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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保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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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最追出去的时候,陈寂野的衣角已经消失在巷子里。

她朝他在的方向奋力奔跑,耳边是呼呼刮过的风声。

学校附近的老小区,小巷子纵横,迷宫一般,陈寂野进去了,就像蒸发一样再也寻不着。

可林最没有停下脚步,送餐的骑手与她擦肩而过,她在奔跑。挎篮子买菜的婆婆们与她擦肩而过,她在奔跑。咬着冰棍谈天论地的小学生们与她擦肩而过,她在奔跑……

从这条巷子,跑到另一条巷子,再跑到下一条巷子。

一阵混乱的推搡和拳脚声让她猛然刹住脚,她转身,后退两步,一转头就看到那群红蓝色校服的男生,以及唯一的那抹蓝白色。

林最没有多想什么,使出浑身力气喊了声:“住手!”

陈寂野最先听到她的声音,他原本正薅住一个人的领子,把人按在墙上打,闻声停了下来,转头。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林最,满头是汗,妆都花了,因为奔跑太剧烈,几绺头发还糊在脸上,书包带从肩上滑掉一只。

她喘着粗气,累得几乎直不起腰,好像随时会晕倒。可她的眼神又特别坚定,像个随时能加入战斗的女战士。

陈寂野转头的时候,脸上恶狠狠的表情还没收,显得格外冷酷,看到她,他脸色变得更差,张口便凶她:“谁让你来的!”

林最气还没喘匀,胸口一起一伏地说:“我来帮你。”

陈寂野咬牙道:“走!我不需要。”

林最摇头:“我不能眼看着你被人欺负。”

她在便利店的时候就一眼认出那些人,想到陈寂野靠在树上吐血那次,她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心慌得厉害。

他保护过她,她也要保护回去。

有人认出她来:“潘越,这不是那天早晨特漂亮那女的吗?”

“是她。”那个叫潘越的男生沉着脸说,“操,今天玩不过陈寂野,就弄他的妞!”

话还没落,被陈寂野掐着脖子摁在墙上,一个接一个拳头猛揍。

其他人纷纷来拉陈寂野,从后面打陈寂野的背和头,林最怕出事,大声喊:“我已经报警了!”

他们根本听不进她的话,林最跑上前想帮陈寂野,陈寂野找了个空隙,拨开人群跑了出来。

林最愣了几秒,见他朝她伸出手,她便也伸出手,任他将自己牢牢握紧,然后带她逃跑。

身后几个人在追。

巷子七横八纵,两拨人似乎在上演猫鼠游戏。

陈寂野的步子迈得很大,林最需要更用力才追得上他,那拼尽全力的瞬间,她的脚底也生了风,如同青春在呼啸。

她用力地跑,将头发甩在身后。

他时而回头看她一眼,目光担忧,她总是回给他一抹坚定的笑。

这一刻的林最,就像一个按部就班惯了的乖乖女,有个坏男孩突然出现在她沉寂的青春里,她试探,憧憬,接近,终究亲自品尝了叛逆的滋味,然后不顾一切地跟他私奔。

陈寂野最终把林最带到一个院子里,在察觉到林最快跑不动之前。

他们躲到一排蔷薇丛的后面。

蔷薇花都落了,只剩绿油油的叶子,茂密的枝叶足以将他们遮住,保护起来。

陈寂野停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捂住了林最的嘴巴。

林最瞪大眼睛看着他,憋红了脸。

他们一同屏息,直到听见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跑远,他才把她放开。

林最如濒死的鱼,边剧烈地咳嗽,边抽空大喘气,喉咙里全是铁锈味儿,胸口又胀又疼,而更折磨人的是发抖的腿,让她站都站不稳。

她扒着陈寂野的衣领,堪堪撑住不倒下。

陈寂野也有些喘不清,颈间的动脉肆意地跳,心脏在身体里怦怦乱撞。

掌心沾上了她嘴唇的红,他用指腹捻去。

各自平复了一会儿,林最才把陈寂野松开,只是仍然止不住流汗、咳嗽。

他眼尾淡淡向下扫,睨她:“真的报警了?”

她捂着胸口,说:“还没来得及。”

开口是哑的。

陈寂野凝眸说:“走,带你买瓶水。”

他侧身要走,林最跟上去,刚走一步,腿一软,差点摔倒,只好又抓住他的衣角。

他被她扯得勒了脖子,忙反手扶住她胳膊,问:“你还行吗。”

林最几乎要哭,说:“真不行了。”

陈寂野怔了怔,看她被汗液泡透了的小红脸儿,没忍住笑了:“长记性了吧,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就躲得远远的。”

他这话没有责备的语气,反而有几分捉摸不到的温柔,但林最有点不是滋味。

刚才她喊完“住手”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五个人全被陈寂野打得鼻青脸肿,而陈寂野除了衣服被扯得皱皱巴巴之外,一点彩也没挂,反而因为她的路见不平一声吼,分了心,减弱了战斗力。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不是怕我拖累你。”

陈寂野低头看她,说:“想多了。”

她又说:“我知道我去了也是给你添乱。”

陈寂野听出她语气丧丧的,就多解释了一句:“我是怕我连累你。”

林最低着头不说话。

小姑娘这样,陈寂野一时不知道怎么哄,也学她那样低头,她看着水泥地,他看着她的头顶,陪她罚站似的。

忽然有人抱怨:“你们谁呀,怎么随便进人家啊。”

抬头只见有个女人拿着锅盖在窗边站着,眼看就要冲出来。

陈寂野忙说“抱歉”,拉着林最走了。

出门的时候,那女人还在身后嘟囔:“小小年纪不学好,小树林不够你钻是吧,到别人家里又搂又抱……”

林最从没被人这样说过,下意识就抬头看陈寂野,陈寂野似乎预知她会望过来,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没做过就不用在意。”

他的话让林最很快心安理得,那女人只是个陌生人,她的评价并不重要。

走出巷子时,陈寂野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停下,问她:“喝什么?”

林最也没客气,扫视一圈,伸手指指:“这个吧。”

三得利的乌龙茶,五元一瓶。

陈寂野没喝过这个,见她喝,也给自己买了一瓶,饮料从贩卖机里掉落,他拿出来之后先给她拧开瓶盖,才把饮料递给她。

林最喝了一口之后又开始咳嗽,就像每次跑完八百米体测一样,总要咳个没完。

“你喜欢喝这个?”陈寂野忽然问她。

她“嗯”了声,看他刚喝了一口,又问:“你呢。”

陈寂野没什么表情,说:“我都行。”

这个回答引起了林最的好奇,她问:“什么叫都行?”

他往前走,边摞上瓶盖边说:“我一般只喝矿泉水。”

所以他对饮料没什么了解,也没喜欢不喜欢之说。

林最跟着他散步似的往前走,不用他说,她也知道他喝矿泉水是因为便宜。

陈寂野扬了扬他手里的饮料瓶,看着瓶身上的字说:“无糖,怪不得不甜。”

林最看着他,笑:“我就喜欢它不甜。”

陈寂野回头看她一眼,她忽然眼睛一亮,说:“我请你喝奶茶吧。”

有些心事林最喜欢埋在心里。

其实来这里这么久,她一直都挺孤独的。

她向来慢热、话少,又喜欢独来独往,班上同学她大多不是很熟,说过话的寥寥无几,只与三两个人交流多一点,却也不算亲近。外婆生病之后,她每天都要请假,与同学们相处的时间就更短了,经常感到自己是班上的透明人。

她没有朋友,唯一的亲人也即将不久于人世。

陈寂野以一种冷漠的姿态进入她的世界,他沉默,冷硬,目光从不会在她身上停留超过三秒,但又细心,柔软,短暂的停留也能窥见她的脆弱与无助。

他帮过她,也保护过她,每一次都没有迟疑,她能感受地到他善良的本性,她会接受、感激,记住这一切,然后也尽可能地对他好一点,即便只是一点。

陈寂野想都没想,回答她:“不喝。”

“走啦。”林最却来了兴致,抓起他的手腕就要走。

陈寂野钉在原地不动,林最拉了一下,没拽动他。

回头,看他双目沉沉,瞥了眼她抓住的地方。

她意识到不妥,猛地把他的手松开。

失礼的不只是那温热的短暂接触,还有抓到了他被赵蜜咬伤的地方。

她赶紧道歉:“不好意思。”

他收回手,没责怪的意思,说:“要走慢慢走,看路。”

他的态度总是会化解尴尬,当然,也化解了那不易察觉的暧昧。

只是尴尬的她,当时并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暧昧。

林最看了眼他那处结痂的牙印,再抬脚,依他所说,慢慢走,注意过往的车和人。

那家奶茶店就在抬头可见的地方。

林最进去后熟门熟路地点了一杯香草冰柠茶。

等餐的时候,陈寂野就在门边站着,眼睛始终盯着门外,似乎是怕那群人再出现。

林最本想问问他,他们为什么找他麻烦,但又觉得他应该不想说,干脆就不问了。

奶茶店的门头很小,没有坐的地儿。

取餐之后,他们到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林最把吸管插好才把香草冰柠茶递给陈寂野。

陈寂野歪歪头,问她:“你没买吗。”

林最说:“我不喝,请你喝。”

陈寂野说:“买一杯吧,我给你买。”

他想起身,林最拉住他的衣摆:“不用,真的。”

她目光诚实。

于是他没再坚持,而是坐下来,尝了一口。

香草独特的香味与香水柠檬的香气相得益彰,入口清爽,回甘轻盈。

这是陈寂野第一次喝这类东西,他不会形容有多好喝,但他是喜欢的。

林最期待地望着他。

他终于转过头,望着她的眼睛,说:“好喝。”

林最很开心。

这是他们第一次谈到喜欢的食物,也是第一次分享什么,所以她把这次定义为他们第一次真正地聊天。

这样被她下定义的特殊时刻,让林最生出一点小情绪,她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其实我不是不想喝,而是觉得太贵了,十八块钱一杯,能在食堂吃一天的饭了,以前不缺钱,没发现钱的好处,现在才知道有钱真好。”

一个请客的人,却当着被请客的人的面抱怨买的东西贵,她是有多安心,认为他不会多想?

陈寂野歪头一直望着她。

她感慨着,也遥望着,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头顶是凤凰花树的叶子和花朵在风中窈窕颤抖。

说着说着,她又淡淡地笑了:“但我不后悔今天的选择。”

陈寂野握着那杯冰柠茶,冰凉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手,沁凉的感觉从指尖连到心尖上去。

林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跳下一个台阶,转头看他:“我要走了。”

“去哪。”陈寂野刚才看她背着书包,就想问她去哪来着。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别告诉婶婶,我去做兼职了。”

陈寂野拧了拧眉:“什么?”

林最说:“我去餐厅弹钢琴。”

陈寂野眉头拧得更深。

林最没发觉,她看了眼手机,小小地“呀”了一声,急切道:“不行,耽误太久了,我要迟到了。”

林最反手托着书包跑下台阶。

陈寂野叫住她:“别慌,好好走。”

她没回头,说:“真的要迟到了。”

陈寂野起身,跟上去,说:“一起吧。”

林最边跑边转头:“你不回家吗。”

“今天有事。”陈寂野下了台阶,小跑两步到她身边,轻点了下她的肩膀上的书包带让她停住,又揪住她的书包带,把她的书包拿下来,反手挎在肩上。

他本身就是因为张洋找他,才着急离校,谁知一出校门就遇到了潘越几人,这才发生了刚才的插曲。

林最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再问“真的吗”或“你有什么事”之类的问题,因为实在是来不及了,她只说“好”,急着小跑去赶地铁。

陈寂野在后面接连说了好几声:“慢点,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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