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背叛与宽容（1 / 1）

基本演绎法。

夏洛克.福尔摩斯只需要通过几个步骤就可以轻易地得到自己想要的。

第一步提出假设；第二步找出已有的数据排除不正确的假设，精简余下的假设；最后一步，证明余下的假设。

“麦考夫……不，不是他……”小乔每次都无法流利的说出一个谎言，这实在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于是她低下头，看了眼夏洛克。

他垂着眼，眼皮很薄，薄到在眼尾处透出洇红的血色来。

他看起上去很脆弱。

小乔无端升起这样的想法，即使夏洛克看上去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本能地不想告诉他下午发生的一切，这会令他难过，但同时小乔又认为她不应该这样做，这样一来她就变成麦考夫和华生医生那样的人了。

自以为为他着想的人。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小乔干脆低着头看向脚底的地毯花纹，选择最保险的沉默。

夏洛克自然不会允许她在这个时候逃跑，他伸出手握住她的腰身，毫不客气地把人拖回到身前，一个更近的距离，近到他鼻尖浮动着一股和他身上相同的沐浴露的味道。

如果里面没有混杂着讨人厌的令人作呕的乌木熏香的话，而他认识的人里面，恰好有一位非常喜欢在自己身上喷满这种味道。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乔？”夏洛克还需要一点儿提示，才能知道他们之间具体交谈了些什么。

“他不是想要故意这么做的，夏洛克。”小乔说出这句话，又快又轻，像催眠一样不知道在说服谁，“麦考夫他很爱你，只是用错了方法。”

“你知道的，家长总是这样，他们有时候会犯错，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爱你。”

小乔还在说着，她渐渐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昏沉，从头到脚的，大脑朦朦胧胧像糊满了浆糊似的，于是她没有察觉到她和夏洛克之间的距离，他们靠得过于接近了，她几乎可以坐到他的膝盖上。

“大家都很爱你，夏洛克。”

她还在那里强调。

夏洛克没有在她面前展露出任何表情，他选择在心里表示自己的嗤之以鼻。

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很爱他。

爱会让人变得脆弱，让人感到不安，焦虑，痛苦。

夏洛克注意到她微微皱起眉毛，于是他放松一点手上的力气，只是一点儿而已。

他严格把控牵制住她腰腹的力气，不让她感到不适，又牢固地将猎物控制在掌心。

她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一般来说，夏洛克讨厌小乔身上那种如同圣母一般的软弱，但此刻，他却从她这种迟钝的软弱中体会到一丝微妙的愉悦感。

“他叫你做什么？”夏洛克垂下眼，盯着自己放在她腰上的手掌，声音低低的，带着不易察觉的暗哑，“叫你像华生医生那样帮忙监视我的动态，是吗……打着……为我好的名义？”

“他可真是，”夏洛克轻笑一声，“一如既往的多管闲事。”

小乔不喜欢夏洛克这个样子，她张开唇，想要替麦考夫说些什么。

“让我猜猜，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夏洛克打断小乔的话，一个笑容在他的脸上转瞬即逝。

随后夏洛克脸上的表情变得礼貌又疏离，伦敦腔像贵族一般的高贵优雅：“夏洛克他不会有同情心，他是一个潜在的犯罪分子，乔。”

夏洛克在模仿麦考夫。

小乔感到自己的手指很僵硬，对于亲生兄弟来说，夏洛克和麦考夫的外表其实并不相似，夏洛克看上去如同冰块般冷漠锋利，而麦考夫则更加温和些。

他们分明不是一个人，可现在的相似度却完全一致，近乎到达某种诡异奇特的地步。

“他很邪恶不是吗？”夏洛克迅速又恢复成平时那种清冷倨傲的样子，他不动声色地收紧手掌，在她的忍受范围内的那种。

“所以你小时候就不喜欢他，乔。”他凑近她，像是某种幼稚的统一战线，“和我一样。”

“我没有。”小乔轻声反驳，她没有讨厌麦考夫，她想小时候的自己可能是有些害怕麦考夫，但她没有讨厌过麦考夫，她一度将他当成自己的兄长看待。

他是夏洛克的哥哥，于是也成了她的哥哥。

麦考夫显然不喜欢她这个便宜妹妹，他有自己的亲生妹妹——欧洛斯，所以他很少回应小乔的那声‘哥哥’，每次他都只是礼貌又温和地笑着。

小乔在离开福尔摩斯一家的这五年间才逐渐体会到某些细节。

在深思遨游的时候，小乔脑子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她终于想起来被自己遗忘到一旁的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要寻找一个新住处。”小乔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夏洛克寻找她的眼眸，松开在她腰间的手。

小乔没忍住扭一下头，躲开了，夏洛克的动作停顿一下，然后，他捏住她的下颌，毫不客气地将她的脸扶正，指腹与她皮肉相接触的地方冰凉又滚烫。

小乔看到他的眼睛，灰蓝色的瞳孔，看不出感情。

他盯着她的样子，让小乔想起动物世界里蛇类捕食的画面，冰冷的，毫不留情的。

“你讨厌我们的房东太太？”夏洛克抛出第一个假设。

“不是，我很喜欢赫德森太太。”小乔连忙解释。

“你讨厌华生医生？”

“……没有。”小乔停顿一小会儿，她没有因为今天下午的事情就否认华生医生的为人，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夏洛克，虽然她并不赞同这种方式。

“那你讨厌我？”夏洛克直直地对上小乔的视线，没有闪躲，眼中有着浅浅的茫然和不解。

“没有。”小乔急急地回答，她张大眼睛，突然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委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夏洛克。”

“我会打扰到你。”小乔小心翼翼的，她垂着脑袋，盯着眼前那毫无折痕的男士裤装，“我会打扰到你探案，我总是会搞糟……”

“不会。”知道她到底在担忧些什么之后，夏洛克的试探戛然而止，他重新露出那种游刃有余的掌控姿态，重复一遍，“不会。”

“我说过的，乔，你可以帮我理清思路。”

“更何况，你难道不想知道詹姆斯.莫里亚蒂离开的真正原因吗？”夏洛克有意误导小乔，他用了一种非常有歧义的说法，在这种日复一日的影响下，她接受了这种暗示。

“你知道他的踪迹了！？”小乔很少发出这样高昂的声音，她揪住夏洛克的衬衣衣领，眼睛亮闪闪的，看上去就像两颗可爱的黑曜石，“他怎么样？现在还好吗？”

夏洛克突然从沙发上起身，按下开关，突如其来的灯光刺激得小乔闭上眼，因此她没有看到侦探正在冷冷的睨视她。

他的语气轻柔而又阴森的：“他当然很好，你不必为他担心，乔。”

“叮咚”的短信提示音。

小乔的眼睛还没能很好的适应光明，骤然，一股力量将她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她的后背是男人滚烫的胸膛，转瞬即逝的，这种灼人的热度又消失了。

“我们的连环凶手有消息了。”夏洛克随意穿上一件大衣，半抱着小乔往贝克街外走，他的语气又恢复成平时那样，好像刚刚的阴森只是小乔的错觉。

时间已经很晚了，伦敦的夜晚显然不是一般的冷，但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并没有下雨，这让这种寒冷变成稍微可以忍受的干燥的冷，而不是那种刺痛骨头的阴湿。

夏洛克独自一人走在前面，落下小乔有一段距离，小乔没有出声打扰正在思考的夏洛克，只是默默加快步伐，试图赶上夏洛克，对于这种相处模式，小乔并没有感到抱怨，相反她觉得自己适应良好。

只是她追赶的速度可能太慢了，慢到侦探先生不满地回过头来，等着她。

小乔更加不敢消极怠工，她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儿在奔跑，等到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侦探先生的身边的时候，侦探先生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夏洛克一把抓住小乔的手，将她纤细柔软的手指全部包进掌心，然后牵着她往目的地走。

小乔打了个冷战，他的手很凉，小乔意识到他在室内就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而现在也不过是多了一件大衣，他甚至连扣子都没扣上。

他这样会感冒的。

小乔尝试着抽出自己的手，好给夏洛克系好每一个纽扣，她知道如果她口头提醒，夏洛克肯定不会乖乖听从她的建议，他还会一脸肯定的告诉她，他并不冷。

但她没有成功，他紧紧笼住她的手，甚至用力捏她一下，像是在警告她乖乖的，他的骨头隔着薄薄的一层血肉，膈在她的骨头上，激起奇异的痛觉。

“四起手法一致的谋杀案，这里就是他的猎场，他的舞台，这个城市的正中央，他在表演，也在狩猎。”夏洛克牵着她，语调瑰丽优雅，如同正在吟诵诗歌。

“我们已经知道四位受害者都是被诱拐的，那情况就大大不同了，我们亲爱的凶手他并没有隐匿自己的踪迹，他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表演，光明正大的。”

说到高潮之处，夏洛克更加用力地握紧手里的软肉，眨眨眼，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

这不正常，如果华生医生在现场，那么他就可以斩钉截铁地告诉小乔，这不是平时夏洛克查案时会有的状态。

他兴奋过了头。

华生医生或许能察觉到，夏洛克绝不是在为案件本身兴奋，他的猎物已经在他身侧。

“所有的受害者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她们没有发出任何惊叫，也没有一个目击证人。”

“乔，好好想想，就算素未谋面也能交付信任的人是谁？注意保持积极的思考，乔，开动脑筋，一个无论去哪里都不会令人怀疑的人是谁，一个能在闹市中大肆狩猎的人会是谁。”

一辆出租车沉默地停在他们跟前，小乔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

她既不知道夏洛克是什么时候停住脚步的，又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叫了一辆的士的。

或许是在他们出门前？

小乔记不清了，她还在努力思考刚刚夏洛克的问题，直到坐进的士，出租车特有的皮革与烟草的味道，让她昏沉的大脑稍稍清醒些。

“是警察吗？”小乔张开嘴，试图咬字清晰的说出自己刚刚思考的结果。

这个答案显然给侦探先生造成了一点小小的震撼，他凑过来，挑眉一副兴致勃勃地样子：“你竟然会怀疑苏格兰场？”

小乔立刻在心里感到小小的后悔，然后这种后悔变成羞愧，开始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她竟然会怀疑警督们，她……

小乔摇摇头，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一张嘴，滚烫的气息就从鼻腔里喷出，有那么一刹那，小乔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喷火巨龙。

她的脸蛋和鼻尖红的不正常，额头下巴这些部位又苍白无色，夏洛克突然皱眉，伸手摸上她的脸。

……冷汗，发热。

她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