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最后（1 / 1）

【山间的雨天，雨滴落在潺潺的溪边。】

——

三月下旬。

学校组织高二文科班，两天一夜春游活动，得知这件事，众人热情高涨。

“你们说咱们会去哪里呢？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只是地点学校还没公布。”

“老师不是说了乡下吗，可能是临市某个度假村吧。”

陶焉然咬着牛奶吸管的脸鼓了鼓，悠哉悠哉开腔：“平安，我在网上看见水音镇挺漂亮的，要是能去该多好。”

后者打开杯子喝水，没什么情绪：“去哪都一样。”

春游时间刚好是这周末，占用了兼职，平安回头还得跟钱哥请假。

霎时，班主任走进来，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经校领导决定，本次春游在云沙村。”

“云沙村？张老师，我没记错的话是在山里吧，我亲戚家住在那边。”

“对，就是山里。”张老师用手扶了下眼镜，“大家可以买些杀虫剂以备不时之需，到时候我们会住在当地村民家里，山里晚上冷，带件厚衣服，最好买个睡袋，别单独行动，不熟悉环境容易迷路。”

“啊！老师能不能不去啊，山里没信号，说不定还会有蛇。”有人犯怵。

“不去也得去！”张老师表情严肃，“云沙村有很多入药植物，这是场自然实践课，不是让你们去玩的。明早八点在校门口集合，希望这趟旅程你们能有收获。”

“好的老师。”

…

翌日。

平安七点起床，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家里没动静，想必平卫东他们还在睡，关好房门去学校。

公交比较慢，平安到的时候，人差不多来齐了。

刚上大巴，平安一眼看见坐在后排朝她招手的陶焉然：“这里！”

平安过去坐下：“我来得是不是有点迟。”

“不迟。”陶焉然帮她把书包拿下来放好，“还有人没到。”

说话间，平安扫了眼左边那排，顺遂和沈家辉就在她斜对面。

顺遂坐在里面，脑袋靠着车窗，耳朵上戴着耳机，从平安的角度，隐约能看见男生半张侧脸。

不多时，迟到的两位同学上车，待老师点完名，车子缓缓驶出。

路程总共两小时，云沙村位于临市与海安的交界。

平安眯了会，被毒辣的太阳晒醒，转头看见陶焉然在偷吃零食：“几点了？”

“九点多了。”陶焉然给平安递了块饼干，“来一块？”

“不了。”

平安摇头，不自觉瞥了眼顺遂，发现他在睡觉，又重新阖上眼睛。

春日阳光透过嫩绿的树叶，洒在蜿蜒的小径上，田野绿意葱茏，古树高耸入云，云沙村柔山秀水，远处炊烟袅袅，宛如乡间壁画。

“我靠！没想到这里还行。”刚下车，陶焉然便发出惊叹，“没我想的那么糟糕。”

平安小时候，跟秦月在乡下住过，印象里的村庄和这里差不多，现在想来还真是怀念。

“老师我都闻到香味了，我们去哪儿吃饭啊？”沈家辉猛吸一口空气，神情雀跃。

“中午就不麻烦村里了，我们自己做。”

各班在村里找安营扎寨的地方，四班抢到了临近湖边的空地，借村民的锅碗一用，再加上带来的食材，开始干活。

男女生分工合作，女生捡树枝生火，男生争抢着下湖捞鱼，两三个学生和老师一起做饭。

湖水清澈见底，男生拿鱼网一捞一个准，像是解放天性，嬉戏打闹，其乐融融。

平安和女孩们捡树枝时看见一片枇杷林，掉了满地成熟的枇杷。

村民同意让她们采摘新鲜的，于是提回来两筐分给大家。

中午吃的简单，大锅饭还有烤鱼，人多吃饭香，基本所有人都吃完了碗里的食物。

平安和陶焉然坐在石凳上，侧头看见榕树下休息的顺遂。少年面色沉静，阳光下清隽身影卓然而立，微微仰头小憩，碟翼般的黑睫在眼下投了一片阴影。

须臾，顺遂睁开惺忪睡眼，在两人目光打照面前，平安先一步移开，等再次看过去，已经不见对方身影。

下午，在村民带领下，学生们上山，认识了许多草本植物，见到可以入药的昆虫，甚至看到野生狸猫和黄鼠狼，体验算是丰富多彩。

临近五点，乌云遮阳，天空暗影，悄然蔓延。

“各位，我估摸这天要下雨，要不今天就到这吧。”村民脸上洋溢热情的笑容，“刚才村长给我打电话了，已经做好饭，就等你们回去了。”

话落，男生激动起来：“那还等什么？快冲！”

刚回村里，雨势迅疾而来，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晚餐很丰盛，吃饱喝足听老师安排分房间。

四间房，大通铺，男女各两间，有点像东北的火炕，躺在上面还挺暖和。

女生们在一起聊天，平安背靠墙看书。

敲门声打破屋内和谐。

“陶焉然你在吗？”

是沈家辉的声音。

“什么事？”

“我们游戏缺人，要不要来？”

“马上。”

陶焉然穿好鞋，喊了几个女生，当然也没忘记把平安拉上。

她们跟着沈家辉走进男生房间，陶焉然环顾一圈：“怎么就你们几个？”

“都出去玩了，要不然也不会叫你们。”

不知是谁带的毛毯铺在地上，中间放着零食，男女生围坐一起玩狼人杀。

“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请互相确认身份…”

平安拿的是狼人牌，跟随上帝指令睁眼，意外地与同样是狼人的顺遂目光相遇。

“狼人请闭眼，女巫请睁眼，今日死亡的是…”

顺遂听话闭上眼，平安唇角勾起，这短暂的一秒，也足够另她欢愉。

后面几把，狼人阵营和好人阵营打了平手，最后一场决定胜负，搞不懂哪个环节错了，让其中一对男女吵起来。

“你到底会不会玩啊，你干嘛煽动大家投我出去？我刚才发言的时候都说自己是好人，你为什么不信？”

“凶什么凶！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得信什么？我就觉得你可疑怎么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开始讲道理到问候爹妈，就差大打出手了。

“别吵了，只是场游戏，老师来了就完了。”

两边人在劝，女生们担心被老师知晓，将吵架的给拖回房间。

经这事，众人睡前复盘。

“沈瑶，你为什么笃定那个男生是狼人？”

叫沈瑶的女生冷声道：“因为他就是啊，要不是吵架最后没玩成，你们肯定知道了。”

静默片刻。

有个女生想起什么：“有一轮我是狼人，杀了平民平安，但是当晚是平安夜，她没死，是被谁救了吗？”

平安顿了下，她都不知道自己被杀过。

“你说那个啊，好像是顺遂吧。”

顺遂？

平安的心狠狠一颤。

早上天蒙蒙亮，平安醒了，大抵是认床，整夜翻来覆去睡不好，反正闲着没事，出门透透气。

经过昨天一夜暴雨，春夜暖潮浮动，空气中弥漫湿气氤氲。

平安坐在檐下，双腿微微晃动。

她不经意把眼神张望别处，隐约觉得离自己不远地方有人，但他坐在暗处，平安瞧不真切，所以放任没管。

丝丝寒意袭来，绵绵雨水开始从天空落下，平安注目远方，伸出手，豆大的雨滴砸在少女白嫩的手心。

平安蹙眉，直觉有人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她缓慢扭头抬睫，此时，旭日东升，晨曦穿过密密匝匝的枝叶刺透山间薄雾。

村里狗吠，雀鸟啼鸣，潺潺溪水，青石板路灰白的檐角落着雨滴。

光影交错，四周朦胧景物渐渐清晰，视线交汇，平安看清对方的脸。

有风吹过少年颈畔，黑发凌乱，白色衬衫，戴了副金丝眼镜，更显斯文，脸上不动声色却透着皑皑霜雪般孤高清冷，有种根正苗红的端正感。

平安下意识握紧被雨水打湿的手。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戴眼镜的顺遂。

平安低下头，正考虑要不要说些什么，少年低沉的，带了点沙哑颗粒感的声音滚过耳畔。

“擦擦吧。”

他们中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平安伸长手臂就能拿到顺遂递过来的纸巾。

“谢谢。”平安随意擦拭两下，将柔软卷进手里。

纸上有淡淡的果香，她在想是什么牌子。

“我堂妹也喜欢像你这样做。”顺遂提起家人，神情温柔。

平安知道他在说什么，佯装不在意的语气：“睡不着，随便玩玩，你呢？”

顺遂指了指从远处山峦晨雾中冒出头的太阳，声线波澜不惊：“看日出。”

平安循着方向望过去，瑰丽的日出倒映在她眼底，细白的手指拨了下被风吹乱的短发。

这场雨来得快，去的也快，门前的桂花树在滴水，平安语气听不出太多起伏：“昨晚有一场游戏，我被杀了，是不是你复活了我？”

这点小事，顺遂好像想不起来了，倏尔一顿，拧了拧眉。

半响，平安以为等不到答案，他嗯了声。

顺遂作为女巫，使用了解药。

救下被杀害的平安，给了她第二次新生。

后来，顺遂注意力用来赏日出，再没有光顾平安身上。

平安脸色微不可察地轻松下来，心里空缺的部分被眼前的人抽丝剥茧填满。

顺遂。

愿山间日长。

你我从不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