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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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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残风尽起,月白光芒透进了幽闭的雅间中,公仪荣和庄相善相对而坐。

“我还以为你要过些日子才会来找我呢。”

庄相善率先挑起话题,声调也十分轻松,公仪荣却连看都没有看她,说话时用的也是很疏离的语气。

“那天我脱身之后,东宫的人便也再没来查过,既然相安无事,我就来了。毕竟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太久。”

庄相善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我也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她顿了顿,很自然地顺着说了下去:“上回说过想托你的办的事,是想让你下次回扬州的时候,帮我顺路带上一个人。人叫李胭,年方九岁,我担心她一个人返乡会遇到什么危险,若是能与你结伴而行,那就不用担心了。”

公仪荣有些错愕,但也并没有急着说话,庄相善扬眉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是扬州人的?”

他收回视线,冷淡地“嗯”了一声。

庄相善翘起唇角,颇为顽劣的笑着说:“我认识一个自幼在扬州长大,前不久才接来上京的女郎,你和李胭说起话来就同她一样。虽然你们乡音都已经很淡了,但每句话说到最末时的声调都有些尖,一听就知道是同乡。”

公仪荣低头不语,兀自端起茶盏吹了吹。

庄相善将手肘撑到桌案上,喋喋不休地继续说:“李胭聪明好学,她知道我会武功后便缠着我教了她几招防身,我先教了她一些基础的练着,她学得也很快。你们回去的路上得空时,也别落下了。”

公仪荣虽没有打断她,但临到末了也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我不回去。”

庄相善颔首表示理解,耐心地问:“我知道你是拿钱办事的,开个价吧。”

公仪荣蹙着眉缓缓道:“接单不是这个流程。再者就算你找到了中间人,我也不会接这单的,你另请他人吧。”

这回答确实叫庄相善有些意外,她困惑地歪了歪脑袋问:“却是为何?”

公仪荣再次陷入沉默之中,等了一会,看出他是铁了心不打算回答了,庄相善意兴阑珊地别过脸,自说自话道:“倒也无妨,左不过是让李胭再等几月,到了年末的时候我亲自护送她回去。”

公仪荣眼中闪过讶异之色,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还管这档子闲事?这人的父兄呢?”

庄相善想了想,还是将实话告诉他了。

“李胭的娘亲在生产的时候就罹难了,她父亲也刚过世,她在上京城没有其他可以投奔的亲属了,所以此番她回扬州,一为返乡,二为扶灵。”

公仪荣越听越觉得奇怪,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怎么会认识她?”

庄相善叹一口气,声调沉重:“我也是偶然间听说了她的遭遇,现在她在庄府管家家里暂住着,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公仪荣面色复杂地沉默了须臾,沉声询问:“然后呢?你还真打算把这种事当成正事来办,办一辈子?”

庄相善眼底情绪深不可测,她徐徐抬起头,不急不缓地牵起唇角:“这种事是什么事?办一辈子又有何不可?”

她不等公仪荣再说丧气话,便接着说道:“我是不是嘴上说说,以后你就知道了。毕竟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将来打交道的时日还长着呢。”

公仪荣嘴巴张开了又闭上,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外面却突然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庄相善心中一沉,暗道不好。

她走到窗前时正好看见班绍下马,反应神速地侧身闪避,扭脸就急迫地催促道:“你快走。”

当公仪荣再次站到窗台前的时候,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瞬间的恍惚: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庄相善听着房外迫近的脚步,又看到他在窗台上磨蹭了半天也不动,性急地直接在他背上拍了一掌。

“走啊你!”

公仪荣被毫不留情地推出了窗外,但在施展轻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之前,他背对着屋内扔下一句话。

“后天,我会找你商量送她回扬州的酬金。”

庄相善又惊又喜地应了一声好,合上窗户的同时,一袭茉莉白色衣衫的班绍恰好推门进来。

她来不及回到位子上,只能身形僵硬地半倚在墙上,强撑着笑脸问来人:“殿下怎么得闲来喝酒?”

班绍一改往日端着的威仪气场,进来便直奔椅凳撩袍坐下,整理衣服下摆的动作也显得分外局促,看也不看她便说:“顺道路过便进来看看,怎么不见你友人?”

他们相识多年,庄相善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今天神态有些不对劲,奇怪之余也松了口气,走回他身旁坐下,淡定地编着瞎话:“刚聊完天,他先走一步,我也正准备走。”

也不知班绍是真的没听出来,还是不愿在此时理会此等琐事,颔首应声道:“上楼的时候倒是没见着有人下去。”

庄相善迟疑一瞬,尽量若无其事地说道:“他走了有一会了,没碰上才对。”

她脸上的笑容已变得有些尴尬,好在班绍没有深究话里漏洞,庄相善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殿下这是怎么了?瞧着像是有什么心事。”

班绍深深吸了口气,纠结半响,又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方才裴六来找本王,正好提醒了本王一些事情。你我之间有些该说没说的话,本王觉得不能再拖了。”

庄相善愣了楞,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微妙。

“殿下但说无妨。”

班绍的手轻轻抚弄着腰间不曾解下的剑穗,借此平顺心境。

少顷,他故作轻松地开口说道:“你也不必顾虑什么,照实说就行。前些日子让你捉鬼,本是想让你大出风头,最终结果却事与愿违,你心里是不是怪本王了?”

“没有呀,怎么好好的说起这事儿了?”

见班绍神情肃正不似玩笑,庄相善也稍稍正色,诚恳地摇摇头道:“我绝无此意,殿下实在是多虑了。”

班绍耳根绯红,双唇翕张,犹豫的空当里,他收起了所有对外人的戒备和城府,那双素来凌厉逼人的眼睛里而今只剩下满目柔情。

这也是天地间独一人能看见的模样。

“本王的意思是,日后本王若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大可提出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庄相善仍旧摇头否认:“殿下已经做得很好了。”

班绍微微一叹,轻声道:“庄九,你知道本王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看了一眼迟钝的庄相善,决定把话挑明:“你想要什么本王都能给你,名声地位、随你喜欢,本王只有一个要求,不要离开上京城。”

庄相善抿唇不语,视线先垂落在地上,又慢慢往上,直至四目相对,她不躲不避,认真地望着班绍。

“殿下圣智神聪,敬天爱民,来日荣登大宝后,我大周必定繁荣昌盛更上一层楼,但不论多完备的法度之下,总会有圣人光芒泽备难至的地方,为侠者,要帮的就是这些人。”

“即便来日我与殿下天各一方,看似是我不能留在殿下身边,但实际上,我与殿下乃是殊途同归。”

班绍无可奈何地自嘲一笑,闭了闭眼,良久之后方开口问道:“这些话,你早就在心里酝酿过千百回了吧?”

庄相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有朝一日殿下总会问到,有备无患。”

班绍静静地注视着她:“庄公不会同意的,你阿娘也不会同意。即便没有一个人支持,你也要一意孤行吗?”

庄相善眼神清亮,满眼希冀地点点头:“所以我希望殿下能帮我跟我阿爹说说其中的利害关系。”

班绍的心思乱作一团,此刻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开口道:“你是说,要本王去求庄公,帮你离开?”

他气极反笑:“庄相善,你别想美事了,本王不可能同意的。什么殊途?以前没有两条路,以后也不会有两条路,你要走的是有本王的路,此是铁律,是日出东方一样永不变更。”

庄相善腾地站起身,冷着脸大声说道:“殿下,此事我绝不让步!”

班绍也缓缓站了起来,庄相善不得不抬头才能用眼神继续跟他对峙。

“此前本王对你百般宽纵,是因为想让你自己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倘若你执意如此,本王必会动用不得已的手段。”

庄相善不肯移开视线,倔强地梗着脖颈:“这可不是明君作为。”

班绍满不在乎地轻佻一笑:“本王不在乎。”

庄相善被气得口不择言,一股脑地骂道:“独夫!庸主!刻薄寡恩!”

残酷的述答曝在二人面前,针锋相对的伤人话语也刺过来,班绍双唇颤抖,齿间几度斟酌字句皆不能成,最终悉数化成了一记半嘲半恼的冷笑。

他一向看重礼节,但此刻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连句场面话也吝啬再讲,风风火火地消失在庄相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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