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1 / 1）

2014年9月中旬。

天色还算晴朗，秋天的风声被放学后的车水马龙声掩盖，林远走在路上，双手抓着书包背带，随身听踹在口袋里，嘴巴跟读着耳机里的英语听力，脚还不老实的时不时踢一脚地上的落叶。

巷子口，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吸引林远视线，使她刚刚还百无聊赖的心情一下子激起千层浪，脚也突然不听使唤的顿住在原地，只痴痴地紧盯着面前暴虐的景象。

里头的少年也注意到巷子口的女生，眉头一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最后一个壮汉击倒，然后迈起长腿风一般地从少女身旁经过，在她晃神的瞬间将人一把拉走。

等林远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拉到了另一个小巷子，靠着墙，躲在许多废弃铁架后面，刚刚还挥舞拳脚的少年此刻正紧贴在自己身上，一手弯曲抵着墙，一手环住自己肩膀，侧着头朝路口警惕地望着。

矮出少年好一截的少女则是几乎看不清外面的局势，只好僵硬的固定四肢，原地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而两人贴的又实在太近，以至于林远额前的碎发都被少年脖颈处的细汗打湿，但未满十八的纯情少女哪见过这场面，一下子红了耳根，身子也随之软下来，只能塌腰靠墙，头低下倚在少年胸膛，局促地喘息，任凭男性荷尔蒙味席卷鼻腔。

片刻后，少年终于放松警惕轻叹了口气，将人松开。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侧步靠到林远身旁，轻扯下她左边的耳机，偏过头问。

清凛的秋风从墙后大树繁茂的叶子中穿过，掠过卷翘的墙皮，在少年侧目的瞬间与其对冲，让少年不禁倪起眼，抬起胳膊挡住风，也挡住落在他面颊上的余晖。

看傻眼的少女脸颊微微泛红，连冷风打在脸上都未曾察觉，直到巷子口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汽笛声，才将林远拉回现实，她有些局促地看了眼少年，不知是羞是恼，没好气一句：“你管我叫什么？”，然后迅速用冰冷的手在发烫的脸颊上正反抚两下，继而顺便用指尖将凌乱的长发撇到耳前。

“因为我们都是灵跃的啊，我高三，小妹妹你高几？”少年耐着性子。

闻言林远才将视线移到少年身上，确实是灵跃的校服，但她现在没有心情回复他的问题，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我随身听呢？”

少女一手拿着刚刚还悬在空中的耳机线，一手在两个口袋中反复摸索，神情紧张，连带着少年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东西掉了吗？”少年低头询问，林远冷漠不理睬，只赌气往回走。

一路上少年也沉默不语，只一边扫视路上的掉落的小玩意，一边和少女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时不时抬眸注视林远的情绪变化。

林远走在前面，板着脸皱着眉，手里的耳机线也被攥得死死的，直到看见黑色的长条形随身听出现在人行道中间时，眼睛才亮起光彩来。

只是这时一辆不守交通规则的电瓶车突然从马路开上人行道，还亮着照明灯，正在弯腰捡随身听的少女刚抬眼就被晃得睁不开，大脑一片空白之际，少年从一旁飞来，一把搂住少女朝旁边躲去。

或许是救险难度太大，少年被狠狠摔了一下，瘫在地上，怀里紧紧搂着少女，微正起身，趁肇事车辆还没走远，扬起头朝人用力吼了几句国骂，那人也自知理亏，马哈哈糊弄两句就又加速溜走，只留两个惊魂未定的高中生在原地。

周围行人来来往往，有位中年男子想来帮忙，林远却先一步撑地起来，先检查了下随身听有没有坏，然后才顺手一把将少年拉起，臂力之惊人不仅惊呆路人，也惊呆了一米八五的少年。

“哇，你是大力水手？”

少年戏谑调侃，但林远此刻没有心情回应，面对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她先是朝起先的中年大叔鞠了下躬，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瞬间变了脸色，瞪了眼少年，“走了。”

但由于刚刚见证过此幕的路人们也都没走远，频频转头，林远只好偏着头，拿头发挡着脸，侧着疾走，少年则大步流星两步跟上，一直在旁边絮叨个没完：“唉，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力气那么大？你是练举重的？体育生？不过话说回来，我都救你两次了吧……”

眼看走过了事发地，林远也终于受够了少年繁琐的话语，突然停住脚步，抬头对上少年的眼睛，但也只是片刻就收回视线，因为那双眼睛实在太过好看，既干净又深不见底，明明好像只有一种情绪，却又延绵不尽，好像多看一眼都会陷入进去。

“刚刚，谢谢你。”

林远眼睛盯着地面，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真诚又傲娇，然后继续往前走。

少年有些意外，先是愣了下，跟上，然后笑出声，不正经起来：“救了你两次就换句谢谢，是不是下次要再救你一次，就可以凑满三次连连看，直接抵消功德啊。”

少年说话很欠揍，林远揉人一眼，然后放低姿态柔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嗯……还没想好，先欠着。”

“哦。”

而后两人无言，只继续走。

九月中旬秋意正浓，A市的夜幕也越来越早，天空已是迟暮之色，路上有不少吃过饭的人出来散步，连溜的狗子都懒悠悠的，一高一矮的两名学生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我叫林远。”

岔路口，林远向少年回复了他的第一个问题，笑容很灿烂，是少年这么长时间看到的第一次。

彼时恰逢红路灯转换，身后的行人陆续朝前走去，林远也被拥着向前，在两人渐行渐远的之际，少年在背后朝人群高喊了句：“我叫宋城。”

声音很干脆爽朗，但林远没有回头，只低头笑笑，在天光暗淡中朝宋城最后挥手，然后逐渐融入暗红色火烧云中。

其实最后她还说了一句话：“后会有期。”

只是人声鼎沸，她不知这句殷切的希望能否飘入对方耳中。

翌日，由于夜里下了场雨，温度又骤降了几度，林远已经添了件长袖衫套着，街道旁的梧桐树已经黄了不少叶子，时不时还被风打落几片，颇有点萧瑟之感。

十八班内，班主任在讲台上宣读着此次流动班级的人员走动，几乎每个学生都竖着耳朵听，心里盘算着自己这次考试名次够不够，渴望自己能在名单之内，毕竟作为普通班学生的他们，要是流动一定是往上走，最差也是重点班，厉害的能直接跳到卓越班，而林远就是此次考试的幸运儿，擦着前四十名的边进了卓越班。

听完自己的去向刚松口气，林远那没心没肺的同桌就开始找起话茬来。

“唉唉唉，你听说了吗？”陈舒弯腰将头凑近林远脖颈，眼睛溜的很圆。

听见陈舒说话，林远知道她又有些八卦要说，想要卖关子让自己求她，所以故意撇过头不看她，嘴里平平淡淡说一句：“没兴趣。”

没兴趣？

对于一个爱谈八卦的人来说，别人对自己的八卦不感兴趣比让她守口如瓶来得更难受。

“哎呦，你别装行不行啊，就是隔壁千华中学的事，贼狗血。”

陈舒对林远的反应表示不屑，但是为了引鱼上钩，只好放点鱼饵。

果然，林远这条肥鱼就上了钩。

千华中学，那可是狗血八卦、茶余饭后谈资的供应商，一所怀孕率比升学率还高的牛逼高中。

“咳，什么事。”林远假装咳嗽两声，问道。

见林远起反应，陈舒才得意地徐徐道来：“隔壁千华中学校花，长得特纯情的那个，在追一班那渣男。”

“哪个渣男？”

“额，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好像是国旗队的。据说私下特别花，谈过的女朋友都能排操场两圈！你说这都什么事啊，千华的纯情校花追灵跃的渣男？真tm离谱。不过唉，你说那种人都能进卓越班？不会是家里砸钱的吧”，陈舒用肩膀撞了几下林远，挑眉撅嘴。

这种八卦林远向来只是图一乐，从不评价，所以打断了陈舒的猜忌，“您呐，有闲情功夫关心谁追谁，还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吧，三班可不是什么舒坦地方。”

“什么三班？”陈舒说话太投入，完全没听到台上班主任说了什么。

林远抬手弹了陈舒一脑瓜子，撇嘴道：“啧，就刚刚，你分到重点班，三班。”

“三班？三班！那不是杨春柳带的班吗？那是人呆的地方？啊啊啊啊啊啊。”

陈舒痛苦了会，眸里又突然闪出亮光，痴痴地笑了起来：“嘿嘿嘿，不过三班有帅哥，嘿嘿嘿。”

“你男朋友不是挺帅的？”

陈舒男朋友林远见过，一个快一米九的混血帅哥，两人从初中就谈了，整天腻在一块，不过高中后不在一个学校，灵跃管的又严，陈舒还因此被约谈过几次，所以虽然最近林远都没见两人腻歪，但默认二人是为了避嫌。

“早分了”，陈舒语气突然低沉，气氛也很沉重，没等林远问原因就转移话题：“那你呢，哪个班？”

“一班。”

“一班？那渣男好像就在一班，你可得好好保护自己……”

陈舒双手从底下环住林远的腰，语气又恢复了从前的轻快，但以林远对她的了解来说，她是想故意掩盖什么，不过既然陈舒不愿意说，林远也就不多问。

下课铃声响，念到名字的同学陆续搬着东西走出教室，班主任靠在前门墙边，擦着泪和他们告别，林远拎起早上脚边的书包，和陈舒简短告别后就从后门走了出去。

林远到一班的时候班主任周日还被问题目的学生困在讲台上，不过她也不着急，靠在前门边上玩起了书包带子，既保证同学们的正常进出，又能让周日抽身后第一时间注意到自己。

“唉嘿！”

但林远被喊的第一声并不来自周日，而源于身后。

“搁这站着干什么，傻愣傻愣的。”

这是另一名升到卓越班的流动生，萧伏雪。

林远回头看他，男子身形高挑，单肩背着书包，头发乱的跟鸡窝一样，衬衫的扣子也不好好扣，散乱两颗，很不规矩，林远最烦别人这样，加之他惹人厌的话，更不想搭理他，周日此时也终于脱身，看见门外的二人，挥手招呼他们进去。

刚站到讲台上，林远下意识的扫视周围环境，却一眼撞入一双熟悉的双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