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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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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江南雨声,易念的糖水小铺牌匾订制完工。

云朵形状的檀木牌匾手工上雕刻有“雨生百谷”四个字。

谷雨这一天对易念而言意义非同一般。

若说转学搬家那段时间是她人生的至暗时刻,那么从遇到顾晨豫那个傍晚开始,往后时光雨雾拨开。

她的初夏缓缓而至。

浔塘是一座典型江南水乡风光的古镇,拥有数百年皮影历史文化积淀,整个古镇知名度低,商业化脚步尚未侵蚀,保留最纯真的古朴样貌。

距离南城不算特别远,跨海大桥直通,开车往返大概两个小时。

白墙青瓦临水而建,烟波画舫,水雾迷蒙。

临湖沿着乌衣巷青石板街一直往前走,穿过石拱桥,再经过两棵高大树龄近百年的香樟树,可以看到易念的糖水铺子。

糖水铺实际是个两层楼阁带花圃的小院。

推开簇拥在花藤间的木门,波斯菊五彩缤纷爬满木栅栏。

青石水台上飘落几片绿枫,一侧有一个秋千架,架子上的米色软垫可供顾客小憩。

二楼属于营业区,古典风格装修调,配上甜度适中的糖水碗,顿时让人洗净一身疲惫。

清点完柜台杯具,易念背上画板走到古镇知名度最高的皮影画店。

从小她爸事业再奔波也不让她沾染生意场的尔虞我诈,但会在饭桌上告诉她非遗这块传承有多不易,集团每年都会做公益助力非遗手艺人。

易念耳晕目染,小时候对皮影表现出异常的兴趣,如今兜兜转转一圈,再难还是坚持了最初的本心。

公司与她的合同里没有行业竞争协议这一条,她可以自己重新申请账号宣传糖水铺,有了资金基础再做后续的皮影宣传会更简单得多。

皮影画店里经典人像造型、花园布景、鳌、桌椅家具布景等各类皮影图案一应俱全。

店主是位慈祥的老阿婆,和她介绍着每一种造型背后的设计理念,易念认真拿出备忘录记录,将浔塘本地的特色用线条勾勒在画板上。

走回店门,站在牌匾前,易念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牌匾。

点开朋友圈,配文一个颜表情星星。

范围仅顾晨豫和她可见。

高中的她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联系方式。

在大家借机以同学录明信片传达隐蔽心意、热火朝天互留祝福的毕业季。

她一个“外校人”没收到任何过一张留言卡,也没有勇气将藏匿课桌深处跟风买的本子拆封送出。

发送完她拨通顾晨豫的电话。

两人从那晚后依旧没有再见过面,她收拾好东西直接离开,只跟阿姨说过一声。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

易念:“那个……我今晚不回去了,接下来的几天可能都在这边。”

顾晨豫听完,没问她任何新店开张的事宜,只说:“周末要回来,别的时间我没有要求。”

“好的”

挂断电话,易念重新打开朋友圈,盯了会图片,默默将它隐藏了。

糖水铺三天后正式开张,皮影店的阿婆按照当地习俗给她算好放鞭炮的时间。

中午十二点—最佳黄道吉时。

易念一大早起来,忙着裁剪准备开张的红绸布。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视频铃声响起,她按下接听。

镜头里露出堂妹可爱的脸庞,妹妹今年五岁,稚嫩的声音指着题目:“姐姐这题怎么做?”

易念微笑,让妹妹转过摄像头,她看着题目给她口头解答。

不一会婶婶的身影也出现在镜头,易念打了个招呼。

婶婶仔细看着她,皱眉问:“丘丘,你这背景不是在南城吧?”

易念看了眼身后的柳树,回答:“在浔塘,婶婶我辞职了,今后会在这开糖水店发展,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辞职?!那么高薪的工作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居然主动不要?”或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激动,她立即咳了一声,语重心长道:“丘丘,婶婶这次真要说你任性了,你辛苦读研难道就为了回来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会为的是那个什么破皮影吧?”

易念抿唇点头。

“你肯定会后悔的,这么个偏僻的地方开店也是倒闭,你就信我的话得了,收入更是有亏无盈。”婶婶惋惜。

易念让她心安:“婶婶不论我在哪工作,每个月都五千汇款不会变的。”

她自从工作以来每个月除去两千房租,雷打不动地给婶婶家汇款五千。

剩下的一小部分若不和顾颜她们聚餐,不买衣服不出去玩勉强也够在南城生活下来。

“那……也行吧”婶婶的脸色由阴转霁,关切说: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这么辛苦,还是早点找个好人家,少奋斗十年来的靠谱,我上次给你介绍那个相亲你去了没?人家条件多好,又在那么大集团上班。”

回忆起那个衣冠楚楚长篇大论的商务男,再想到相亲那天阴差阳错见到的顾晨豫,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顾晨豫将商务男安排走的。

不论这段婚姻开始如何结果怎样,至少她现在不会去考虑相亲的事。

“婶婶,我工作才刚刚定下来,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忙完再给你打电话好吗?”易念说着,但对面已经提前挂了。

中午十二点,天色清朗。

阿婆拿着一盆白米,一对刻有皮影图纹的红烛,一副红鞭炮准时到达小院门口,支起折叠桌布置,让易念摆出当地的开店必备皮影花架。

“这开店花在我们这讲求花越多,越能受到影神的庇护,鞭炮越响,财神爷听到的可能越大。”阿婆点燃蜡烛对她介绍。

易念搬出两捧素朴的花,昨晚去买店里最后剩下这两束,其余花团锦簇的太贵,她暂时还没能力花那么多钱在这上面。

“有聊胜于无,心诚则灵。”阿婆看出了她的为难,温声安慰道。

“噼里啪啦—”对面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扬起的烟雾散去露出店外摆满的花束。

阿婆看向那边感慨:“先不说影神能不能看到,单是这热闹劲就能吸引人间的财神爷去光顾。”

那边的店主看到易念,扇着扇子走过来笑着打招呼:“巧了,你们也今天开业?这花就两捧?是没亲友祝贺吗?哎呀要不是有忌讳我倒是可以白送你几捧,我那都摆不下了呢。”

说完又离开了,莫名其妙好似专程过来就为了说这一句话给人找不痛快。

易念情绪没有受到影响,和阿婆一起完成接下来的流程。

忽然听到远处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抬头去看。

黑色越野豪车一辆接一辆按次序驶来。

浔塘平日人流量不大,很少能见到只有在距离最近的南城商城才会出现的越野大G,现在数辆同时出现,立即引起众人围观。

珵亮的漆面在阳光下格外高调,车队匀速行驶到对面的新店门口,店主捂嘴一脸惊讶。

而后,车队继续向前驶,来到两棵高大的香樟树前停下。

同一时间开车门,人员从后备箱中搬下蓓蕾初开的新鲜花束。

王助理西装革履,从驾驶座下来,恭敬地对易念道:“太太,我们来的有点迟了。”

从院内一直延伸至院外可以占半个湖畔的鲜花道,纷纷吸引在桥对面的路人过来打卡拍照。

阿婆满脸惊喜:“风信子,这可是我们这的镇花,不过此花的装订麻烦需要提前好久订制,没想到姑娘你原来是想一鸣惊人啊。”

陈助安顿好花后婉拒易念留下喝茶的请求,匆匆赶回南城。

听完阿婆的感叹,易念心中的琴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看着面前被人提前订制的花束,她想起高考前最后一次家长会那天,收到过的一束陌生人送的铃兰。

中间位置有一束作为搭配的花就是白色风信子。

这一举措拉拢顾客到楼上点单尝鲜。

店里一致好评夸赞杯具皮影样式的新颖,易念耐心介绍店中糖水二十节气款单品。

每款糖水以一种节气命名,搭配该节气对应的糖花颜色样式。

忙碌之余抽空给顾晨豫发了消息,感谢他的周到与帮忙。

那边收到后只回了个嗯,其余的没再多说什么。

生意逐渐布入正轨,转眼就到了星期六。

屋外断断续续下了一天的雨,雨水顺着瓦沿不断向下滴,在灰白的墙面溅出半层潮印。

顾晨豫今早第一次主动发消息过来,告知他晚上工作结束会回家吃饭。

易念一直拖到现在都没回。

很奇怪,自己斟酌词语主动发过去和收到对方没有前面的聊天基础毫无防备发来的消息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她看到信息的第一眼心砰砰直跳,迅速点返回页面平复心情,假装自己没看到。

说不出来这是怎样一种心理,明明只用回复知道两个字,但就是一直磨蹭,忙碌于别的事有意分散注意力,心里却始终记得还没回消息。

到了傍晚,她拿出一次性纸杯,把剩下的一部分芋泥芒果分装进杯里,打算当做甜点送给皮影手艺人。

屋外雨下的更大,阁楼间的楼梯响起有人匆匆跑上来的脚步声。

易念回头看,一个年轻的男人抱着相机,浑身充满艺术家的气质,即使打着伞,身上还是被淋湿了。

她递过干毛巾,煮了一杯热牛奶给他。

对方忙接过道谢,喝了一口。

看到墙上手绘的皮影画卡以及桌台摆放的皮影瓷器装饰,立即起身走过去,询问后拿起相机拍摄。

“这些都是你画的?”他眼中惊叹。

再看眼前这位老板娘,一袭浅蓝色长裙,外搭白色针织衫,编着侧麻花。

无端让他想到悠长、寂寥雨巷的“丁香姑娘”。

身后窗外烟色雨幕自动沦为背景板,她的眼眸过于清润,让人一看便知出生于南关一带的江南。

易念听到此话抬头看去,轻微点了下头。

“皮影图案用数位板的线条画出来,我走访那么多古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创意。”

“谢谢。”

男人又对着店里的杯子拍了数张,看到易念将一排盒子打包,走过去活跃地问:“你这些要送人?”

易念解释:“对,要去乌衣东巷那边的画店。”

他接过爽快道:“我刚从那边过来,我替你去吧,就当是在你这避雨的感谢了!”

说完不给易念拒绝的机会,径直下楼。

看到落在角落的雨衣,易念站在楼上从窗口看出去,发现对方果然没带伞。

拿上雨衣拎起一把油纸伞,她跟了出去。

男人单手穿上雨衣,头上的帽绳缠太紧,他手够不到无奈请易念帮忙。

易念从对方手里接过东西,另一只手撑着伞,偏向他,委婉无声拒绝,让他自己整理。

“嘟—”前方传来一声鸣笛。

两人侧头看过去。

顾晨豫撑着一把黑色雨伞,从车后座下来,没戴眼镜,深不可测的眼眸沉静看着她。

易念再次想起她还没回消息的事。

他长腿跨上前几步,走近,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又回头问易念:“现在还营业吗?”

男人整理完帽沿,离开前热心替易念回答:“帅哥,本店打烊了。”

顾晨豫没看他,眼睛静静注视易念,等着她回答。

捏着伞柄的手攥紧了力度,易念转身对男人的帮忙道谢,然后上楼收拾东西。

走到车门边,易念下意识打开后座门,但今天居然是顾晨豫亲自开的车。

总不能让他给自己当司机。

易念心里忐忑,但还是老老实实坐上了副驾驶。

车厢静谧,车载香薰是淡淡的乌木香调。

挡风玻璃水汽氤氲,前方车流打着车灯置于一层朦胧滤镜中。

顾晨豫利落地拉杆推杆,腕骨冷白劲瘦,上面有一颗极淡的小痣。

等红灯间隙,顾晨豫单手抚着方向盘,余光瞥向缩在座位里,极力降低存在感的人。

易念一双柔嫩纤白的手交叠,规矩放于膝盖上方,睫毛浓密纤长,垂眸目不转睛盯着眼前一小块天地。

与十年前滂沱大雨,第一次见到她独自蹲坐在咖啡店外落寞怔愣的模样如出一辙。

只是此刻脸颊不再有眼泪。

安静乖巧得让人忍不住想恶劣地逗弄,看到那双清润的眼睛中只有自己的影子。

在她看过来之前,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我们要直接回家吗?”易念打破沉默。

“嗯。”顾晨豫淡淡答,顷刻又说:“明天带你去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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