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拜师好像一种相亲（1 / 1）

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常瑜就被常夫人拉了起来，十月中下旬的皇城已经有点凉，被子一掀开，她很快就清醒了。

外面还是蒙蒙的天色，常瑜揉揉眼睛，看着活力四射的常夫人，于是和她打招呼：“阿娘，晨安。”

“阿瑜，早啊~”常夫人整个人都带着一种莫名的轻盈，从昨天接到了纪柔的回帖，她好像一下就年轻了十岁。

随后常瑜就被麻利的常夫人和常瑶洗漱干净，打扮整齐。看着镜子被打扮的活泼可爱的自己，她的脑子总算能跟上点身体了。

今天常夫人给她准备了缃叶色的上襦，翠微色的下裙，头上还插了两只粉色的海棠绢花，显得她又整个人漂亮活泼。

而看向常夫人和常瑶，她们两个显然也是好好打扮过的。

常夫人一改平时老成的深色衣服，穿了一身浅紫藤色的衣裙，带着几只金钗和一只同色大花牡丹，显得颇为从容大气。

常瑶则穿着与常瑜同一色系但颜色略深一些的衣裙，头上带着薄荷色的栀子花绢花。为了能遮住脖子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痕迹，还系了一块浅碧色的丝帛。已经完全看不出她前几天还心中抑郁苦闷，看着整个人都开朗了起来。

看着如此积极的两个人，常瑜有一点无语又感动。这是给自己找老师还是给阿娘阿姊找老师啊，不过她们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好，常瑜没发表任何看法，乖乖由着她们摆弄。

等常瑜都穿戴好了，她们又让她一定要吃饱喝足，给她准备了不少汤饼和乳酪，都是一些没什么气味的食物。虽然没有多少胃口，她还是老老实实吃了下去。

一切准备就绪，常夫人带着一行人出发了。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常夫人揪着帕子和两个女儿絮絮叨叨的，让女儿见面先叫纪柔纪夫人，说以她的性子大概喜欢这个叫法。

不过常夫人一会儿说自己的手帕交为人很好相处，叫常瑜不要紧张，一会儿又说纪柔看人眼光颇高，一般俗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阿娘，我不会害怕拘谨的，你每日都说我聪慧懂事，那我就按平时的样子面对老师就可以吧。”常瑜看着已经非常紧张的常夫人不得不安抚着。

不过常瑜的安抚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常夫人还是有些担忧，“阿娘这不是太久没见到她了吗，已经不知道她现在是怎样的人了，我也变化颇大……”

“既然您还愿意让我拜纪夫人为师，那您心底还是相信她的为人的。纪夫人既然愿意您带着我和阿姊一起来拜访，她心里定然还是念着和您旧时的情谊的。您就无需担忧了，一切顺其自然不就好了？”

常夫人身上紧张的气息已经影响常瑜的情绪了，她不得不继续安抚自己的阿娘。

“您这是当局者迷了，我们来都已经来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和常夫人相比，只是来陪小妹走一遭的常瑶倒是轻松很多，“是啊，纪夫人肯定还惦记着您呢，您就不用忧心了。”

不等常夫人再多忧心，马车就已经晃晃悠悠来到了纪夫人的宅子。

几人下了马车就见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等在门口，她穿得也颇为隆重，一身雪青色的襦裙，披着淡紫色的披帛，头绾双环髻戴着数只珠钗。而她的身后还立着几个仆妇婢子，不用常夫人介绍，常瑜和姐姐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纪柔纪夫人。

常夫人走到了纪宅门前，和纪柔两个人相隔十尺相顾无言，只是都在细细打量着彼此，好似要透过彼此已经成熟许多的外表，看穿这十多年的时光……

两人身后的人见此情形也都默然而立，不敢出声打扰这对多年未见的挚友。

“这份友情果然并不是阿娘剃头挑子一头热，纪夫人明显也放不下自己幼时旧友嘛。”常瑜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岁月弄人。

不过不等常瑜多想，纪夫人便伸手过来拉住常夫人的手，“妙娘，我们真的是，许久未见了。”

只见常夫人才听到这个称呼，一语未发先落泪，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流泪，泪水模糊了看向对方的视线。

“唉……妙娘别哭，别哭，我们先进去吧。”纪柔一手用帕子给常夫人擦泪，一手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往院里走。还回过头来给常瑜她们眼神，示意她们跟着一起进来。

第一次见面怕留下不好的印象，常瑜姊妹也没有所处张望，只是微垂着头跟在后面。

等到过了外院来到正厅，纪夫人的仆婢都下去了，只留了一个小婢子还立在她身后，而常夫人带着的人也只有常瑜常瑶和桑蓉一起进了正厅。

常夫人此时的泪就已经止住了，只是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一直没有说话。而拉着她的纪柔也没放手，就径直拉着她在书案一面落座。

没了仆婢，两个主人还都不说话，常瑜和常瑶相视一眼，带着桑蓉一起给纪夫人行礼，“纪夫人万安，小辈常瑶。”“小辈常瑜。”

只见纪夫人对着她们点头示意，并没有立即说什么，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常瑜常瑶两姐妹。

而常夫人好像也终于从刚见面的激动情绪中缓了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从纪夫人手里抽出手。她好似因为一见面就哭出来有点尴尬，在一旁眼观鼻不出声，一点给女儿解围的意思都没有，完全看不出在车上给女儿说了一堆如何应对纪柔的话。

“今日母亲带我们姊妹来夫人这里，是因为小妹如今想要读书学典，但我们母女心有余而力不足，难以教授。听母亲说您学识渊博又与她有旧，遂过来拜访。”作为长姊，常瑶在外面第一个说话，说完又带着常瑜一起向纪夫人长揖行礼，将腰弯的近乎九十度。

“是你小妹要学，那就让你小妹自己来说吧。”

看着纪夫人还是没透露出什么别的神情，常瑜暗暗吸一口气，该自己说的，确实还是得自己说清楚比较好。

礼多人不怪，常瑜没开口便又是先行一礼，“夫人，小辈名常瑜，今年七岁，之前因着心智不全一直浑浑噩噩。而今我神智已然清醒，便不愿再无知无识，蒙昧愚钝。”

与一直盯着自己的纪夫人对视一眼，常瑜继续说到，“世人皆说女子做事要在各种条条框框之内，亦不给女子出头之路。而今朝开了女科，虽亦有不少制约，但只要有一线之机，我便想去试一试。”

“你要怎么试，去考科举吗，你觉得那是易事吗？凭你自己能走到哪一步？”纪夫人坐正了一些，眼睛开始一错不错的地看着常瑜。

但常瑜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也没因此而紧张，反而是冒着顶撞的危险回问：“确实不是易事，那夫人觉得自己年轻时如能去考科举，能考个状元吗？”

“哈哈哈哈，问的好。”纪夫人听到常瑜的反问，不止没有生气，反而不符合她温和气质地大笑出声。

常瑜与她这一问一笑发生的非常快，常夫人和常瑶还没有反应过来，都惊呆了。

“妙娘，你这个小女儿着实不错，比你与长女长子心眼都多，也很会看人啊……。”

看着还有些吃惊显得呆呆的常夫人，纪柔忍不住又露出笑容，只是这次和她表现出来的样子画风一致了，眉眼弯弯，温温柔柔的。

常瑜看着明显开心了不少的纪夫人心里舒了一口气，“看来我赌对了，这个纪夫人果然是个外柔内刚，顺皮反骨的。我就说嘛，能自己跑出来玩，被阿娘那种洒脱小娘子吸引的，怎么可能真是个温顺的乖乖女。”

不过看着明显到现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阿娘，常瑜心中明白，这对挚友的内在大概是反过来的。

看似乖乖女的纪柔其实内心最是坚韧不拔，而且非常心高气傲。看似洒脱不羁的阿娘才是真的内里善良天真，会被外界影响，只希望重新找回挚友的阿娘也能找回那个洒脱快乐的自己吧。

而常瑜自己，既然已经离开了前世，有了今生，也该脚踏实地，为今生创造一片天地了。这么想着，常瑜好像真的打碎了前世的桎梏，与这个世间有了紧密的联系，灵魂都变得轻松了。

“那你要收她做你的学生吗？”常夫人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女儿和挚友之间的弯弯绕，但好歹还记得今天来的目的就是给女儿拜师的。

“妙娘啊妙娘，你这个脑袋是怎么生出这么个聪明女儿的。”

纪夫人有的时候真是对好友有些无奈，于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阿瑜，今后你就随我学习诗书经典，我定会竭尽所学助你科举。”

“夫子，受学生一拜。”听到纪夫人收徒的话，常瑜果断对着纪夫人行了拜师的大礼。

而一旁的常瑶与桑蓉见状也连忙向纪夫人叉手行礼，以示对妹妹老师的尊敬。

“现在已经接近午时，妙娘你们就在这用过饭吧。”收完学生已经到了中午，纪夫人便要留下好友与学生在家住吃饭。

而许久不见挚友的常夫人和刚拜了师的常瑜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很快她们就见到了纪夫人准备得丰盛的午饭，她果然如常瑜之前想的，很看重常夫人这个好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