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1 / 1）

周觅摆出请他离开的动作，“今天只有我接诊，你不愿意可以离开。”

在这白面皮病人身后排队的汉子一把将人扒拉开，“过去吧你。”

他迅速把自己儿子摁在位置上，“大夫，我儿子前天摔了一跤，这两天一直嚷嚷着脚脖子疼，您看看是不是骨折了。”

看到肿成猪蹄的脚踝，周觅摁了摁，“我摁的这个地方疼吗？”

男孩点头。

在肿块周围揉了两下，她漫不经心问道，“为什么会摔跤啊？”

男孩抽抽搭搭地说起自己摔跤的经历，周觅时不时说上一句，“那以后可得小心了。”

有人附和，男孩越说越起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觅还是原来的动作，捏住他的脚轻轻活动。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她一个轻轻上推，“咔吧”骨头复位的声音格外明显。

正在絮絮叨叨回忆的男孩显然没有想到，周觅竟然“背刺”他，将哭不哭，却发现根本不疼，没有哭的必要。

“不疼了。”他转了转脚腕。

周觅坐回原处，用帕子擦了擦手，“行了，骨头错位了，现在已经恢复原处。”

她迅速在纸上写下几种活血化瘀的药草，“捣碎了涂在伤患处，这几日注意着些，家长多看顾着些，别让小孩到处跑，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可孩子如今年纪小，若是这次没养好，日后容易习惯性错位。”

男孩家长对着周觅千恩万谢，无论她的医术是好还是坏，没让小孩遭罪就是好大夫。

不少正在排队的病患看到这一手精彩的正骨技术，对周觅也更多了几分信息。

白大夫斜靠在椅子上，想着自己没教过周觅正骨，原本担心地看向半蹲着的人，在看到她快准狠狠地将骨头复位，他又重新靠了回去。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可惜了是个女娃娃。

周觅还不知道，因为性别的缘故，被白大夫惋惜。

接下来倒是没有出现质疑周觅医术的病人出现，没有惹麻烦的人，周觅看真的速度很快，眼看前方的队伍越来越短，她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排队的病人身后跑来个身材矮胖的圆脸妇人，“大夫在哪儿，大夫呢，我家儿媳妇生孩子难产，请快去救救她。”

不少病人眼瞅着就要排到自己，结果中途跑过来个人，要把大夫带走，自然不乐意，但也知道生孩子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三风看见队伍尽头坐这个女人正在给人看诊，心下更是满意，是个女大夫，就不用担心儿媳妇被人看光了身子。

她拉着周觅的胳膊就要走，“快快快，我大孙子等不及了。”

正在看诊的病人也是个破辣的性格，她在大日头下面站了几个时辰，现在这人不由分说就将人带走，她当然不愿意了。

“哪有你这样的，儿媳妇难产就去找产婆，我看你也不像是看不起病的人家。”这人耳朵上带俩耳坠子，手上也戴着戒指，又不缺钱，没这么办事的。

周觅当然不同意就这样跟着她离开，她不认识对方，万一这人是人贩子，刚才的借口是人贩子把她骗过去的借口怎么办。

医生以治病救人为天职，可若让她为治病救人把小命搭进去，那她是不愿意。

她救人的前提是活着，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职业道德，完全没意义。

家里学校培养她花费了很多时间金钱，病人的命很重要，她的命同样珍贵。

周觅挣脱妇人钳着自己的手，“不好意思，我这边还很忙，一群病人等着我呢，这些病人若是不处理，也有可能成为要命的大病。”

她指向身后看热闹的白大夫，“这是我老师，医术水平比我高。”

“男人不行的，我家儿媳妇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周觅无语了，在此之前，来这里义诊的都是白大夫，她难道不知道来义诊的大夫是男人吗。

正因如此，周觅更不能去了。

“那我这边建议你去请个产婆。”

“你这个大夫好狠的心，我儿媳妇马上就要没命了，你怎么能见死不救的。”

周觅才不会被人道德绑架，她也指着这女人骂，“你这个婆婆好狠的心，儿媳妇命在旦夕，你却在意不重要的名声。”

排队看病的病人议论纷纷，“你这人真是的，得了好处还卖乖，人家师父的艺术更好，愿意给你儿媳妇看，你还挑三拣四的。”

白大夫自己出门问诊都要带上个徒弟一起，不只是多个人拎箱子，也是想徒弟给他做伴互相也能有个照应，而且徒弟多见过病人，对他自身也有好处。

他一大男人出门都要带个徒弟，更何况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被人拐走买到脏地方，一辈子就完了。

“我徒弟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没有遇到过生产，即便是让她过去，也未必有用。”白大夫给出自己的想法，“若是大家没意见，可以在这里等一等，我带着徒弟走一趟，处理好这件事再给大家看诊。”

他考虑到大家毕竟排了很久的队，若是说今天就这样散了，大家肯定不愿意，这已经是他能提供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大多数人不愿意继续再等，毕竟自己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兼之，妇人生产的时间不定，有人几个时辰，有人要花上一两天，若是这家儿媳妇生上一天一夜，那他们岂不是要在此处登上一天一夜。

三凤拍着大腿叫着，“哎哟，我的大孙子啊，我们家八代单传的大孙子呦。”

女人的心肠软，更容易同情别人，已经有几个病人不忍心地别开眼睛。

“我这是老毛病了，也不着急，倒不如让她先来吧，大不了下次义诊的时候早点过来排队。”

周觅在纸上写下一排阿拉伯数字，“行了，大家来我这里领号码，明天在这个地方根据号码来看诊。”

“你们同意吗？”

这些人如果再不同意，周觅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劝那个婆子赶紧去找接生婆。

善良的人占了大多数，在同伴都去领了号码以后，即便内心相当不愿意的病人，只能不情不愿地同意。

白大夫是个合格的大夫，就连打下手也不差。

在周觅分发号码的时候，他已经将药箱收拾好，披在身上。

周觅一回头看见白大夫身上挂着药箱，还真把自己当成是小徒弟了。

三凤在前跑得飞快，周觅也不差，倒是白大夫毕竟年纪大了，腿脚不太利索。

三凤家住在寺旁的镇子里，她家住在街口的青砖房里。房子虽然算不上气派，但在镇子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院子里坐着俩男人蹲在一起抽旱烟，周觅被带到靠角落的房间里，白大夫不允许进屋。

走进光线昏暗的屋子，周觅看见了床上躺着艰难喘气的产妇。

产妇的状态不对，周觅查看产妇宫缩情况，看到她的□□撕裂震了一惊，这伤着实有些严重。

产妇浑身都是汗，周觅凑近查看情况时，被恶臭味扑了一脸。

周觅尝试跟产妇沟通，“还能说话吗，你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破水，什么时候见红的吗。”

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周觅知道她是昨天夜里就见红了。

眼见产妇意识逐渐模糊，周觅取出自己的银针迅速在穴位上扎伤两针。

“不要睡，保持清醒，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

白大夫被拦在门外，他关切地询问屋内的情况。

周觅冷静跟他交代，“臀位，难产，生产大半天了。”

她后头交代了一句，“产妇很虚弱，情况不太好。”

在查看孩子情况的时候，周觅在产妇身上摸索，她瘦骨嶙峋，身上没有多少肉。

门外等待生产的三凤听见说产妇情况不好这话，迅速抓住字眼，“要是我大孙子和儿媳妇遇到意外，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白大夫是个非常和气的小老头，听见这话不免变了脸色，强行把我们带来的时候，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周觅不过进去不到半刻钟，你就想把事情推到我们身上。

周觅在房间纠正胎位，耳边除了产妇喊痛的声音，便是白大夫站在院内跟产妇婆婆争辩的动静。

白大夫笨嘴拙舌，哪里争辩得能撒泼骂娘的三凤。

周觅嘱咐产妇用力的同时，还想去帮白大夫跟人吵架。

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别怕啊，很快的，宝宝很快就出来了，马上就不疼了。”胎儿由头位变成了臀位，“使劲。”

听到屋内的声音，原本正在争吵的两人安静下来，白大夫想问问如今的情况，又怕打搅了周觅。

小婴儿身子青紫，没有哭也没有感受到她的呼吸。

周觅心下一沉，别是生的时间太长，孩子憋死了。

清理了婴儿口鼻，周觅按压她的胸腔，为小婴儿做心肺复苏，每按压三十次，就做两次人工呼吸。

在她的坚持之下，她手下终于传来一声微弱的婴儿哭声。

这屋子狭小逼仄，周觅一直忙前忙后，身上早就出了一身的汗，本来以为孩子生下来以后，她就没事了。

结果刚生出来的小婴儿没有呼吸，周觅差点吓死，在满头大汗的基础上汗流浃背了。

如今孩子能哭，她也能松一口气，空出一把手来擦汗。

婴儿的声音虽然微弱，院子里的人还是听见了，直到孩子生出来了。

三凤立马往屋子里冲，大嗓门地问，“是不是男孙，我的大孙子呦。”

一进门就能看见小婴儿的腿间没有多余的东西，她顿时拉下来脸，“丧门星生出个赔钱货来。”

周觅却不管她的态度，平静说道，“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

这小婴儿浑身皱巴巴，着实跟漂亮没有半毛钱关系。

院子内等着的俩男人一听是女孩，也齐声骂了一句晦气。

“娘的，孙瞎子说了包生孙子，花了五两银子呢，我找他去。”

一口一口抽着旱烟的男人将烟袋锅子在树上重重磕了一下，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院子，大概是去讨要五两银子了。

正在给小婴儿清洗身体的周觅自然没有错过，她心中冷笑，不舍得花几十文钱找产婆，却舍得花上五两银子买生子药。

她心里还有一个疑惑，既然这么看中孙子，这一家子不去找接生婆，难道就不怕产妇难产一尸两命，为了几十文钱，将心心念念的大孙子赔了进去？

周觅为产妇清理身下，小婴儿无人问津，也没有人在意产妇的死活。

趁着她昏睡过去，周觅按着她的肚子帮忙排恶露，按摩是个力气活，可以说这一下午义诊，都没有接生孩子更累人。

肚子疼得死去活来，产妇睁开了眼。

周觅跟她解释，“这是在帮你拍恶露，能帮助你尽快恢复。”

她小声跟周觅道谢，“谢谢，我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周觅把孩子抱给她看，“很漂亮的小女孩，以后肯定是个大美女。”

她亲了亲婴儿丑巴巴的小脸，一行泪水从眼底流下。

婴儿被放在女人的脸旁，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个沉默的男人，周觅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这男人举起婴儿就往水盆里丢。

草！

周觅尖着嗓子，“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