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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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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陈烬消息前,姜止快被林司恬的苦水吞没,“师父,你快回来吧,没你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小姑娘在电话里哭得一抽一抽,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姜止勉强听清,“又是谁欺负你了?”

以她对林司恬的了解,能勾出林司恬眼泪的不外乎两种可能:遇到能让她三天吃不下饭的命案现场,或者在人际关系上栽了一跟头。

林司恬哭得更厉害了,赶在姜止耐心告罄前,吸了吸鼻子,勉强止住哭腔,“你这几天不在,都是那姓赵的母老虎在带我,出次任务,十句里起码有七八句都是在骂我的,另外两句全在含沙射影,对了有次她还连带着骂上你了,说你带徒弟的能力实在差……”

说到最后,就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了,姜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隔了一会说:“行了别哭了,过两天我就回公司,这两天里,你就好好听赵姐的话,她说什么,你都点头应下。”

林司恬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句:“那她要是骂你呢?”

姜止似笑非笑道:“替我一起受着。”

通话中断,姜止耳朵清净不少,偏偏没多久,更扰人心烦的文字进来:【嫂子,我刚才在你家楼下徘徊的时候,被不少住户看到,都把我错认成我哥了,还问我脸上这伤怎么来的。】

姜止没回,准备将这人拉黑。

对面又发来两条:【我随便应付了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误解好像更深了,觉得我是被你家暴了,又被赶出门,才会可怜兮兮地门口蹲守。】

【嫂子,你看你要不要抽个时间跟他们解释一下?】

姜止攥紧手机,两秒后回:【那棵树怎么就没把你撞成植物人呢?】

姜止修完丧假那天,正遇上公司一周一次的工作总结,赵清兰在会议上慷慨陈词,指责公司用人、惩处奖赏制度存在诸多不合理的地方,还拿“我曾经带过一个人”为主语列举出那人一堆的无能,字字没提林司恬,却字字都在点她。

林司恬听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地垂下脑袋,就在眼泪噼里啪啦砸下前,姜止插了句:“我们这份工作听着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光是心理承受能力,就比大部分工作要求高,所以我们得给新人慢慢成长的时间,着急让他们出师和揠苗助长没什么区别。”

赵清兰有时候一根筋,不会看脸色,主管都点头附和的事,只有她一个人提出反驳,“你是林司恬的老师,这会当然要给她说话,不然到时候就有人来质疑你不会带徒弟,影响你的年度评级。”

姜止不慌不忙地应对道:“这届新人不止林司恬一个,我刚才也是一个字都没提到她,记得没错的话,赵姐你的汇报总结里也没提到这个名字,现在怎么就突然扯到她头上了?”

赵清兰听出她的潜台词,生生被气笑,“你这是在说我故意针对她,还是你?又或者说,我是故意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你们师徒难堪?”

姜止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林司恬这段时间确实犯了些低级错误,我没有任何要给她开脱的意思,更没有反着来指责赵姐你的不是,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是从新人过渡来的,都有手忙脚乱、鸡飞狗跳的时刻,要变得像现在的赵姐你一样游刃有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应该再耐心点。”

赵清兰还是不服气,“耐心是给可塑之才的,一个榆木脑袋你给她再多的时间也没用。”

一句榆木脑袋直接定了林司恬的生死,林司恬顾不上掉珍珠泪,昂起脑袋想要替自己辩驳一句,被姜止摁下,等到姜止再次开口,她对赵清兰的称呼开始变成了“您”,“您只带了林司恬不到两周,我带了她足足三个多月,但到现在我都没完全挖掘出她的潜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得交给时间检验,要是半年后她还是这样,再提她的过错也不迟。”

这便是立下军令状了,赵清兰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暂时咽下。

会议一结束,姜止被领导叫去办公室,对方先发去一波人道主义关怀,“我记得你还有假没休,要不再给你拨出半个月去外地旅游散散心?”

“十天足够我调整了……”姜止顿了下,“他没了,但我生活总要继续的。”

“是这个理,你能想开也是好事。”

姜止笑笑,“您找我来就为了说这事?”

领导不再拐弯抹角,“林司恬你怎么看?”

“我是她师父,从我口中说出来的点评,难免有失偏颇。”

“那你就站在客观角度。”

林司恬工作时确实如赵清兰抱怨的那样有一堆毛病,姜止没法硬夸,只能挑不那么刺耳的缺点实话实说:“干活续航能力不行。”

领导抬起头,敲了两下桌板,“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说话怎么都喜欢搞让人云里雾里那套?给我扯明白点。”

姜止从善如流,换了种说法,“她干活一小时,得歇半小时,不过——”话锋一转,“遇到不懂的地方,不会藏着掖着,当下就会向我问个明白。”

“还有呢?”

姜止扫了眼头顶的时钟,“酒量还行,闲暇时间能陪我一起喝喝酒、聊聊天。”

“我问你上班的情况,你跟我扯什么下班后的事?”

“到下班打卡时间了,我也只能跟您扯点下班后的事。”

在公司,上下级关系没那么明确,硬实力才是王道,而姜止作为公认的王牌员工,对她的包容度比普通员工要高出一截,只要她不作奸犯科,寻常违章领导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别提现在只是被她的嘴炮堵到哑口无言。

领导大度地挥了挥手,没跟她计较,“下班吧。”

姜止在一楼大厅和林司恬撞了个正着,林司恬瓮声瓮气地喊了声“师父”。

姜止嗯一声,“什么事?”

林司恬不敢直勾勾地盯住她看,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着,“你在会议上捂了三次脸,该不会是被我气到脸疼了吧?”

姜止让她别太自信,“现在能气到我的活人只有一个。”

“谁?”

姜止睨她,林司恬瞬间噤若寒蝉。

姜止把话绕回去,解释道:“这两天智齿发炎了,有点疼。”

“哦,那你该去看。”

“预约了下周的手术。”

林司恬又“哦”,半会才问:“师父,再问你件事儿,要是半年后我还是没有任何长进,是不是真得走人了?”

“看你意愿。”

“我的意愿顶用吗?”

“你要是还想待在公司,跟我说一声,既然我能帮你拖长半年,就能帮你再拖上半年。”

今天在例会上的这番话,对赵清兰来说是军令状,在姜止看来,不过是缓兵之计。

林司恬眨眨眼,第三次哦了声,“虽然不知道半年后我是什么想法,但我想我还是得先在这谢谢你。”

“道谢还是得拿出点实际行动。”姜止从托特包里拿出打印好的资料,“这些都是我给你整理出来的理论试题,基本上涵盖了所有注意事项,你抽个时间把它做了,直接抄答案再背也行,不过不管你用哪种方法,下次出任务,你别再给我搞错试剂,更别给我出现偷懒不戴好面罩、手套勾破了也不换这两种行为。”

命案现场一滴小小的液体都有可能携带致命的病毒和细菌,甚至有严重的传染病,比如艾滋病毒、疱疹病毒、肝炎病毒等等,所以清洁人员必须得时刻全副武装,像林司恬以往那些偷懒的行径,九条命都不够她挥霍的。

姜止说:“我知道你对这份工作有很多不满,但既然干了,就给我好好干,干到期满最后一天。”

林司恬不笨,相反悟性很高,她最大的问题是,太不把这份职业当回事了。

手机在包里震动,姜止掏起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递给林司恬一个眼神,边接边往露天停车场走去。裴雅琼开门见山道:“我这边只查到了一点信息,关于陈烬的,你现在方不方便接听?”

“你说吧。”

刚应下,姜止就后悔了,隔着虚晃的人影和交错的汽车,她看见了西装革履的陈烬,昏暗的暮色覆在他脸上,他的情绪显得琢磨不透,唯一看得完全的是他颧骨、额头处的伤口,卸了纱布,青紫交错。

裴雅琼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将调查结果组织成简洁的语言:“陈烬是名自由摄影师,在他那圈子里小有名气,人像、风景都接,经常有明星艺人越过工作室找他约拍,不过他在圈里口碑褒贬不一,贬的基本都说他脾气差、随心所欲,经常无视客户要求,自己怎么喜欢怎么来……”

“他成名算早的,八年前就拿下摄影金像奖艺术摄影类大奖,这奖的含金量可不低,相反还是国内摄影最高级别的奖项,说得通俗点就是文学界的茅盾文学奖。至于他本人的家世,信息量很少,估计不简单。”

许久没等来姜止的回应,裴雅琼下意识看了眼通话,显示还在进行中,她忍不住出声问:“你还在听吗?”

姜止回神,“在,晚点再跟你说,天才来找我了。”

通话一终止,裴雅琼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天才是谁。

陈烬倚在车门上,旁若无人地朝姜止招了招手,以为会得到她装聋作哑般的无视,然后冷着一张脸从他的世界经过。

现实里,她连目光都没错开,只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站着,像尊冰冷的雕像,脚边被拉到细长的影子成了它的守护兽,两者都坚不可摧,足以击溃敌人所有的防线。

陈烬稍稍敛住笑,看着她重新抬起脚,走到自己跟前,轻笑一声道:“调查得挺全面,连我工作的地方都能找到,说说,这次又找我什么事?”

“上回在嫂子家落下了一张卡,不知道嫂子收拾房间的时候有没有看到?”

姜止皱了下眉,“什么卡?”

“银行卡。”

姜止被风吹到眯起眼睛,目光无形中带上审视意味,“我要是说没看见,你是不是还打算去我和你哥的家里找?”

“你要是愿意,就再好不过。”

空气安静几秒,姜止说:“明天中午前我都在家,到时候你再过来。”

撇开这次,她也算和陈烬见了四次面,可她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他,只从整体评判过他这个人,现在一看,除了气质外,他和沈暨在五官上存在着细微的差别。

可能是相由心生,他的眼睛凝着精明和算计,偏清俊风流的长相,笑起来自带滤镜一般,迷人眼,但她不喜欢他的笑,太程式化,比手工绘制成的脸谱瞧着还要虚假,功利性也强。

姜止忽然又想起裴雅琼刚才那番话。

通过第三者去了解一个人,就像补上一块残缺的拼图,但有时候的拼图并不契合,所以她不太喜欢从别人那儿打听到自己周围的人是如何如何,偏偏这次遇到的是陈烬这种虚实难辨、一言一行都踩在她雷点上的男人,除非迫不得已,她实在不想耗费过多精力亲自了解、感知。

拜托裴雅琼去调查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调查出的结果无疑是有用的,可惜只是表面的有用,陈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还是处于云雾之中,想要挖掘出他真实的一面,不靠近不行。

她的回复是陈烬想要的,可见她如此痛快,他又忍不住开始蹬鼻子上脸,“正好今天我来了,一会就直接送嫂子回去,顺便找找我那张卡。”

“现在天已经开始黑了。”

“更黑的时候,我都去过,这个点算得了什么?”

姜止突然有点烦了,不想再搭理这人,于是绕过他准备走,副驾驶车门在这时被男人打开,错愕的反应还没表现出来,她人就被塞进里面。

思绪刚归拢,看见后车镜里越来越近的几名同事。

姜止一直都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公司里只有少部分人听说她有个没领证、不久前意外离世的“丈夫”。

碍于没有一人见过对方究竟长什么样,这会就不存在通过沈暨联想到陈烬身份的可能性,但说到底也是因为“丈夫”离世,她现在和任何一个男人过分亲密,都会落人口舌。

好在陈烬拉拽的时机把握得很精准,恰好赶在了被他们注意到前。

然而姜止那口气息还未彻底松下,上了驾驶室的陈烬忽然朝她倾身而去,她的第一反应是扭头看向窗外,林司恬的眼睛转过来,隔着一扇车窗与她相遇。

不知从哪卷进来一阵风,顺着耳膜钻进姜止身体,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心脏经过剧烈的起伏后,高高定在嗓子眼。

她短暂地感受到手足无措、任人摆布的滋味。

也知自乱阵脚对打破逆境徒劳无益,她很快适应这样的无措,平淡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倒是想问问嫂子你在怕什么?”顶着无辜的神情,陈烬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我只是帮你系个安全带,没想干其他事。”

姜止这回是真恼了,“你可以用嘴提醒。”

“用嘴没有动手快。”

她琥珀色的眼眸凝视着他,不言不语。

陈烬完全退了回去,启动车辆的同时说:“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也不用害怕被人看见,我这玻璃装的单向,也就是说你能看见外面,外面的人看不见你,就算真的干坏事了,只要别发出太大声音,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姜止觉得他话里有话。

车还没开到主路,牙齿胀痛的感觉卷土重来,她捂了下自己的脸,眉头越拧越紧,看来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命这话说的真不是假的。

陈烬余光打量到,问她哪里不舒服。

姜止本来还想保持沉默,见他的架势不依不饶的,索性实话实说:“智齿发炎。”

陈烬笑了,“我怎么听说智齿一般是长到25岁就不长了。”

姜止揪住他话里的关键字眼,“你不都说了是一般?”

陈烬还是笑,方向盘一打,将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侧身对着她说:“我看看。”

“你是牙医?”

“不是,但也懂一些。”

姜止死活不肯张嘴。

陈烬目光深了几分,“嫂子,你再这样我可能就要动粗了。”

姜止不以为意,随即看见他抽出一张湿巾纸,擦了几下手。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后,他将纸抛到一边,手腕抬起,片刻她感受到一股力量,是他的虎口正在死死嵌住自己下巴,试图掰开她的嘴。

车内灯光昏暗,陈烬不好看清她口腔内部情况,偏偏她又开始挣扎起来,手指就这样一不小心捣进她口中。

两个人都愣了下。

姜止突然像被抽干力气,手臂同眼皮一起垂落,定格在他那只手上。

手指修长有力,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明显,有着不输给沈暨的冷白肤色,看着纤尘不染,以至于叫人难以想象在欢爱时,它会沾染上什么样的低俗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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