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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孤星与大海相拥沉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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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去晚了,但她还是领到了一块小小的蛋糕。那是柏薇特意叮嘱过的,薄夜费了一番功夫向主厨说明那是柏薇留给朝歌的,不过换他来取而已。主厨板着脸瞅了薄夜半晌,满脸的不情愿,又看了看他身后一脸楚楚可怜的小姑娘,最终勉为其难地点了头。

朝歌开心地捧着那块小蛋糕,放得有些久了,不怎么松软,但是没关系,它还是香甜的栗子味,她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小勺,放进口中细细品味。

朝歌觉得主厨和薄夜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她不太敢问。

薄夜面无表情,他感到很疲惫,他从来没有为一块蛋糕这么难过。

朝歌已经开始想念大海,白塔和飞鸟了,于是她问,“为什么这里没有窗?”

“雨季的时候海水会上涨,淹没这里,只剩塔尖。”

“不过等到雪季结束,海水沉降,平原和树林又会重新浮现。”

雨季和雪季,她已经知道了两个季节。朝歌有些莫名地兴奋,她觉得自己像在探险。

就像小时候和边采一起穿过长草地,在橡木林中寻找松鼠和雀鸟时的雀跃。

那些都遥远地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薄夜很快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临走前朝歌小心地问他可以再去看看大海吗。薄夜思索了一下,递给她一块黑色的牌子,叮嘱道,“这座塔里你都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不要去别的塔,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柏薇。”他想了想,还是加了一句,“也可以找我。”

朝歌不知道,这已经是很高程度的权限了。她握着金属牌一直往上走,但是她忘记了旋转楼梯要转几个圈,于是她在将晕眩之际停下了脚步,穿过面前的走廊向前走去,赌一下好了,万一呢。

没有万一。

她打开的是一间大到令人惊叹的房间,正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箱。大把大把的管线从水箱中伸出,接向房间四周小小的玻璃方缸。数不清的玻璃盒子整齐地垒着,堆满了高高的墙面,还有很多一团一团地堆在地上。

房间安静地得只听得见朝歌的脚步声,她拿起了一个玻璃盒,不大,两只手捧着刚刚好。盒子是封闭的,上面暗刻着一串数字0412,盒子一角缀着一根管线,里面是大半澄清透明的液体,她晃了晃。

“你在做什么?”

声音从斜背后传来,朝歌吓了一跳,险些扔了方盒,她抱紧了手中的盒子,回过头,没有人,朝歌有些惊悚。

微弱的阻力来自她的裙摆,朝歌低下头,是一个小小的孩子,还不到她的腰间。这个她会,她超会应付小孩子的,于是她抱着水缸蹲下身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你好,我叫朝歌,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子不买她的账,他鼓起脸,“你抱着我的盒子做什么,你要偷走它吗。”

朝歌不气馁,她将盒子递给小孩,“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的,还给你,我只是觉得它太好看了,像盛了大海。”她轻轻地晃了晃,液体流动,碰撞出水花,她补充道,“还有波浪。”

没想到这个孩子不按常理出牌,他一脸鄙夷,“这不是当然的吗,里面是海水!”

一把夺走了玻璃盒,背过身去,但是朝歌看到他还是偷偷地晃了晃方盒子,她眨了眨眼睛,偷偷地笑了起来,别扭的小孩子。

“我叫水呈。”小朋友把盒子放在地上,“我没有见过你,你是刚从白鸟六号过来的吗?这里一般是不许进入的。”

朝歌拿出了那块金属牌,解释道“我才来不久,我想去上面看大海,但是我找不到路了。”

水呈看到牌子显得很开心,“薄夜哥哥让你过来的吗,”又看着她,有些勉强,“可是你好像不太聪明,我不喜欢和笨蛋一起玩。”

朝歌:……行。

朝歌挤出微笑问他,“那你可以带我去看大海吗?”

水呈侧着头,“我不能离这里太远。”

朝歌才看到水呈的背上接着一根透明的粗管,无数的线路通过管道接入他的身体,看起来好疼。

他赤着脚,身后是一串湿润的脚印,间或几滴圆形的水渍,还有一些疑似饼干渣的东西混在其中。

小朋友刚刚偷吃回来,风水轮流转,现在是他被抓个正着了。

水呈瞅见了饼干渣,有些紧张地拽再次住了朝歌的裙子,印上一个冰凉且湿漉漉的手印,还有一点油渍。

一左一右两个油手印,正正好凑了一对。

水呈显的很紧张,死死不放手,“你不准说出去?”

朝歌也有些紧张,这是柏薇的裙子。但是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她欣然应允。

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小朋友表现地十分友好。

“外面明那么冷,有什么好看的。”

“啊!我想起来了!今天是祝福日呀!”

“祝福日是什么?”

水呈却顾不上那个,他拉着朝歌,“今天是个好天气呀,可以给我讲讲吗,我好久没有见过大海了。”

他想了想,抱起一个透明的盒子,很大方地塞进朝歌怀里,“给我讲讲吧,我的盒子给你玩。”

“他们说祝福日的时候阳光会在水面上泛起粼粼的光,还会有白鸟飞过水面,然后他们会乘着船去远方寻找长草与乔木,你看到了吗?”

于是朝歌坐在地上,向他讲述自己看到的海水与白塔,水呈也向她诉说自己听到的故事,他们开心地分享着关于祝福日的一切美好,水呈甚至掏出了私藏的小饼干。

两个自闭儿童莫名地玩得很开心。

直到水呈兴奋地挥舞小手,一巴掌拍到了朝歌的脸上。他好像碰到了左眼,然后朝歌的左眼发烫,无数未曾见过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头痛欲裂。

水呈抱着玻璃盒倒在了她的怀里,刺耳警报疯狂的响起,吵得朝歌也恨不得当场去世。

杂乱的脚步声渐近,她听到有人呼唤水呈的名字,恍惚间有人抱走了他,又有人在自己耳边厉声质问着什么,有人来拉她的胳膊,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好大,她隐约听到‘莫名其妙’‘奇怪’‘孤星’等字眼,却无暇分辨,她只想随便谁来照头给她一棍子。

终于她如愿以偿地晕倒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想,这些人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因为场面过于混乱,病人数量翻倍,朝歌就近安置在了隔壁的房间。匆匆赶来的燕医生面对一地混乱深深地叹气,饶是他再见多识广也没有见过这场面,距离少女走出医务室的门还不到半天,但是很显然,这次终于轮到他出手了。

薄夜也没有想到,朝歌会这么巧地走进了白鸟三号里唯一的禁地,这近乎是一种启示了。

他拿起那个闪着暗金色光芒的玻璃盒,上面铭刻着编号0412,盒中的海水澄澈,正中有画面流淌而过。

一边高耸的山崖嶙峋,顶峰上白雪皑皑,一边是无垠的金色沙海,绿洲坐落在山脚金沙边,中心是碧蓝色的湖泊,安静美丽得像一幅油画。

史恒接过那个盒子,放在墙上的暗槽里,那画面便投在了众人眼前。

这是一个平凡的、美丽的世界,有着他们从未见过的风景,无人知晓它此时闪烁的意义。

没人知道他们在折腾些什么。

众人都在寂静中震惊到无言。

史恒崩了很久的弦断了,他握紧拳头,眉间的皱纹团成一团,“她做了什么,水呈的探测是绝对准确的,0412号地点已经很久没有变化了,更别说出现沙漠。”

“我早说过不要让那个女人接近我们的孤星,没有人能承受失去水呈的风险。”他自从昨天听见朝歌的来历就持否定意见,他们都到不了的地方,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只身而来。迫于薄夜的威严,没有人说什么,但这不代表大家都欣然接受了她的存在,那实在过于空中楼阁。

史恒是水呈的研究员兼监护人,可以说是因为水呈而专门调来白鸟三号,他的立场与别人不同,他可以大声地质疑这个威胁到水呈生命的奇怪存在。

应昭一向看他不顺眼,睇了他一眼,呛声道,“你恨不得水呈是个木头,在池子里就地生根发芽,你有想过他是个八岁的需要娱乐的孩子吗?”

史恒气红了眼,他最听不得别人质疑他对水呈的掏心掏肺,指着应昭你了半天蹦不出第二个词,眼见着要闭过气去。

燕医生无意再接收一个病患,掐了掐史恒的人中,终止了这场即将爆发的大战,“水呈没什么事,他只是睡着了,最近有些营养不良,他有好好吃饭吗?”

史恒整个人都老了一圈,疲惫道,“他最近总是闹脾气,昨天也只吃了小半碗饭……”

眼看着话题要无限延伸下去,薄夜想到朝歌说的大鱼,他一锤定音,“祝福日结束了,收拾一下,我们起航去0412地点。”

眼看着有人想要再说什么,他利落地打断,“这次是我大意p了,但是朝歌,”他停顿了一下,还是说道,“或许她也是我们的孤星。”

朝歌捂着头从桌子上爬起来,浑身酸痛。

周围空无一人,她的胳膊还有些疼,隐约记得那些不受欢迎的字眼,有一点点的伤心。

但是这也没有办法,毕竟自己已经吃了两天的白饭了……

朝小歌打起精神,推开了门。

门外就是刚才的房间,空旷而静谧,不同的是水呈抱着膝盖蜷缩在中央的巨大水箱里,细小的身体随着水流和呼吸的频率微微起伏着。

他还活着,他在水里活着。

朝歌又听到了悠长的鸣叫,朝歌已经懒得给出任何回应了。然后她听见那嗷嗷声逐渐变了调,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音,‘朝歌’。是清晨之歌。

“奥罗拉,你也喜欢诗吗?”

奥罗拉依旧自顾自地喊着朝歌朝歌,这是一只不听人说话的鲸鱼。

“朝歌。”二声,这是薄夜的声音。

朝歌回过头,薄夜站在门口,冷光在他的身后晕开黑色的影。

少女站在玻璃海中,交错的光在她身上投下迷离的影,矢车菊的眼睛明亮而闪耀,像晴日里粼粼的大海。

薄夜看清了,她的左眼里有一条游弋的鲸。

那是传说中灭世的巨鲸。

她不是孤星,她是魔鬼的信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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