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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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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州暴雨虽歇,但堤坝受损,灾民流离失所,隐有暴动之兆。

灾后重建与安抚灾民刻不容缓,可是近一个月来从国库拨出数百万两白银,成效不佳,连日来周识檐下了早朝便入勤政殿与诸位大臣商议对策,常常一耗就是一整天。

万州山高路远,库银层层下放,难免有蛀虫贪心。周识檐召来顾淮年和赵秦临,命他二人去将万州范围的蛀虫拔干净。

先帝在时朝中便有两派,当时的赵皇后和顾贵妃也就是如今的赵太后和顾太妃各成一派,两派难分上下,多生嫌隙。周识檐出生后朝局有变,赵太师为首的太后派日渐鼎盛,周识檐继位不久,顾太妃自请入皇陵常伴先帝,太妃一派逐渐收敛锋芒。

赵秦临和顾淮年一个是太后亲侄一个是太妃堂弟,当年先帝为平衡朝局,特意挑了他们入宫伴读。周识檐与他二人一起成长,情意深厚,默契极佳。

万州知府是太师门生,万州官员多属太师一派,此番派赵秦临和顾淮年去万州一是磨炼,二是赵秦临能镇住万州官员且又有顾淮年背后派系制衡。

万州之事耽误不得,赵秦临和顾淮年领命之后又和皇上商讨几句治理之策便匆匆出宫收拾行囊。

从御花园回来便没歇过,周识檐挥退宫人,阖目揉按印堂穴。虽闭着眼,但他不曾放松,脑中不断闪过万州所牵扯到的官员和朝中各方派系。

“启禀皇上,太后着人送来补汤。”

皇上说要静一静,连近身伺候的刘福和朱祥都一并出来了,底下人不敢出声打扰,可太后宫里的人也不能不理,只能来求刘福、朱祥两位公公帮着知应皇上一声。

按在眉间的手指稍作停顿,黄昏洒金,透过分明的指骨落在修长的指缝间。

周识檐掀开眼,眼尾有疲惫的血丝,微哑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回旋:“端进来。”

刘福轻踢了一脚跪在边上发抖的小太监:“还不快端过来。”

勤政殿什么时候进了这等不经事的太监。

这太监确实是上个月才调来勤政殿当差的,没碰上过这般复杂的情况,磕头认错:“福公公恕罪,太后宫里的人说路上不小心把汤洒了,要来跟皇上请罪。”

“去的你!”刘福一脚踹进他的心窝,压低声音呵斥,“白长一张嘴,早不把话说全!”

皇上本就因万州水患烦忧,他们这些天话都不敢多说。这小太监倒好,说一句藏一句,他上哪儿端汤去。

朱祥给那小太监使个眼色,让他赶紧退下:“行了,话已经说出去了,你把他踢死也没用,赶紧跟皇上解释,莫让皇上久等。”

“这批宫人选得不好,不会说话就算了,连食盒都端不稳。”刘福压下怒气,请了两下嗓子再敲门。

“皇上,太后宫里的人是来请罪的,说在路上把汤洒了。”

忧思太过又在御花园吹了风,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钝痛,周识檐按着头不耐地说:“洒了就让他们回去吧。”

那劳什子补汤他原就不想喝,洒了也好。

“等等。”

殿内传来皇上的声音,刘福生生止住脚步,和朱详一起推门进殿。

“去把人带进来。”

周识檐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翻开细看。

万州已经死了不少人,既然他们把汤洒了算有功,就听听他们的解释吧。

阮萤在殿外等了许久,心慌激出来的热汗褪去,忐忑催发的凉意从脚底板直窜脑门。犯错的宫人们苍白着脸,噤若寒蝉,她只能狠掐掌心保持清醒。

终于等到刘福出来传话,阮萤的心跳再也不受控制,震耳欲聋,似要破胸而出。

“姑娘糊涂,汤洒了回去便是,怎么还往圣上跟前送。”刘福暗中打量,觉得她是硬往皇上身边凑。

他是皇上身边的人,不可怠慢,阮萤略微福身:“臣女初入宫廷,多有懵懂不懂处还望公公海涵。”

“皇上为朝政烦忧,姑娘切莫多言。”刘福曾是太后恩惠,即便为刚刚不成器的小太监动过气,还是提点了阮萤一二。

阮萤谨记于心:“多谢公公。”

“快些走吧。”

一同送膳的宫人留在殿外,阮萤独自进殿。快步跟在刘福身后,不多时停在偏殿大门外。余光所及之处,雕刻云龙,处处透着庄严典雅。

“启禀皇上,人来了。”

喑哑褪去,陌生又熟悉的声线闯入阮萤忐忑到发胀的耳膜:“进来。”

淡淡的沉水香在鼻尖萦绕,一直不安的心蓦地沉下来,她在殿中央的错金博山炉后跪下:“臣女有罪,望皇上宽恕。”

牢记刘福公公的提醒,阮萤毫不拖泥带水。

刘福挑眉。都凑到跟前了,又守起了规矩。不知是被龙威压制不敢妄为,还是自信到觉得这样就足够勾起皇上兴趣,亦或是她当真无心勾引?不管是哪一种,看来宫里要热闹起来了。

周识檐眼睛都没有抬,专心看手中奏折:“补汤而已,罪不至此,回去吧。”

“皇上胸怀宽广,谢皇上饶恕。”阮萤谢恩后跪着不动。

“还有话讲?”周识檐放下奏折,抬眼望她。

她发髻整齐,袅袅薄雾拂过她光洁的额头,翘长的睫影盖住眼尾小痣,周识檐只能看清她圆润精致的鼻头。

虽然刘福公公提醒过她皇上心情不佳,但已经走到眼下这般地步,不能弃殿外宫人不顾。

松开近乎咬烂的唇肉,她声线发紧:“皇上仁慈,臣女分神没有看管好食盒,求皇上免去送膳宫人之罪。”

阮萤在殿外就想过,太后召她们入宫陪伴,犯错惹太后不愉顶多是赶出宫去,这些宫人不一样,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不过她也不是纯善到全无私心,据浮碧亭所听,皇上无心往后宫添人,太后心系皇嗣,她赌得皇上饶恕后太后会另眼看她,不会赶她出宫。

周识檐的目光落在她眼睫颤动时若隐若现的小痣上,神色淡然:“免罪,去吧。”

过了一关,阮萤心中大喜:“谢皇上宽宏。”

事成,她想起刘福公公的话,不再多言,谢恩告退。

把她出去后刘福回皇上身边伺候,周识檐手边堆了一摞奏折,低头批阅时忽地出声:“刘福,你去宁寿宫走一趟。”

阮萤带着好消息出来,一齐来送膳的宫人松了口气,但心还悬着。宫里没有秘密,办事不力的消息传到太后耳中,他们的日子依旧不好过。

过了皇上那关,还有太后。一路无声,到了宁寿宫阮萤径直去太后跟前请罪。

再有几日就是中秋,太后思念先帝,这几日常常待在佛堂。宫人把阮萤领到佛堂时,王襄正在案前抄经。

果然不出所料,王襄从内务府回来后便到了太后跟前。不清楚王襄跟太后是怎么说的,阮萤只说自己粗心,没提王襄的名字。

佛堂的檀香气味浓郁,盖过阮萤身上沾染的沉水香气。

小榻上的太后双目微阖,任阮萤跪了半晌才让曹嬷嬷扶她起身:“你来认错,襄儿也来领罚,哀家倒不知道该罚谁了。”

有林姿燕在前,王襄不敢隐瞒太后,只说自己不小心碰到了食盒。

“皇上身边来过人了,那些宫人全调去净衣房,小惩大诫,你不用担心。”

听到太后的话,阮萤眸间闪过迷朦之色。

皇上日理万机,在勤政殿听他语调冷淡,没想到竟愿意为这等小事分神。

“皇上都不在意了,哀家自然不会介怀,起来吧。”

垂眸掩饰失神,阮萤起身谢恩:“谢太后开恩。”

曹嬷嬷为太后捶肩,太后稍微动了动,目光停在佛像前的王襄身上:“不过错了就是错了,你和襄儿一起为先帝抄经祈福吧。”

宫人备好纸笔,阮萤到王襄身侧,和她一起抄写经文。

袅袅香烟下她们并肩而站,显得娴静融洽,太后感慨:“难为你二人相互揽下罪责,真是姐妹情深。襄儿心思纯良,萤儿莫要辜负。”

原来王襄将浮碧亭内太后与皇上的对话听进了心里,借此小过既能立一个纯良形象,又能拉阮萤下水,一举两得。

抄了半个时辰经,太阳西落,佛堂内稍显昏暗,太后没有为难她们,放她们带回去抄。

快到西侧殿时,王襄到阮萤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我不是存心的,碰到食盒心里害怕才走那么快,妹妹不会怪我吧。”

衣袖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阮萤忍着不适:“太后指我做事,原就是该我担责。”

“我就知道阮妹妹心地善良不会同我计较。”王襄高兴地晃着阮萤的手臂,“不过妹妹你怎么敢再往勤政殿去的,万一惹恼了皇上,太后这边也没法交代。”

“害怕时太过惊惶,没办法深思熟虑,凭着直觉去的。”舌尖轻轻舔过嘴唇内侧,凹凸不平的唇肉提醒她王襄的作为。

王襄还是一副天真开朗的模样,吐舌道:“还是怨我,我不该丢下妹妹一个人。”

阮萤不再答话,进了西侧殿后挣开王襄的手,径直回了绿蕊阁。

王襄没有追上去,大殿门下,昏黄的夜色模糊了她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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