我有话要问。”

卫铮铮一把拽起顾惜时,拔掉银针,又扎在另一处穴位上。

顾惜时这才有力气支起身子,温声道:“某认得袁姑娘。”

时间紧迫,裴昭没空多谈,直接道:“顾惜时,和长公主私通是死罪。”

顾惜时面露羞惭,声音却极是平淡:“袁姑娘私闯公主府,也是重罪。袁姑娘有话想问?”

裴昭颔首。

匕首落在顾惜时的颈间。

顾惜时面色纸白,低声道:“袁姑娘想问什么,某都会如实相告。某,某也不会告诉长公主,二位来过的事。”

裴昭便问:“长公主平日和谁有书信往来。”

“长公主的书信全是某代笔,多是和京中小姐聊些寻常事。”

“有没有姓杜的小姐?”

顾惜时凝眉片刻,道:“不曾有。”

裴昭又旁敲侧击数遍,顾惜时所言,没有破绽,并不像是撒谎。

应当先查驸马才是。

这时,顾惜时神色微动:“匕首上是晋王府的纹饰。晋王殿下,想对长公主做什么?”

卫铮铮的手牢牢地握在刀柄上,将刀刃压在他的颈侧,冷笑道:“你不过是长公主的面首,管这么多做什么?”

“某出身卑贱,若想完成抱负,只能求助长公主。”顾惜时眉头微皱,显然被冒犯得不清,“但某没想着对殿下做什么……某想求袁姑娘,将某引荐给晋王殿下。”

回到花园时,卫铮铮问:“这顾惜时会不会是公主府的细作,故意想混入王府?”

阳光下,艳丽的红石榴花明晃晃得令人头脑发晕,裴昭垂下眼。

顾惜时说他想入翰林院为史官,但崔雯玉却不准许。崔雯玉希望他远离官场,留在府中做好面首的本分。

“顾惜时出身寒门,但却能以一甲第二的名次及第,的确有才华。至于是不是细作……殿下肯定会有判断。”

有人穿过花丛走来。

是贺雾卿。

“袁姑娘,雾卿相同你道个歉。”贺雾卿屈身施礼,“那日,家里的车夫还有碧桃对姑娘多有冒犯。雾卿后来一直很懊悔。为表诚意,姑娘想要什么赔礼,尽管说,雾卿必定满足。”

裴昭虽不知为何这人态度大变,但还是立刻道:“贺小姐,我想见常乐侯一面。”

贺雾卿微微一怔:“可以是可以。但……他这些日子还在养伤,恐怕得晚点。”

“怎会这样?”裴昭故意问。

贺雾卿却摇着头,满脸不解:“霁青只说是在哪跌了一跤,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句也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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