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私藏的世界（1 / 1）

发烧来的快去的也快，隔日孤爪就病愈回校了。

刚坐下便听到身后小声的呼唤。他回头，瞳孔撞入一片荡漾的果红中。

后桌捧着苹果汁，眉眼弯弯，嘴角仿佛噙着花露。

“欢迎回来！”

“...谢谢。”

入手，瓶盖果然已经拧开，后桌的贴心总体现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浅尝一口，产自小岛的独特果香唤醒了失效一天的味蕾，甚至在唇舌深处酝酿起更盛大的甜。

日光正好，瓶身被晨光照得五彩斑斓，吸引了好奇的三花。

孤爪发现了窗外的熟客，伸手将果汁放回抽屉，如独占珍宝的恶龙。

三花：“？”

“喵嗷——”

千穗侧目，看到一只隔着玻璃张牙舞爪的小咪。她屈指敲了敲窗户，悄声和猫咪商量：“现在保持安静，下课我再喂你好不好？”

音驹校如其名，常有猫咪出没，入学不久千穗已经养成了随包携带猫条的良好习惯，这也是三花愿意找她玩的原因。但今天，某人类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猫猫大人决定让最忠诚的仆人替它严惩这个坏家伙！

“喵喵！喵喵喵喵喵！”是他！这个可恶的人类抢走了本喵的东西！仆人你要替本喵报仇！

千穗的目光在小咪和前桌身上来回切换，一脸茫然。三花气得上蹿下跳，连喵带嗷，方言都飙出来了。

她很苦恼，只好戳前桌请求支援：“孤爪同学...你知道小咪为什么生气吗？”

孤爪抿了一口苹果汁，顶着猫咪愤怒的视线平静开口：“可能因为现在是春天吧。”

“欸？”

窗外，晴天一片蓝，日光透眠蝶。

————

因为之前约定东西送到排球部门口就好，所以今天，千穗给前桌发完消息就准备离开。却不料体育馆的门被“砰”一声打开，她惊讶抬头，与气喘吁吁显然才结束训练的山本面面相觑。

她眨眨眼，脸上充满疑惑：“山本同学？”

山本立正，大声回答：“是！”

千穗：为、为什么要用这种军训的语气？

“那个、我、你...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被他突如其来的深鞠躬吓到，千穗后退半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

等等，她有做什么吗？

山本仍然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声音却渐渐变小，最后几乎到了完全听不见的程度：“关于前天的事还有......”

千穗忍不住靠近，想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山本忽然拔高音量：“总之就是非常感谢！！”

“感谢”回荡在校园内，惊飞了栖枝的山雀。千穗不明所以，但还是秉持礼貌的原则回复：“不、不客气？”

“其实我想问一下...”“该回去训练了。”孤爪拾起滚落门口的排球，对山本说。

山本挠挠头，拎起食盒钻进体育馆。孤爪落后他一步，朝千穗点了点头算是道别。

所以直到最后，她也不知道山本究竟因何道谢。

————

代号晨跑计划十分奏效，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千穗虽然不能立刻及格，但起码不会一跑就喘。

对此，绘理大人表示：“哼哼哼不愧是吾的弟子！哟西，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跑进三分钟！跑进接力赛！跑进奥运！”

千穗惊惶：“哎哎哎？绘理对我的期望这么高吗？但是三分钟已经很难了......”虽然不清楚接力赛是什么，可奥运会也太夸张了吧！

真纪毫不留情地戳破绘理的幻想：“你想什么呢？千穗又不是田径部的。说起来，接力赛是不是要开始了？”

接力赛，指“全霓虹高等学校駅伝競走大会”，每年5月举办一次。绘理虽然是新的不能再新的一年级，但因为自身实力过硬，破格被安排进参赛队伍。

绘理舔了舔唇角，眸中流露出不同以往的跃跃欲试：“嗯！所以未来一个月都不能和大家一起了......真纪！千穗！我会想你们的！”

千穗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真纪则淡定许多：“上课总能看到人影吧？而且，不要妄想能抄我的作业，准备比赛的同时也不能落下功课。”

绘理：“？！真纪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呜呜呜呜呜.......”

虽然少了绘理的监督，但有真纪陪伴，千穗的晨跑之路也不算太艰辛。

而在渡过最初的“开发期”后，她跑步的频率渐渐维持在一周三次。因为知道真纪国中时就定下目标要考东大，所以千穗偶尔想加练的时候并不会打扰她。一个人时，她的晨跑路线漫无目的，最近她在学校附近发现了一条绝佳的跑步路线，左手边是开得绚烂的樱花树，右手边则是漫长的芳草堤，呼吸间充斥着清冽的河水的气息。

清风徐来，波光粼粼。伴着潺潺水声和细漪微浪，千穗不自觉放慢脚步，安静欣赏这一派春日胜景。

原来东京和故乡，也是同一片风月流水。

不知道高木那里，樱花凋尽了吗？

“...风间同学？”

听到自己的名字，千穗猛地起身，险些因为惯性跌下河堤。幸好孤爪及时出手抓住她的手臂，才不至于传出“女子高中生不幸落水”的社会新闻。

他提醒：“小心。”

千穗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赶紧带着他一起远离河岸。孤爪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松手，掌心仿佛被火烫到，迅速收回。

所幸后桌没有在意这个小细节，问他：“孤爪同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孤爪指了指几乎看不到人影的前方：“这是排球部的晨跑路线。”

“欸——是么，之前都没发现呢。”千穗踮起脚向前望，马尾堪堪扫过孤爪的脸庞。

轻盈果香灌进鼻腔，咽喉微痒。他环顾一周，却并未发现香气源头。直到一阵微风吹拂少女的发丝，掠过他。

是...洗发露的味道。

孤爪呆愣一秒，有奇怪的感觉从胸口往上蔓延，必须说点什么改变现状。他后退半步稍稍拉开距离，让新的空气挤入胸腔，才得以开口：“风间同学...又为什么在这里？”

千穗于是把前因后果和他说了一遍，语毕自信满满：“我有预感，最迟下个月我就能及格。”

孤爪点点头，算是赞同她的说法。两人面对面站了一会，不知道说什么但什么都不说又很尴尬的样子。千穗自觉她比前桌更开朗一点，打破沉默：“排球部的训练没关系吗？”

她好像耽误他训练了。

孤爪摇头：“只剩最后一圈，跑回学校就算完成。”

“这样啊，那、要不要一起？”千穗试探着问。其实她只是随口一说，这样前桌就能顺理成章地拒绝她继续训练。

她没想到孤爪会答应。

“好。”

“欸？”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被提醒鞋带散开了，才有一点真实感。

两人沉默着跑了一阵，之间只有错落的脚步声。千穗稍微落后于孤爪，盯着他的侧颜，想如果是这样，自己好像也不算打扰。

春岚从河对面的山上滚落，漫过浮光跃金，变成温柔的风落到行人身上。入目滚滚盎然，樱花树绽放余晖，芳草堤上间或开着几朵蒲公英，几乎可以预见成熟的时候它们的种子越过河水，奔向不知名的远方。

胸腔也被这股生机勃勃填满，某种情绪几乎要溢出来。察觉到身后人逐渐放慢的脚步，孤爪驻足，以眼神询问。

千穗看着樱花树，呢喃：“现在是春天啊。”

林间风再度把果香送来，还带着股熟悉的打发奶油的味道。

孤爪第一时间想起自己早上对猫咪说的那句话。

因为现在是春天啊。

————

还剩下一半的路，千穗忍不住问：“今天没看见黑尾学长呢。”

“小黑他们在前面。”

“前面？”“嗯，大概二分之一圈。”

千穗愕然：“孤爪同学是因为我刻意放慢速度的吗？！不、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只是正常速度晃悠的猫：......

“哼。”

突然就只能看到一个黑色后脑勺的千穗：哎哎哎说错话了吗？！

又跑了一会，千穗观察到孤爪的视线总是飘忽不定，时而落在水面，时而落在居民楼的外墙。

她好奇，问他在看什么，他回答：“把路上的见闻想象成游戏，会更有趣一点。”

“想象成游戏？”千穗不解。

孤爪抿唇，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想法。毕竟对于不怎么玩游戏的人来说，这些想象未免太过于天马行空。

说不定还会被认为很幼稚。

但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孤爪深吸一口气，描述了一遍他眼中的世界——湖泊是水怪的老巢、垃圾桶是藏宝箱、白色斑马线是加速带，居民楼顶层的花园阳台则是攀爬点。

就连路人，都可以想象成隐居山林的魔法师。

“斯国一！”千穗发出赞赏的声音。接着她用手指框住不远处的街景，按下空气快门：“这可是孤爪同学私藏的世界呀，要好好记录下来。”

私藏的世界，吗？

不是幼稚的想象、不是听不懂的怪异描述，是【私藏的世界】，要【好好记录下来】。

孤爪望着后桌的背影，这一刻，他的眼睛仿佛也把什么记录下来了。

远远的看见了排球部诸人，千穗改道校门的方向，和他告别：“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训练，先回班啦，byebye~”

孤爪站在原地，直到黑尾的手搭上他肩膀，他才惊觉自己居然维持着挥手的姿势站了这么久。

夜久看了眼计时器，惊讶：“居然比昨天快了一分钟。”

孤爪也觉得奇怪。

以前，晨跑的路有这么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