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 / 1）

漆黑的世界中，一团微弱的火光正缓缓移动着，仔细看去，是三长一少四个人在慢步前行。

他们穿着到处都是补丁亚麻布衣服，手中或提着长矛，或提着棍棒，腰间还插着匕首。

有高有矮，体貌特征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瘦骨嶙峋。

借着黯淡的火光可以看到，周围的环境极其恶劣：

深色的植物上流淌着粘稠的液体，壁虎模样的生物被大嘴花吞掉一半，另一半还在外边挣扎着。

蠕动的藤蔓不甘心地退出火光覆盖的区域，潮湿的地面不时还冒起气泡，不知之前有什么生物丧生于此。

走在第二位的小孩拉了拉前边胡子拉碴男子的衣角：“山姆大叔，我们真的能找到食物吗？”

为首的男子吐掉口中嚼着的草根：“找不到也要找，他们还等着我们回去呐！”

“可……”

小孩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前边的男子却挥动了手中的长矛，将一团蠕动的不明生物刺死在地。

“别走神，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对不起。”

小孩显然是第一次出门，对这个世界并不熟悉，没有养成防备之心。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一行人找了个开阔的地方休息起来。

“克罗斯，我们还有多少东西？”

山姆在周围找了一些能够燃烧的材料堆起一个火堆，光亮比最初的那个火把亮了许多。

名为克罗斯的人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东西，细数起来：“肉干还有11块，叶子14张，但是火油不多了，最多还能撑七天。”

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的寸头刀疤脸终于开口，这饱经风霜的人竟是个女子：“回去吧，我们出来也有十多天了，再不回去，我们都得留在这里。”

一时间大家陷入了沉默。

他们都知道她说得对，可他们真的能就这么回去吗？

出来之时大家对他们抱了多大的期望，他们怎能回去看到他们失望的眼神？

山姆将燃至根部的秸秆丢进火堆中，连火星子都没带起一个。

“不能回。”

其他人都在等着他的理由。

出来十多天，什么食物都没找到，若是死了就真的死了。

若是活着，总还有看见希望的可能。

“看见那棵爪树了吗？”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那边看去，一株只剩下枝干的枯树无声无息地站在远处，凭借他们这边的火光，只能勉强看到一些轮廓。

“上一次出门的时候，我们五天就能走到这里，可现在，已经整整十三天了。这说明什么？”

山姆是他们之中最有经验的拾荒者，今年才三十六岁。

更有经验的那些，早就葬身在了黑暗中。

所有人都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深渊的步伐越来越快了，再过不久，我们仅存的生存空间都会被彻底吞噬。在外边是死，回去也是死。若是能找到食物，或许还能撑一段时间。”

小孩子最沉不住气，听见这话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带着哭腔：“就这么没办法了吗？神真的将我们抛弃了吗？可错的也不是我们呐！”

幼崽是所有种族的希望，若不是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也不会选择把他带出来。

他哭得那么伤心，是该先安慰他的才对。

可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只能狠下心来，这样才能让他更快地成长。

靠自己，而非那位已经很久没有回应他们的……神。

山姆又点燃了一根秸秆，狠狠地吸了一口，借着熟悉的动作回味多年前他从倒塌的遗迹下方找到的那半根烟头。

当时那烟头把他呛得直咳嗽，被队长笑着抢了过去。

现在他连秸秆都已经吸习惯了，能让他在外边保持精神的状态。

思绪万千，最终只吐出两个字：“睡吧。”

按照往常的惯例，山姆应该是最先守夜的，可这一次不知为何，守着守着就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山姆大叔！山姆大叔！”

在小孩的推嚷中，山姆从熟睡中醒来，只觉得脑袋炸痛，记不清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这是……怎么了？”

“你看那里！那个是不是就是阿姆故事里的光？”

山姆朝那边望去，刚睁开的眼睛被一道白光刺痛，流下一行生理性泪水。

那道光呈缝隙状，似乎通向另一个于他们所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神！是神回来接引我们了吗？”

一行人跪在地上，激动地亲吻着肮脏的大地，用沾染着泥巴的双手捂脸，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最后，山姆慎重地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进神之国度去寻找食物。

“山姆大叔，我和你一起去！”小孩喊道。

“我们也一起。”另外两人也坚定道。

山姆的脸抽搐了一下，艰难道：“你们可知道，与神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在这等我，至少……要有人将食物带回去。”

“我不怕！若是没有了你，我们怎么回得去？”

“如果真的要牺牲，就交给我们吧！”寸头刀疤女性道，“你还有属于你的责任！”

山姆闭上了眼睛，显然在与自己做出激烈的心理斗争。

一方面，他是年龄最大的人，想把希望留给年轻人。

另一方面，他也的确是队伍中经验最丰富的人，若是说谁能带着食物成功返回居住地，他是可能性最大的。

可……

“我们去了，山姆大叔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小孩不听劝阻一头扎进了耀眼的光芒中。

那是光啊！

他从小到大从未见过的，只出现在故事中的光啊！

山姆没能阻止大家，最终一咬牙自己也跳了进去，起码……得让最小的那个活下来。

刺眼的白光散去，一行人也进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头顶三尺之上浓雾翻滚，偶而薄弱的地方能看见巨大的影子一闪而过，那是比深渊中的邪恶物种更加巨大的生物。

仅是看到那些影子，就让他们浑身恶寒。

锋利的爪子带着残影，不时出现在地面上，根本无法预判它们的行动。

尽管此行如此危险，他们的注意力难免还是被地上的大片金黄色所吸引，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清香与不知名恶臭结合的味道。

“山……山姆大叔，这……这些都……都是食物吗？”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块金色不规则块状物体足足有他们脑袋那么大，散发着一种诱人的香味，小孩甚至不敢靠近，生怕打破了自己的幻觉，说话都结巴起来。

“是……是吧……”

饶是经验丰富的山姆，也从未敢想象他此生还能看见这样的场面。

放眼望去，这片沙漠到处都是这种金色块状物。

没有植物的根茎，不知是如何长出来的。

山姆脑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但他没有细想下去。

若是将这些食物带回去，他们的聚集地就还能多撑一段时间。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块金黄色物体，用匕首从上边切了一小块下来送入口中，嚼了一会儿，口舌生津。

小孩忍不住又切了一块，这东西虽然有些难咽，但比那又硬又臭的肉干好吃多了。

他露出了幸福的表情，想向长辈们分享：

“甜的！”

“小心！”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头顶三尺上那层浓雾中出现了巨大而锋利的爪子，紧接着一个黑影在他们身边闪了一下，那金黄色的食物就消失了，连带着的还有山姆的左臂。

“山姆大叔！”

小孩哭出声来，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想要给他止血。

是他，若不是他一直在那块食物边上不愿离去，山姆大叔也不会为了保护他而被那怪物叼走一条手臂。

可山姆不仅没有领情，而是用仅存的那只手推开了他，吼道：“跑！快跑！”

远处，无数锋利的爪子正向他们所在之处汇集。

脑子里模糊的想法变得清晰，他知道了，这些东西是神赐予那些巨兽的食物！

H市，望丰村，一处农场中。

江澜戴着草帽，顶着大太阳清理菜地里的杂草，挥汗如雨。

田里的泥巴因为连续三十多天的高温已然裂开，就连生命极其旺盛的杂草看起来都蔫蔫的，一点活力都没有。

这农场是她一位堂爷爷留给她的。

她大学学的是农学专业，毕业后又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便将这农场接了过来，准备在这里试种学校实验室里研究出来的超级种子。

她虽然只是本科毕业，但大三时有幸加入了学校一名博导的团队，替他们打了两年的下手，负责实验中最简单的一小部分，顺利通过了毕业答辩。

现在全球到处都是这种极端天气，她想试试看能不能将实验室研究出来的超级种子推广出去。

即使不行，她还能把这里打造成生态农场兼农家乐的形式，赚到的钱维持生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农场一共有一百零八亩地，包含了农田、林地、草地和鱼塘，是她堂爷爷跟村子承包下来的。

她堂爷爷膝下没有子孙，她家传到现在也只有她一根独苗苗。

所以江澜平时回老家看爷爷时，总会顺便去探望隔壁堂爷爷，没想到他离世后竟给她留下了这么大一份礼物。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她堂爷爷身体就不大好了，以至于农场荒废了大半年没人管理。

只有屋边种了小半亩的玉米，在他堂爷爷去世后就开始自由生长。

现在是八月份，很多作物都过了季节，不过抓紧时间把农场清理出来，还能赶在九月前再种一茬。

正除着草，江澜就听见边上鸡棚传来吵闹的声音，便放下锄草机准备过去看看。

鸡舍里养了十来只小鸡仔，她这儿也没有饲料，就用小米、玉米碎和菜叶子混着喂。

其实江澜没准备现在就养鸡的，她主攻的是作物方面，对饲养禽畜的知识了解得不多。

而且她花了两三天的时间才把这屋子清理出来，农场更是一堆的活儿要干，哪有空去养小鸡？

只是这天太热了，隔壁三爷网购的一箱活珠子送到村里来的时，已经孵化成了小鸡仔。

她三爷年纪大了儿女管得紧，隔三差五就回来一趟，根本不让他干这些活儿，鸡舍猪圈什么的都给拆了，还花钱请人一天来给他做两顿饭。

为了找点事情干，她三爷就把小鸡仔送到了农场里，每天就以此为借口过来帮帮忙。

江澜在鸡舍边看了一会儿，发现小鸡们不知为何正朝着一个角落聚集过去。

农场好久没打理，她担心鸡舍中进蛇或者其他小动物，就拿着笤帚驱赶了一下，小鸡们叫着散开了。

为了方便清扫，鸡舍里就只有一层浅浅的泥巴，一眼就能看清全貌。

江澜角落里没什么异常后才离开。

深渊。

山姆一只手捂着手臂的断口，紧紧地咬着衣角，浑身颤抖，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他在地面上看见了，那个透过浓雾，轻轻一挥手就驱逐了无数巨兽的庞然大物的影子。

影子出现的一瞬，出无数长着血红眼珠的带着粘液的触手向周围延伸，似乎是在寻找他们的位置。

仅仅是瞥到的那一眼，就让山姆头晕脑旋、血液倒流，几乎将内脏都要呕出来。

许久，浓雾之上不再有动静。

山姆滑坐在地，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休息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艰难地用那残存的手臂支撑自己伏倒亲吻大地，久久没有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