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国公爷（1 / 1）

即使内心失落，杨姝还是将自己重新打扮一番，装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

因是要去老太太那里，她特意换上了一条红罗织金如意宝瓶纹马面裙，带上了仙鹤云瑞金项圈。

但凡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会时常思念起自己的青葱岁月。她就爱看小姑娘们把自己打扮得姹紫嫣红，像一朵朵含苞欲放的花儿一般，充满了生命力和活力，赏心悦目。

再说了，穿着一身寡淡的衣裳去老太太跟前，跟带孝似的，不是去寻人晦气吗？越是年纪大的老人，越是见不得这些。

福熙斋，各房女眷和带来的丫鬟婆子将屋子塞得满满当当的，红飞翠舞，花天锦地。

在丫鬟的一连串通报声中，以国公爷为首的一众男子也阔步走了进来。

相互见过礼，面容端庄的老太太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在最上头落了座。

“给母亲请安。”“给老太太请安。”一众人等毕恭毕敬的行礼。

“都起来吧。一家人，不用拘束。”老太太慢条斯理的开口。

“是。”大爷他们按照长幼次序坐在了左侧。大夫人他们也依次坐在了右侧。不过三夫人早些年因病去了，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小辈们则分男女站在了自家长辈后头。

看着这儿孙满堂的情景，老太太脸上带上了几分笑意。“咱们家，也算是人丁兴旺了。”

国公爷说：“只盼着能有几分出息便是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老大，如今你们能蒙得陛下恩典，重回朝堂。必得尽职尽责，为陛下分忧解难才是。”

国公爷郑重回答：“儿子决不敢忘。”

虽无实权，但太子少师毕竟是正二品的官职，在朝中也算是排的上号的人物了。只要借着机会，在皇帝面前多多进言，时时表忠心，何尝不能更进一步。

一位年幼稚嫩的皇帝可比一位老谋深算的皇帝好哄多了。

不要说什么，有这个位置就知足了，老老实实的在这个位置上待到退休就万事大吉了。

你不想往上爬，多的是有人想往上爬。靠前的位置就那么几个，他人若想坐上去，可不就得先把你挤下去嘛。

要想把你挤下去，要么是抓住你的错处，要么是编造出一些罪名来。

到时候这罪名可大可小，只贬低你一人算好的，若是心狠些，把你全家全族都坑进去。这样的事屡见不鲜。

所以只有让自己强大到他人不能轻易的撼动，才是最好的自保方法。

“说起来，今年开恩科，二哥、四哥和七哥也该下场了。”

听了老太太的话，众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放在了三人身上。

“哈哈。”国公爷高兴的捋了捋胡子。“是啊，今次下场的人多，只盼着他们能考个功名回来，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孩子们平日里也是刻苦用功了的。这我知道。这回机会难得，又有兄弟陪着，互相督促上进，是再好不过的了。若真是中了，定要摆上上百桌宴席，好生热闹热闹。”老太太眼含期盼的望向三人。

一家人，同气连枝，她盼着有新鲜血液的注入，让定国公府这棵大树更加枝繁叶茂。

“嗯。”国公爷开口：“母亲放心，儿子一直抓着三人的课业。我也请大儒看过，十之八九是能中的。二哥先前考过一回，这策问是大有长进。”

国公爷的话让老太太安下心来。二太太挺直腰背，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公府中，男子年满六岁就会搬到前院去住。在那里，会有国公爷专门聘请的好几位儒士教他们读书，以及如何应对科考。

哪怕到了休沐时，国公爷也不会让他们彻底放松下来。不是让他们参加举子们举办的各种诗会，就是带他们拜访名师大家。

每月月末，还会有严格的考察。国公爷亲自坐镇。如果有人没通过考核，打上一顿都是轻的。

二房的杨源，就因为上次科举没考中，被打得躺在床上半个月。二夫人都哭晕了过去。

正是这些举措，使得国公爷在府内威严极高。小的们见到他，比见到自己老子要怕多了。

到了晚膳，仆人们在中间摆上了一座山水屏风，男女分开用膳。这也是老太太定下来的规矩。

餐桌上嫡庶分明，不再是按照年纪的长幼坐下来。女子这边，庶出的要明显比嫡出的人数多出一大截。老太太眼里却没有丝毫的不和谐。

府中人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老太太对下并不严苛，但却极其注重“规矩”二字。

这也是杨妍想在老太太跟前告状的原因。在她看来，四太太克扣庶女，是坏了“规矩”的。

“五妹妹喝的是什么？”杨妍好奇的问。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了过来。看的却是杨妍。搞不懂她怎么突然在这样的场合开口说话。

杨姝也想知道她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是鹿茸菌菇汤。”玉茗的声音不高不低，确保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杨妍啧啧称羡：“是吗？那可是好东西。五妹妹真有口福。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对吗？五妹妹想吃什么样的点心、汤品，随便招呼一声自有人做来的。不像姐姐我，就是差人去厨房要点芸豆卷，都要不来。就是这汤，在场的姐妹都没有呢。姐姐我，真的好羡慕妹妹你呀。”

说完话，杨妍的眼睛到处瞟着众人的反应。

韩氏微微拧紧了眉头。这个庶女，真是又蠢又不安分。

老太太面无表情。

其他人要么是装作没听见，要么是不屑。

杨姝放柔了嗓音：“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要是馋了，直接同妹妹我开口就是了。这汤，原就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妹妹我这身子，咳咳……”我可不是故意搞特殊，而是事出有因。这一开口，就把杨妍定义为嘴馋、小家子气。

杨妍条件反射的想要解释：“我——”

“四姐姐。”杨娉性子向来是最冲动的。“这汤我们又不是没喝过。再说了这是五姐姐养身子的。你要真想吃那什么芸豆卷，拿了银子去不就成了。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值当拿出来说的。”一段话砸了下来，她就撅起了嘴。一脸不再愿意理人的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妍急得快要站起身来。

杨姝拦住了她的话，“姐姐，六妹的话没有恶意的。她也是为了姐妹和睦。”从道义上压过你，让你开不了口。

杨姝看向大夫人，嗔怒道：“听姐姐刚才所说，莫不是有下人克扣了姐姐的份例吧。姐姐也是正经的主子，这些奴仆也太可恶了。大伯母，你可一定要惩治他们一番，给姐姐讨回公道才是。”

大夫人脸上染上了几分愠色。“妍姐，我回去一定仔细查清楚这件事。”这个四姑娘，亏我着人照顾她。她这一说，不是质疑我管家出了纰漏吗？

杨妍嘴皮翕动，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就是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太太一槌定音：“老大媳妇，如今是你在管家。你且回头查清楚此事，不要让人说我们国公府亏待了庶女。好了，开动吧。”

老太太掌家多年，看人从未走过眼。吩咐底下人苛扣庶女吃食，这种得不偿失的事，老四媳妇儿是不会做的，她可不蠢。当初就是为了能有一个好名声，才帮老四纳了一个通房丫头。这么多年下来了，老四被她紧紧的抓在手里，就一个女孩是庶出的，而且又不成器。她的心机手段可不少。

不过老太太可没什么所谓的怜悯之心，只叫那些庶出的子女吃穿不愁便是了。能教养好的，便好好培养，将来和那些家世低一等的人家成亲，又是一分助力。

至于那些又蠢又没本事的，远远的打发走了，不叫拖累家里便是。

男子这边也听到了一些动静，他们并未放在心里。定国公府一贯是男主外女主内。男性的精力一般是放于朝堂之上，在外头拉拢人脉。女子则是处理好内宅事务，和其他府里的女主人搞好关系。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什么大的差错，他们也就不去插手了。

用完晚膳，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红色的八角灯笼高高挂起，连成一条红色的火龙。

“睡觉前记得用泡好的中药泡脚。你的手脚这么冰，不把脚泡暖了你怎么睡得好？”韩氏帮杨姝搓了搓手。“不要为了一些小事烦忧。都有娘在呢。”这边是指刚刚杨妍那件事。

“嗯。”杨姝抿嘴一笑，水灵灵的眼里满是信任。“有娘真好。”

韩氏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回去吧。玉茗，小心看顾着小姐。”

“是。”玉茗是韩氏赏下来的大丫鬟。木莲是老太太给的。这二人年纪都比杨姝大些，性子最是稳重，做事也妥帖。

有些事，杨姝不想让她们知道。

“瑶芳。”回到樨香轩，口中喝着热牛乳，杨姝回想起刚刚饭桌上发生的事。

“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杨姝冲她招了招手。瑶芳靠近了些。“你找两支我没戴过的玉簪出来，用木盒装好，给六姑娘送过去。就说我感谢她刚刚帮我说的话。手足情深，我是最盼着一家子姐妹和和气气，笙磬同音的。”

“是，姑娘。”瑶芳领命下去了。

杨姝勾起了嘴角。我的好姐姐，你既惹了我便别想轻易的脱开身。接下来，就让我这个做妹妹的，好好教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