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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囚澜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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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居葵邸,一干余众都忙着搬运行李嫁妆,舒雯则入小院寝室方得以片刻清净。

时隔半晌,舒雯身靠凭几而坐,想起与文昭相遇种种,依旧心神难宁。

“公主,喝盏茶养养神吧。”

香萍端来热茶,不忘抱怨文昭对公主的冲撞,“未曾料想这齐国的二公主举止如此怪异,连闯进您车驾这种失礼的事都做得出来。”

接过茶盏,公主看向门外站着的凉赢,便轻声唤道,“凉赢你进来,我有话说。”

凉赢拱手应是,转身迈过门槛拱手请问,“公主有何吩咐?”

公主面色泛白,血色不足,可谓疲态尽显,却仍向凉赢柔笑以对,“方才幸亏你反应及时,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眼见公主向凉赢致谢,香萍想起自己当时却无力相助,羞惭不及,悻悻退到一旁。

察觉香萍面色,凉赢微微摇头,“身为下人本不该如此僭越插嘴,幸得齐国诸君没有追究,小人已属万幸,否则人家都以为宋国侍从皆是如此不懂礼数,有损公主颜面。”

回想方才,公主始终无法释怀,将茶盏搁到一旁,搭手自叹,“自入了临淄以来,我这心总有倒悬之感,真不知日后要如何在此过活。”

凉赢也感心沉郁结,不想加重公主忧虑,便即拱手,“初到异地,风土人情难免与故国不同,加之思乡情盛,忧思忐忑亦是常情。小人斗胆料想,过段时日公主习惯之后,这些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公主方才释然一笑,“你所言也不无道理,但愿如此吧。”

是晚,葵邸归于沉寂,诸人皆已入梦。

唯有凉赢,趁着夜深人静顿于自己小屋门口,搓洗着木盆里的贴身衣物。

忽的,身后隐隐有陌生气息渐进,可却听不着半点脚步声。

凉赢左手搓洗如常,面儿上看起来毫无察觉,实则右手悄悄摸向搁在一边的棒槌,只觉那人近身咫尺,紧咬牙关使上所有的力气抄起棒槌,转身便抡了过去。

身后并没有任何人,棒子抡空了,还险些身子失衡摔倒。

“是我多心了?”

悬心得以落下,凉赢垂首捂脸,呼吸也粗了起来,侧目看向桶中还未洗完的衣裳。

适逢皎月出云,她的眼睛瞪到了极致。

水中除了自己的倒影,身后竟然还有另一人......

顷刻间,一记木棍重重劈在了后颈,凉赢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连对方的样貌都未看清,便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哒哒哒...哒哒哒...”

淡淡檀木香入鼻,耳边敲门声响不断。

凉赢双目微启,眼前一片朦胧渐渐明晰起来。

雕花轩窗左右外推,一片葱郁尽收眼底,窗下一方紫檀木长案,垒放的几卷简牍呈三角状。

一只额顶乌黑的喜鹊驻足窗沿,不停地啄着简牍。

环目四周,身下躺着一方柔软宽榻,绣丝锦被轻盈盈地盖在了身上,坐身之际方才滑落,屋内陈设空旷,塌边搁着一只高足鹤形铜炉,淡淡幽香自内外盈。

掀被起身,着履脚踏青石砖地,后颈一阵痛感点醒了回忆,令其瞠目。

振翅之声打乱了凉赢的思绪,再看窗边,喜鹊早已飞走。

取而代之,是一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女子,正手捧两卷简牍与自己隔窗相望。

“何时醒的?”

虽说两人都在打量彼此,可比起凉赢,她一袭紫绫细褶裙难掩其丰盈体态,眉目犀利如锋,肤色白皙透粉,一双晶莹薄唇仿佛微吐寒息,神采凌人。

“方才,”凉赢答毕又问,“敢问姑娘此为何地?”

“怎么?”女子垂首码了码怀中的简牍,一声轻笑,“听你这懵懵懂懂的腔调,似乎对自己被送到澜苑来之事一无所知呢。”

“澜苑?”

一想到有关于流白的传闻,无形之中似有一股力量欲将灵魂自身上抽出,凉赢楞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闪身窗边案前连声追问,“莫非是齐国三公主所居之澜苑?”

“哟,你这不是晓得么,”女子绕过门走进屋内,将简牍小心翼翼地搁在了案上,摞垒齐整,而后抬手撩起了一旁简牍挂下的细绳书签,将其双手拿起揽于胸前,“看来那位什么都没和你说。”

近身上下一番审度,她微微颔首,“也罢,现在我便告诉你,自今日起,你便是我主身边的男宠了......”

“噢不对,”她旋即点唇自纠,“是从昨夜开始算。”

下意识间,凉赢回眸看向了方才自己起身的床榻,又伸手于自身一阵摸索。

“你怎么一副女子被轻薄之后的蠢相?”

被凉赢这番举动逗了的少女,双肩一颤之余禁不住揶揄起来,“放心吧,昨夜你就像是死尸睡得昏沉,我和喜饼两人把你扔到塌上便走了,一身脏臭谁稀得碰你?真临幸你那也要看少主的心情,可轮不到你去想。”

“花卷,少主的书可曾寻见?”

一语方落,便听外院有人来催,凉赢方知眼前女子名为“花卷”。

心下想时,窗前便蹿出了个身影,着实吓了凉赢一跳。

不过细观之下,她生得玉容细眉,面颊圆嘟嘟的很是讨喜,尤其那双灵动眼眸,眨眼间璨若明星,声如银铃,可爱活泼。

花卷瞧了一眼喜饼手捧叠放齐整的衣物,没好气地拍了拍怀中的简牍,“找着了,正打算送去梅洲。”

同时,喜饼也见凉赢支棱在那里插不上话,便主动问道,“你醒啦?”

随即喜饼也穿门入屋,行至凉赢身前将崭新衣衫捧过,“正好,昨晚帮你盖被子时我顺带目测了你的尺寸,恰好和少主三年前的身板差不多,试试看合不合身?”

话已出口,花卷便暗暗瞪了她一眼,而喜饼则舌尖微吐,“瞪我作甚?你不也帮忙脱了鞋子么?”

“两位且慢。”

一旁的凉赢强忍后颈的酸痛,急于向她们求证事情来龙去脉,言辞很是迫切,“小人乃是宋国公主的陪嫁近侍,昨夜遭人袭击至今不明缘由。敢问两位,究竟是谁把我送来贵地?”

与喜饼四目相交,花卷硬声回道,“我们不过是服侍少主的婢女,怎会知道那么多事?有人说你面容俊秀又深通灵透,实属难得,作为男宠再合适不过。少主也应了此事,买你的三十金也付出去了,至于是谁送你来的,你又是怎么来的,和我们无关。”

“可小人是宋国公主的人,你们不问缘由、私行买卖扣押,未免太...”

“这里可是澜苑,不比外面容你肆意撒野,最好小心说话!”

花卷的调门骤起,威慑感十足。

虽说不知谁在对付自己,可凉赢联想先前自水井旁的种种,对方很有可能是冲着舒雯去的,又怎能甘心困居此地,“宋国公主对我有恩,眼下她可能随时有险,在下不能坐视,恳请两位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花卷愠色难掩,当着凉赢的面儿摊开右掌,“可以,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三十金你现在拿出来,马上可以走。”

“三十金......”凉赢脸上尽是难色,“我身无分文,哪里去弄这么多钱?”

花卷白了一眼,“那就好生在这呆着,你主子既是堂堂宋国公主,也不缺你这一个小小的近侍去保护。我若是你,此刻自己还安生活着,就要拜谢苍天了。”

“姑娘似乎话里有话,请留步。”

见花卷转身欲走,凉赢一时情急抓住了她的手腕。

“野男人好没礼数,谁准你碰我了?”

此举彻底惹怒了花卷,甩手便要打,喜饼制止不及。

窗外一曲弦音悠扬不期而至,沁人心神。

花卷的手僵悬半空,纵使柳眉剔竖,右掌始终未落在凉赢身上,紧攥拳状回收。

“好姐姐息怒,毕竟初来乍到,善言劝解就是了。”

喜饼方才轻抚其肩,随即便推着她的身子往门口走,“快送书去吧,别让少主等急了。”

花卷也无意多作纠缠,扭身走时也没有好话,“就你好耐性,那交给你便是。”

“她就是这个性子,你习惯就好,”喜饼抬手拭额,长舒了一口气,回身将衣物搁在了塌上,“不过有句话望你能听进去,既来此处就别再有其他心思了,这样大家都省心。”

起身之余,喜饼又行至凉赢身前,“偌大一个澜苑,除了我和花卷之外,就只有少主和你了,你就在此静待时变为好。”

临出门之际,喜饼手扶门边,停步侧目而视,“还有一句忠告,不要擅自接近梅洲水域,也莫以园广人稀便可掩人耳目,做什么出格之举会吃苦头的。”

屋内只剩凉赢一人,看着床榻上的衣物,再一看这布设典雅的卧室,尤其是三公主流白的传闻,很难不让人联想自己不知何时就会被...

“不行不行,莫说是为了公主,真要到了那一刻,可就纸包不住火了,哪怕是为了我自己,此地也万万不可久留。”

凉赢使劲摇着头,“得尽快才行,不能再节外生枝,和齐国三公主这等神鬼难测的人扯上关系了,我可不想下一具被抬出去的尸首。”

约莫半个时辰后,花卷送来了饭菜,看凉赢已然换上了新衣,什么也没说,将盛盘上的两菜一汤一一端出,便站在一旁。

看她不走,凉赢硬咧嘴角挤出了一丝干笑,“多谢。”

客套之后,花卷依旧没走,反倒转目饭菜示意,见凉赢并未起身,便白眼一翻,“还杵着?要我喂你不成?快点吃,我还要把碗碟收走一并洗净。”

硬着头皮坐到案前下箸,凉赢味如嚼蜡,自感如被监视的犯人一样。

待到花卷收拾停当离开,凉赢双肩一垮,长出了一口气。

“这花卷未免也太凶了,哪像是婢女,总之这里没一个是正常人。”

来不及去想这些琐事,凉赢蹑手蹑脚地出了屋门。

抬眼一瞧,屋旁青松高耸,针叶繁茂拂檐,脚下廊道竟是整棵树干竖锯分二,去皮刷上了桐油整排铺设,凹拱此起彼伏。周边树叶葱翠,清净宜人,却枝叶障目看不太远。

出了廊道木阶,方有左中右三条黑石小径沿着草坪开道,蜿蜒向茂密深处。

该往哪条路走?凉赢拧眉犯起了难,毫无头绪之下,还是决定赌运气往右边走。

林道越走越深直至石洞口,洞不过两尺之距,隐隐可见假山怪石林立,飞流击水之声不绝于耳。

手扶石壁缓缓向前,每一步皆是战战兢兢。

出了洞口,脚前已是白石栈桥环于假山之间,山石棱角分明,堪称鬼斧之作,左侧瀑布如白练灌入桥下池塘,却无半点水溅于桥上。

继续沿着栈桥前行约百十余步,眼前已是一片如镜碧湖,环抱中央沙洲之上,周边满栽绿柳,内有结苞未开之梅株,半掩两层绿筑红榭,柱间竹帘空悬,随风微摆,难辨其内情形。

唯独没有一条路可通,只见沙洲侧畔船埠处空立灯柱,而小舟静靠。

不多时,便见喜饼手托盛盘挑帘而出。

帘起一瞬,惊瞥其后一人身着紫衫长袍,端坐琴前,胸前两缕青丝垂落,却不及遥观样貌,竹帘已落,唯见琴旁小案之上挂着的简牍。

眼看喜饼已出梅林近岸,凉赢顾不得那许多,退入假山反其道左走。

不知绕了多远,凉赢已无丝毫方向,好在终见围墙,墙边有树可供攀登。

“总算找到了,翻过应该就算出去了吧?”

踏足向前,刚至墙下草丛,右脚便不知被什么套住,心猛地一沉,身周一张大网瞬间合拢,连人带网被绳索拉至半空,荡在了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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