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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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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贪心的,即便已是坐在最高位人也不例外。

长公主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口中的陶将军是先后平定内乱和赶走鲜卑的陶敬,此人勇猛无比,屡立战功,然此人并没有因军功积攒得以升迁,到现在也不过是个雁郡太守。

这和陶敬的出身有关,陶敬早年孤贫,连被郡里举荐的机会都是靠巴结求来的。

再则,大绥的权利网络,大都掌控在豪门大族中,大族通过通婚,交友,官场等更是结成牢不可破的关系。

这样的关系网,是特别排外的,陶敬这种出身卑贱的人,能力越是超群,也越是容易遭到忌惮和打压。

他在前头浴血奋战,战果真能落到手中的却没有几分。

而长公主现在恰想抬举如陶敬这样有能力的寒门武人,但这并不能放在明面上做,只因她有如今的权柄,全盖沈家为首士族支持的结果。

她转过头去抬举寒门武将,那岂不是明摆着要同他们割裂?便是沈家也不会坐视不理。

可尝试过权利滋味的人,又怎甘一直放任能钳制自己的力量存在?

野心是一点点膨胀的,漱阳长公主渴望更大的权柄,所以,她要不动声色地抬举陶敬。

端午祭“神女”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先抬举陶敬的女儿,为其指一门婚事,剩下也就好办了。

漱阳长公主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沈遐洲身上,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牺牲沈遐洲的婚事,可也只有同她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有她的孩子去同寒门通婚,她才有理由去抬举陶敬。

她的目光太有实质性,不像是一个作为母亲该有的眼神,那是冷酷政客才有的打量。

沈遐洲早已不会为此感到伤怀,或者说,他也更适应这样如君臣般的相处,他毫不犹豫地回道:“殿下放心,臣会让陶娘子当上端午祭“神女”。”

很是生份的称呼,直到沈遐洲离开了内殿,漱阳长公主才又涌起了丝丝悔意。

宫门外的星泉百无聊赖地挥着马鞭,给马儿赶着蚊虫,忽地眼一亮,跳下了马车:“郎君,你可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今日又要宿在宫中了。”

沈遐洲身上没有什么要紧的职务,大多时候进宫,不出一个时辰便能教导完小皇帝功课离开,但他是长公主亲子,在宫中也有住处,偶尔也会宿在宫中,像前几日,便听闻是长公主犯了头疾,需要三郎陪伴。

每当这时候,郎君便不会带上他,星泉每每想到这,便很是不服气,在府中,三郎的起居可都是他照料的,宫中的那些内侍还能比他更懂服侍三郎?

所以,每每望见三郎从宫中出来,不宿在宫中的时候,星泉便有一种果然还是自己更得三郎心的自得感。

他狗腿地给三郎打帘子,“三郎,我们可是直接回府?”

沈遐洲朝他摆了摆手:“你自己回。”

星泉犹未理解三郎的意思,已有旁的护从他手中接过了马鞭,甚至马车也从他的身旁驶过。

他反应过来后,连追着马车跑:“三郎,三郎你这是要去哪?”

接过为沈遐洲驾马的是嵇牧,若是王静姝在的话,定能认出此人,这人便是过往在建业时,一直守在沈遐洲身侧的冷脸护卫。

嵇牧一直有点烦星泉这个死小孩,见他紧追着不放,毫不客气地一挥马鞭,将人甩在了后头。

星泉到郎主身边的时候不过十岁,连照顾人都做不好,嵇牧曾问郎主为何要留他。

记得那时郎主道:“二哥送来的,便留着吧,也好让他们安心。”

如今想来,这哪是安心,就是一个烦不胜烦的死小孩,连郎主去哪都要过问,若是让他知晓郎主宿在宫中的时候,其实都是在为长公主做事,那还得了?

嵇牧冷着脸在心中腹诽,驾马的速度却是半点没有减弱,直驶到华阳街最内里的一座普通宅院才停下。

开门的是一个半大侍女,瞧着年岁比星泉还小一些,她怯怯地忘了一眼嵇牧,直瞧见了其后的沈遐洲,才完全打开了府门,喜悦地邀道:“沈郎君你来了,我家娘子正在院中练舞,我带你过去。”

沈遐洲略颔首。

小侍女瞥一眼他,便满脸羞红地在前头带路,沈家三郎可真好看,日后若是能成为她家娘子的姑爷就好了。

侍女如是想着,不过几个转弯的功夫,便已将人引到园中。

此时正值初夏,青砖戴瓦下点点赤红石榴,一杏衣女郎,手抱着一石榴枝,在廊下起舞。

沈遐洲未上前惊扰,眉头挑剔地挑了挑,只觉得这女郎哪哪都不如意,舞姿僵硬,花枝乱甩,那手也如抓钩一般毫无美感。

还不如王静姝清晨时随意的几个动作。

沈遐洲蓦地一僵,越是不想想起,有些画面越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纤若无骨,十指流玉,甚至连手背乃至关节处的经络都青透分明,像玉质一样漂亮。

那是王静姝的手。

即便是匆匆几眼,也像钩子一般地留在人的心间,不时地跃出勾上人一勾。

沈遐洲莫名地就有些恼上星泉,若非星泉一见着了王静姝便不挪步,他何至于多看了几眼?

陶然早就察觉到了有人来,余光一瞥,便能见那春山秀水般俊美的少年郎君,容色清清淡淡地立在石阶之上,他眼睫浓长,目光悠远,像是在瞧她,又像不是在瞧她。

可不是瞧她,又能瞧谁?

陶然当下就有了主意,几个旋步,靠近了沈遐洲,手中的花枝也堪堪递出。

然,也是这瞬息的功夫,那俊美郎君便已退后好几步,而她递出的花枝,不偏不倚地顶在了冷面护卫挡在前的剑鞘上。

赤红的石榴花在撞击下簌簌落地。

“陶娘子,得罪了。”嵇牧收回剑鞘,往后几步,重新露出了那半点不染尘的沈三郎。

陶然唇角有一瞬的抽搐,尴尬地收回秃了一半的花枝,同沈遐洲盈盈一礼:“不怪嵇护卫,是我瞧见三郎来了,想同三郎开个玩笑。”

说着,她腼腆颔首,有些可惜道:“倒是可惜了这株花,未能送给三郎。”倏地,她又抬头:“三郎不若先坐一坐,我为你新折上几枝?”

沈遐洲语气淡淡地拒绝:“不劳娘子费心,我今日来,是为知会陶娘子,明日空山寺拜访陆先生,我会来接娘子。”

“娘子早做准备。”

陶然敛衽道谢,双目含羞地望向沈遐洲:“三郎帮我良多,阿然都不知如何道谢才好。”

平心而论,陶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淡唇秀眉,微仰着脸,用水润润的眼眸专注地瞧着着眼前的郎君,浑身都透着一股梨花般的娇弱。

换了旁人少不得心生怜惜,可沈遐洲心底却控制不住地生出厌烦,他天生性静,很多时候很难生起各种波动过大的情绪,生死间走过一回,对亲缘看得更淡的同时,他的心湖也再难被旁人激起涟漪。

但他又是自小被框教出来的世家子弟,在待人接物上,只要他想,便能轻易做到无可指摘。

同陶然也见过不止一次了,甚至连她的住处也都是他的安排。

他也无比懂长公主对寒门的需求,那是一股不在的世家的手中的势力,是可以扶持握在手中的兵权。

陶然就是那把钥匙。

所以,他是心甘情愿被长公主驱使,至于长公主未言明的用意,他也看得分明,由他结这个亲确实最好不过,于他本身,也大有益处。

所有的思量都被沈遐洲掩在冷黑的瞳仁之下,再俯眼,他已压下心底涌上的淡淡不耐,浅浅一笑,连平日的淡漠都褪下不少:“陶娘子不必客气,陶将军为我大绥之功臣,帮娘子亦是在帮我大绥。”

明明是客套话,可由他说来,便无比地让人相信,甚至浸在他的体贴当中,陶然整个人都有些熏熏然了。

以至于,她无从瞧见,那上一刻还浅笑的俊美郎君,在离开的一个背身,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这样的变脸,时日久了,嵇牧都已瞧得麻木,三郎还是在府中一直没好脸地正常一些。

故而,一出了这处小宅,他便迫不及待地驾了马车。

高马被鞭轻打一瞬,马嘶一声,调转了方向,也是这时,先前为他们开门的侍女追了出来。

侍女手中抱着几株石榴花枝,小跑到马车前,“沈郎君,我家娘子道‘榴花赠君,如君照眼明’,还请郎君收下。”

沈遐洲笑着道谢,但并未伸手去接,瞥眼嵇牧,嵇牧立马领会地接过。

之后马车毂毂而行,嵇牧便一直僵硬地抱着一束石榴红花,没得郎主的吩咐,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直到入了沈府,嵇牧才忍不住问:“郎主,这花?”

沈遐洲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怎还没扔?”

嵇牧凝噎,他哪敢做主扔?陶娘子传的话‘榴花赠君,如君照眼明’,这般直白地夸郎君,同表明心意又有何区别?

况且郎主还示意他收下,那岂不是等同接受了陶娘子的心意?

这都到了府上了,才说扔,是不是太晚了些?

想到白忍了一路不适地抱着花沿街赶马,嵇牧心中便几多憋闷。

沈遐洲瞧他抱着花不撒手的模样,只当他喜爱石榴花,随意处置道:“你若喜欢便留着吧。”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沈遐洲经过中园时,下意识往花林望了一眼,那里早已没了女郎的身影。

沈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当两人有意避开时,竟真能几日不曾碰面。

一阵淡淡的烦躁又漫上他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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