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1 / 1）

不绝于耳的爆炸声中，纪云笙和萧霁一碗酒接一碗酒，两人速度相当，谁也不服输。

殿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围观的修士有时欢呼叫好，有时皇帝不急太监急，催促随侍小童：“满上，快快给他们满上！”

渐渐地，纪云笙和萧霁从碗换到了壶，不久再扔了酒壶，端着方彝仰饮，最后他们直接抱着酒坛开喝。

相飞兰拉住姬玥的衣角，小声问：“大师兄怎么还不回来，他们这么牛饮下去会不会出事啊？”

姬玥摇摇头，她不知道，也没猜到那两个人会较劲到底。

事已至此，她们不能再出言阻止，不然显得他们玄光岛心疼这点酒水似的，只能叫人多看着点，随他们尽兴。

十坛酒下肚，二人面色酡红，脚步酿跄。

萧霁抹去嘴角的酒渍，“嗝”了一声，手里的空坛乱晃，略显醉态，可他倔强地喊：“再来！”

纪云笙眼前开始出现了重影，他甩了甩脑袋，气沉丹田：“来！”

小童们在姬玥的默许下，迅速取下酒坛的封泥，二人捞起坛子就是一顿吨吨狂饮。

众人拍手叫好，更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胚子，躲在群众中疯狂拱火。

柏星阑笑着挑事：“你们才喝几坛呀就两脚打晃，行不行啊？大伙儿都来给你们助威了，你们不表演一个千坛不醉说不过去吧？”

燕子阳带头嘘声：“就是啊，这酒淡得跟水似的，你们俩还喝得这么慢，丢人哦～我说，要不你们直接改成比喝水得了，好歹喝水还喝得快些，不耽误大伙时间。”

玄光岛众人：“……”这可是他们岛上独有的雪里醇啊，烈性在天下佳酿中数一数二，更有“酒王”之美名，酒量差的人光是闻酒气就能熏晕了，你们搁这睁眼说瞎话呢？！

不等玄光岛的人出面解释，万剑门和神衍宗这边先不乐意了，两派对着看戏的人群一阵口吐芬芳，尤其是神衍宗的老哥老姐们，每句骂人的话都难听到会消音的程度。

客殿闹哄哄，还是姬玥出面安抚几句，众人的注意力才回归到拼酒的两位正主身上。

地上又多了十个空酒坛，萧霁神情恍惚，纪云笙眼神迷离，两边的门人都担心起来了。

鱼依依在储物袋里一顿翻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精美的蒲扇，她忙给自家师弟扇风散热，因神衍宗那位离得不远，多少也享受到了扇尾的凉风。

神衍宗自是不肯落后，也翻箱倒柜寻扇子出来。

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双方拉拉队在比谁扇风更猛。

萧霁隐隐站立不稳，他借着凉风多醒了几分神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什么被他忽略掉了，但酒气入脑，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忽视了什么。

纪云笙足下虚浮，状态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不过精神气较足。

他抬眼观萧霁心不在焉，随即取了坛新酒，唇角扬起得意的讥笑，挑衅道：“萧师兄可是醉了？若是如此，不放今日喝到这里，改日再行较量。”

他嘲讽人的时候，敬语仍一句不落。

萧霁听得火大，同样取了新酒，不甘示弱：“少废话，喝！”

二人斗志重燃，喝得比初时还快。

顷刻间，两人喝至二十四坛，均下来一人十二坛，竟破了记录。

往时，雪里醇的最高单人纪录是十坛不倒，数百年来挑战该记录的人络绎不绝，却不曾超越前人，没想到，记录是在这种场合被刷新。

今日过后，这场拼酒的较量定会传遍九州四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美谈。

围观的人见证了破纪录的名场面，顿时欢呼得更响亮。

不过，雪里醇到底非凡酒可比，纪云笙和萧霁也就到此为止了。

萧霁摇摇晃晃，酒坛险些拿不稳，还是在同门的扶携下才勉强站好，他嘴里嘟囔道：“再……再来……”

他扔掉喝空的坛子，接过小童新开的酒坛，看到怀中晃荡的酒水时，他顿了顿，猛然记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萧霁瞥向始终没动过的丽影，努力捋直舌头：“不，不对，水……水……”

他“水”了半天，舌头在酒水的麻痹下，久久没能接下去。

纪云笙醉得有些眼花，意识倒是尚好，他歪歪斜斜的上前和萧霁碰坛，故意带歪话头：“我看，萧师兄是真醉了，这分明是酒，怎会是水。”

他为了保持吐字清晰，说得很慢。

萧霁眉头打成死结，摇头辩驳：“不对！她……她……”

他舌头僵直，还是没能接下后话，只好单手抱酒坛，指向水寒霜。

众人随之望去，后知后觉：场子都热得发烫了，这万剑门的水师姐，好像一直没反应啊。

鱼依依等人见纸包不住火了，急得团团转。

纪云笙眼疾手快，一把捂住萧霁伸来的手指，二人的动静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

他就这般意气风发地饮下半坛酒，同时把萧霁的手指给掰了回去。

纪云笙喝得急，停下时吁了一口气，才慢声道：“萧师兄连我都喝不赢，如何能单挑我与我家师姐两个人……”

话音未落，一只素手夺走他的酒坛，接着耳畔传来轻柔的话语，这声音他熟悉极了——因为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

“师弟，既然萧师兄海量，你我不成全反倒不美，”水寒霜莞尔，自行和愣住的萧霁碰了碰酒坛，“萧霁，你不是一直想跟我喝么？我这就如你所愿。”

言罢，她豪饮一坛，整个大殿因她的举动变得愈发喧嚣。

纪云笙偏头，静看美人饮酒，锋锐的眼神悄然软化，像一只套了牵绳的烈鹰，收敛了尖利的爪牙，散去一身张狂的冷傲。

水寒霜托着酒坛仰饮，酒水如汹涌溪流，顺腾而下，源源不断落入轻启的樱唇。

她即使是在喝酒，仪态依然英姿飒爽。

纪云笙透过滑落在外的酒珠，光明正大地痴然呆望。

只有借着醉意，唯有匿于人群，他才敢明着凝视她，周遭明明很吵，他却觉得世界只剩他们二人，安静极了。

这坛酒本就只余一半，很快就见底了。

水寒霜拭去唇边残留的酒珠，倒扣着坛子，一滴未剩，对萧霁挑眉：“该你了。”

柏星阑再次拱火：“萧霁啊萧霁，是你要一人单挑人万剑门的，人家应你了，你可别怂啊。”

燕子阳马上接话：“你萧霁可是出了名的能喝，区区万剑门十人，你有何惧啊？”

众人都看出萧霁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们是来瞧热闹的，当然是乐子越抓马越好，于是纷纷起哄，除了一脸难色的神衍宗。

萧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醉意深沉，脑子里一团浆糊，无法过多深思。

气氛使然下，他稀里糊涂的被带着节奏跑，捧着酒坛凑到唇边。他当真欲饮，奈何酒气熏上来，酒坛脱手。

“哐啷”一声，坛子砸地，一口未动的满坛酒水滩湿一大片，馥郁的酒香散得更开。

众人小小的惊呼出声，眼睁睁看着堂堂神衍宗的首席弟子，当场醉瘫过去，幸好同门及时接住了萧霁。

水寒霜哈哈大笑：“各位可瞧清楚了，是他萧霁来先找我师弟纪云笙拼酒，又倒在我纪师弟前头的。”

她敬的那半坛酒萧霁还没喝，自当不算她的份，是纪云笙赢了半坛。

在座的各位都是首次得见萧霁失态，再联想到登岛时神衍宗那嚣张的气焰，今时再看神衍宗扶着他们的掌座师兄灰溜溜回席，顿时觉得，解气！实在太解气了！

殿内的欢呼震耳欲聋，属驭兽门的人喊得最大声，万剑门的声势次之。

鱼依依兴高采烈：“云笙，没想到你这么能喝啊。”

秋盈十分欣慰，给予认可：“好样的。”

叶南舟伸手揽过他：“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说完，叶南舟和华滦他们推走纪云笙，让更多的乐子人拥着他狂欢。

水寒霜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心中与他们同乐，转眼却见被簇拥着的纪云笙，隔着人群遥望她。

他被人拥抱，受人恭喜，经人拉扯。

纪云笙心底也是高兴的，他身在如织的人流里，周围全是祝贺他的人，但他带笑的眼眸还是没忍住，眺望人群之外的那个人，然后不期然的四目相对。

“嗯？”水寒霜抱臂环胸，笑着用眼神询问。

便是这份回应，令纪云笙眼眶发红，烁亮着细碎星光的眼眸迷蒙上了一层水雾，加之酒意席卷而来，他半梦半醒，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这么多年来，都是他默默注视她，不曾想，今日赢来了她的回望。

纪云笙酒醉，情又醉，心中百感交集，眸中浮起因种种困苦而无法向她言说、平时也不敢泄露半分的千言万语。

水寒霜微怔，看着他水汪汪的瞳仁，读出了伤痛和哀思，还有藏得很深的委屈。

她不理解，能喝倒那个眼高于顶的萧霁，该尽情高兴才是。

眼见纪云笙不管被人群怎么摆弄都没什么反应，只直直凝视她，她大步流星。

水寒霜驱离旁人，扶过他，轻问：“师弟，你没事吧？”

纪云笙如梦初醒，眸中更为晶亮：“霜……师姐，我没事。”

他到底还是醉了，熟悉的称呼在舌尖滚了一圈，差点就又要脱口而出，还好，他临时改口了。

水寒霜没多想，只当他醉得不轻，喊来叶南舟和闻休扶着他，她去找人问问客居何处。

她刚转身，换了一身新衣的宋青涯姗姗来迟，他和姬玥一起吩咐小童，引客人下去歇息。

万剑门被分到了闲雨居。

池无未归，水寒霜负责安排门人住宿，他们人少，空屋完全够一人一间，她寻思着安全起见，还是让他们两两合居。

叶南舟和纪云笙，李灯和闻休，华滦和班鸣，秋盈和阮凝，而她则跟鱼依依合住一间。

几人按照她的分配进屋，唯有鱼依依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要溜。

水寒霜用神通九步瞬移过去，在院门口截住她，严肃问道:“哪去？明日就是正赛，我不是让你们留在房内好好休息么？”

鱼依依心虚眨眼，干笑两声：“嘿嘿，我去刺探一下敌情，一会就回来。”

水寒霜厉声斥责：“胡闹！咱们可是名门正派，哪能干这种鬼祟行当，若是被人发现，岂不是要败坏咱们万剑门的名声？”

鱼依依低眉敛目，扁着嘴巴对手指，又不肯死心，满怀希冀的偷偷瞧她。

水寒霜散出神识观察，左瞧右看，确认四下无人，隔墙也无耳，遂收回神识，探身靠近她，压低声音说：“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鱼依依喜笑颜开，连连答应：“好好好，师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她蹦跳离去，背影透着难言的快乐。

水寒霜含笑目送，待她身影消失在拐角，她脸上的笑意散尽，回房里吃下两粒六转益气丹，专心调息疗伤。

一柱香过去，果真有人来传唤。

“水师姐，我家岛主有请，请随我走一趟真武殿。”

水寒霜结束打坐，缓缓睁目。

麻烦，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