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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青脚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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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明宝锦摔在地上,有些吃痛。

“四娘!”“青脚!”

明宝锦也没那么弱不禁风,未等蓝盼晓扶她,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了,摸了摸自己脸上沾到的泥巴,困惑的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半头,眨巴着一双乌溜大眼的小泥人。

更让明宝锦吃惊的是,他两手上抓满了被稻草吊着嘴的鱼,七八条呢,还鲜灵活蹦的。

“哇!”明宝锦觉得真是太神奇了,忍不住轻叫了一声。

“你是谁?”小泥人说话了,只是听起来有些奇怪。

蓝盼晓擦擦明宝锦脸上的泥,顺势瞥了他一眼。

小泥人见她看自己,大大咧咧龇牙一笑,果然缺了一颗,难怪说话漏风。

老丈道:“这是溪上头新搬来的人家,你个泼猴子,可别碰撞了。”

“拿鱼赔你!”小泥人很大方,将一手鱼伸出递给明宝锦。

鱼儿乱甩,蹦了几点水在她脸上,明宝锦不恼只笑。

“不,不用。”蓝盼晓真觉得自己连个孩子都比不得,瞧这抓鱼的能耐,扔到外头他都比她们好活。

“拿着吧,他一日不去抓鱼浑身痒,多得腌起来我都嫌费盐!附近的猫肚子饿了都知道找他呢。”

老丈指了指房梁上,蓝盼晓和明宝锦齐齐抬头望上看,就见梁上果然还有好些鱼干儿。

明宝锦双手接了鱼串外去,要赶着回去拿碗装种子。

小泥人眨眨眼,道:“这就走啦?”

老丈朝他的臀上轻踹了一脚,道:“你管人家小女娘!瞧这一身泥巴,上外头洗洗去。”

蓝盼晓见他跌了几步,下意识想去扶他,但小泥人却站稳了,竖了个拇指一撇鼻头,道:“小爷我下盘稳当得很。”

蓝盼晓失笑,见他朝外跑去的时候,两边的足踝上各有一块很明显的青色胎记,道:“难怪您老叫他青脚。”

老丈根本也没用力踹,看着孙儿的目光含着浓浓笑意。

“生来带着的胎记,跟他娘一样,不过他娘落在这,”老丈戳了戳自己的额角,又从地上扣起一点从青脚身上掉下来的河泥,从桌上拿起两个蛋,把泥巴往蛋上一抹,再把两个蛋往灶洞里一塞,道:“他娘在的时候,一会管他叫青脚鹬,一会又叫他小青鸟,宠得不行,只可惜啊。”

孤老头带着一个小孙儿,这个家总是破过一回的,蓝盼晓不欲深挖他的伤心事,就问:“什么是青脚鹬?咱们这白鹭翩翩的,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就是河岸边湿泥地的常有的那种青色脚的小水鸟,您肯定没见过,往后有去河边,常能见到的。”

老丈说到‘河岸边湿泥地’的时候,蓝盼晓灵光一闪,问:“是鹬蚌相争的鹬吗?”

“哈哈,那个你不懂,这个我不懂。”老丈拨弄着手上的种子,又眯着眼点数,“这是甜瓜种子,还没到种的时候,诶,这两个好,干葱旱芹,现在就能种了,还有这,这是豆角种子,这是莴苣,还有一个芥菜种,嗯,就这些了。”

老丈见蓝盼晓一一记认,很认真的样子,便道:“我也是年岁大了,料理不了那么些,你们人多,田也闲着。其实要觉得田太瘦了,可以先种上一波豆子、萝卜、薯芋一类的来固肥,我这是没有这些种子了,你自去草市上换些,也便利。”

蓝盼晓虽没有种田的心思,但也顺着老丈的话问清了最近的草市在万年县十里乡上。

说话间,就见明宝锦已经拿了几个小碗回来了。

除了明宝锦之外,她身后还跟进来一个剑眉星目小男孩,正一个劲将湿头发往后捋。

在同年岁的小娃都还长得糊里糊涂,乱七八糟的时候,他已经长了副利落轮廓,麦色肌肤黑眸珠,鼻骨中直,若不是笑起来时门牙漏风,蓝盼晓还恍惚着呢。

“洗干净了倒是挺俊。”蓝盼晓夸道,招招手让他过来。

“眼睛像我儿媳,鼻子像我儿,胎里就是个滑头的,尽拣好的长了。”老丈瞥了自家小孙一眼,道:“是不赖。”

青脚鹬原不知道蓝盼晓要他去做什么,一步一个脚印子走过去了,眼睛依旧是好奇地打量着明宝锦。

忽然感觉什么软东西落下来,青脚鹬一晃肩头躲开来,等看清了是块棉布帕子,嘻嘻笑说:“我揉两把就干了。”

灶洞里的烤蛋发出细碎的裂声,青脚鹬蹲下上拿火钳一通扒拉,两个灰扑扑的蛋从灶洞里滚出来,‘吧嗒’一声掉在他脚边上。

“阿翁,能吃了吗?”

“透香了就能吃了呗,仔细着烫。”

孩子都是嘴馋的,青脚鹬等不到鸡蛋放凉,手指颠来颠去,嘴里嘶嘶呼呼,忙着扒鸡蛋壳。

老丈撇开脸不吃他递过来的鸡蛋,说:“阿翁不吃,你吃。”

青脚鹬咬了口,烫得叼在口中咽不下去,张着嘴一边呵气一边剥另一个。

灶灰里烤出来的鸡蛋是真的香啊,比放了糖还香,比兑了牛乳还香,那是一种干巴巴的焦香气,分外浓缩。

明宝锦垂下眼偷偷咽唾沫,就觉什么东西往她眼前一冲,鼻尖一烫,香气直接涌了过来。

她下意识后仰了身子,就见个剥得只剩个托底的鸡蛋,光溜溜,香喷喷的搁在她眼前。

“你吃!”青脚鹬笑嘻嘻地说。

蓝盼晓忙道:“这是给你的,不白给,拿你翁翁种子呢。”

“没事儿。”老丈说,“叫孩子吃吧,他们吃了长身子,叫我吃了长什么呢。”

“长屁啊。”青脚鹬不由分说地把鸡蛋往明宝锦手里一塞,又道:“我阿翁一吃鸡蛋就要放屁的。”

老丈气得抄起一把笤帚就扔了过去,青脚鹬手还搭在明宝锦腕子上,下意识抓着她就往外跑。

蓝盼晓忍笑忍得好辛苦,老丈骂了几句,也笑了起来,摇摇头道:“混小子!”

等蓝盼晓拿着几碗种子走出来的时候,明宝锦正同青脚鹬坐在沟渠边吃鸡蛋。

青脚鹬的鸡蛋早就吃完了,他也不馋明宝锦手里剩下的半个,攥着那点鸡蛋壳,蹦蹦跶跶地往田里去,把鸡蛋壳往田里撒。

“小青鸟。”蓝盼晓牵起明宝锦的手,柔声道:“我们先回去了,谢谢你的鱼啊。”

青脚鹬赶紧着跑回来,赤足站在浅浅的沟渠里,仰脸瞧着道旁的一大一小。

“我明儿还去抓,再给你们送去,你们住哪啊?”

“不用了,不好白拿这么多,叫你翁翁拿去卖吧。”蓝盼晓赶紧说。

“就那里呀。”明宝锦左手一指,又蹲下身将自己掰剩下的半个鸡蛋往青脚鹬手里一塞,歪首笑道:“小青鸟,祝你岁岁平安。”

这说辞是明宝锦自己过生辰的时候常听人说的,所以顺口就来了。

青脚鹬自打阿耶阿娘去后,已经有两年没过过正经生辰了,老丈会打理田亩,却不会怎么会做饭,连长寿面都能煮成米汤糊糊。

关于过生辰这件事的实感,青脚鹬已经都快淡忘了。

明宝锦对他说岁岁平安时,娘亲的声音忽然响在他耳畔,一声稚嫩,一声温柔,也是岁岁平安四个字。

青脚鹬鼓着腮帮子愣愣看明宝锦,忽然想起什么,沿着沟渠涉水追上去几步,喊道:“那你叫什么呀?”

明宝锦扭脸看他,没有多想什么,脆生生道:“我叫明宝锦。”

蓝盼晓阻止不及,想想罢了,就对青脚鹬道:“你叫她四娘,或者小布头就好了。”

青脚鹬踢着沟渠里的浅水,笑道:“怎么是小布头啊?”

蓝盼晓细心解释,“她前年病了一场,总不好,听老人说,可能是锦字太华贵了,就取个小名儿压一压。不过她行四,平日里我们都叫她四娘,你,要么叫她小布头好了,宝锦这个名字,不好在外头叫的。”

青脚鹬听出她口吻郑重,就一边点头一边道:“我大名叫游飞。”

蓝盼晓一笑,觉得这娃娃瞧着只比明宝锦大个两岁的样子,为人处世倒是有来有回的。

游飞目送她们进了庄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道:“嗯?怎么是文先生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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