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1 / 1）

气氛有一点微妙。

玻璃窗外面有君扬的员工在说笑，店里面的工作人员在认真地磨咖啡。在柜台角落一处，一个老板，一个下属，正在进行一次有些私密的对话。

对于陶又宁来讲是如此。

她受过的教育都是传统而规矩的，没有人告诉她，当相亲对象变成她的上司，要怎么继续谈论两人试试相处这件事。

彼此都有没说话。

陶又宁盯着面前的咖啡，脑子卡壳了两秒，一时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谈念在等她回答。

即使她觉得凌小来的话在理，对方是公司大老板，自己只是普通小职员，中间隔着好几个层级，半道天堑，影响不到什么，可一旦换成这种身份再去吃这顿饭，难免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陶又宁细眉微拧，小脸皱着，思考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

谈念看出来，于是问：“不想吃了？”

“不是不是！”陶又宁脸热了下。这关键也不是吃不吃饭的事嘛，她觉得对方有一点点直接，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抬头瞄人，“如果吃饭当然可以。”

谈念当然不是问的这个，他的目光直接而又明了。

于是陶又宁泄气道：“如果是别的……就感觉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

陶又宁心里嘀嘀咕咕的，心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目前这种上下级关系，再来谈两人试不试的事情，很影响她未来的职业晋升道路的。

她已经做好了好好工作的打算，可不想跟老板扯出什么办公室恋情。

压根没注意自己好像已经默认吃个饭聊个天，就会成功一样，陶又宁还傻乎乎地给他建议：“你现在是我老板了，咱们再谈这个，是不是感觉影响不太好。”

谈念觉得陶又宁的脑袋大概装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他无话可说，对于直接再次被放鸽子这件事，情绪难得带上波动：“你想的还挺多。”

然后走了。

剩下陶又宁一个人。

没吃成放，还平白蹭了三杯咖啡，陶又宁有点心虚和愧疚。

应该没有生气吧，自己也是为了他好，假如被知道，多少是有些闲话的。

第一天上班没什么事情，除开了解岗位职业和公司文化，最大的事情就是认识了顶头上司。好在谈念的办公室在三层，又距离陶又宁太远，平时不出意外，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陶又宁放心一点。

于是这一天跟着凌小来把市场部的工作了解清楚，清晰了岗位明细，等她弄清楚自己要做的事，已经过了下班点。

工作的确让人专注，分不出心思去思考其他事，至少一天下来，陶又宁完全沉浸在各种表格中，顾不上去管邵一硕。

他又给自己发了几条消息，乱七八糟的就是要她相信，陶又宁干脆把他设置了免打扰。

本来想拉黑，到底没忍心。

因为等凌小来手头工作结束一起走，等陶又宁收拾完东西，已经快七点，办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不过杨岭还在打电话。

凌小来看她看着办公室发呆，轻轻撞了下她的肩膀：“看他们加班怕啦？”

陶又宁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一下子就晚上了。”

凌小来说：“这就快了，等以后你熟悉了，项目一跟起来，完全就是不知日月。”

陶又宁有些想象不到那个画面：“会经常加班吗？”

凌小来噗嗤一笑：“骗你的啦，虽然会忙，不过君扬是很人性化的，也会给你充足时间休息的。”

“我不是怕加班……”

如果能忙到没空关注其他事，那好像也不错。

两个人说着话朝电梯走去，过了下班点，电梯外没什么人。据说快速了解一家企业的秘籍就是先熟悉企业八卦，凌小来深懂这个道理，于是正兴致勃勃地跟她八卦。

“……听说曾总是关系户，所以杨姐很看不惯她，能力也不行，就因为长得漂亮，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还有，前采购总监因为跟供应商有来往被辞，听说拿了这个数。”凌小来比了个三，神秘兮兮道，“现在的总监是空降的，背景也很大。”

“业务部最近闹得也挺凶，不服集团的任命喽，想要趁机分一杯羹。”

陶又宁听得心惊胆战，总觉得自己现在就知道这些内幕很危险，有种下一秒就要被谈话的感觉。

但凌小来大大咧咧，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可能没人聊，跟她八股得飞起：“你知道为什么业务部不服吗？”

陶又宁摇头：“为什么啊？”

凌小来凑过来，压低声音：“听说咱们的大老板，是集团内斗输了才被调任过来的，君扬虽然在行业看起来还行，但相比君禾这个龙头大哥，完全没得看，内部都在传他这是被流放了，明升暗降。”

陶又宁张了张嘴，眼神有些复杂，她还真不知道，原来谈念背后有这样的内情。

可真是看不出来，他看起来那么平静无波，衣冠楚楚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

也蛮心酸。

陶又宁忍不住脑海里脑补他低人一等的样子，嗯……有点难。

七点的公司人没几个，两个人在电梯门口八卦，凌小来似乎很喜欢谈念，语气带着愤愤不平：“咱们老板可厉害了，履历漂亮得很，还这么帅，一定是有人使了什么阴毒手段害他……”

陶又宁觉得她有些夸张，补道：“可是不这样你就见不到他了。”

凌小来说：“也是。”

叮一声，电梯打开，凌小来挽着她的手臂走进去，嘴里还在说：“不过话说回来，谈总长得的真是可以，你看见他穿西装没有，啧啧，又禁欲又诱人，我经常为了见一面跑去三层上厕所……”

“真的啊？”

“下次带你一起去。”

“……好。”

“我跟你说，老板一般都在上午——”旁边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电梯里并不是空的，而是站着一个不应该在此刻看到的人，那个出现在刚才她们的话题讨论中的人。

谈念穿着凌小来口中禁欲诱人的西装，身材高挑，挺括勾勒出倒三角的身形，此刻正微敛眼眸，看着她们走进来。

陶又宁瞪大眼睛，傻傻地跟他对视。

凌小来剩下的半句话突兀地断掉，直直地瞪着人，吓得都不敢说话。

谈念嘴角竟然带着笑，但看起来总觉得别有意味，“这么晚才下班？”

“谈、谈总。”凌小来声音紧张道卡壳，“因为带新伙伴熟悉工作了……”

谈念的视线往旁边一瞥。

陶又宁本想当个透明人，无奈这目光太灼人，只能跟着问好：“谈总。”

谈念嘴角噙着笑：“陶又宁？”

凌小来点头：“您还记得，是叫陶又宁。”

谈念说：“记得。”

陶又宁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笑了一声，站在一边不吭声。

好在他没说其他。

两个人缩在一边，不敢说话，悄悄用手机交流，凌小来给她发信息，问她刚才的话是不是被听到。

陶又宁觉得可能性很大，不过还是撒了善意的谎言说：可能没有。

凌小来发了谢天谢地的表情包。

她有点不忍心。

因为还有第二个人，彼此也都没有说话。十来秒的电梯透着尴尬的气氛，电梯下到十七楼的时候，忽然涌进来许多人。

好像是这层的企业开了培训，进来一群穿着制度的人。陶又宁跟凌小来被冲散开，不得已只能往后退，随着人进来的越来越多，她面前的空间全部被挤压。

她已经顾不上跟老板同处一部电梯的尴尬，被挤得有点难受。

在身前人在一起往后靠的时候，陶又宁退无可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直至撞上一堵人墙。

陶又宁连忙小声道歉：“不好意思。”

“没事。”

鼻端忽然传进来淡淡的香气，陶又宁愣了半秒，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随即对上一双深棕色的眼眸。

谈念比她高半个头，正低着眼看着她。

但陶又宁首先看见的他干净的下颌线。

莫名的。

她想到凌小来的话——他穿西装很禁欲。

然后脑子忽然空白了一瞬，视线不可控制的，滑向他扣得紧紧的衬衫领口，上面突起的喉结正轻轻滚了滚。

忽然就红了脸。

谈念跟面前人对视，看她忽然脸红，眉头挑了挑。

陶又宁长得很白，一张脸很白皙地透亮，一脸红就很明显。她视线从他脸上往下落，不知道看了什么，忽然就飘开，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发呆。

高高的马尾扫过，在他的鼻端掠过，一股很清淡的桃子味。

谈念忽然开口：“第一天还习惯？”

陶又宁脑海里正在天人交战，冷不丁出声，睫毛动了动。

电梯里有人在放视频，有人在说话，这声音不大，并没人注意这边的对话。

陶又宁忍住脸红的冲动，把视线挪回去，小声说：“……还好，大家都对我很好。”

“那就好，刚入职是要花点心思，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杨岭，她在君扬能力很强。”谈念说。

“噢。”

她好像出于某种关系，在特意给她叮嘱。

陶又宁又迅速而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我记住了，我会努力的。”

“嗯。”

两个人靠得很近，这场合也不适合说什么话，一安静下来气氛就有些奇怪。陶又宁视线又不敢乱看，脑子没空，嘴巴就不受控制：“君扬是不是真的不如集团有钱？”

谈念莫名：“为什么这么说？”

陶又宁很诚恳发出疑问：“为什么你没有专门的电梯？”还要过来跟他们一起挤。

谈念：“……”

**

陶又宁跟凌小来在一楼下，电梯里挤成一团的局面终于松快，一窝蜂涌出去。谈念的车放在负一楼，他没有出来。

凌小来跟他告别。

陶又宁看见谈念朝她看了一眼，而后按下关门键，表情好像不太好，不太想理她们的样子。

凌小来不解：“老板看起来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陶又宁有点尴尬，觉得自己可能戳了人家伤心事。

毕竟是被调任过来的，在古代相当于流放了，可能派头就没那么足，怪自己，说什么不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跟凌小来道别，陶又宁去坐地铁。

钟灵路离这有点远，通勤需要一小时，她考虑要不要在附近租个房子。

手机响起来，她没细看，随手接起来，“喂？”

“小宁，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陶又宁表情凝了下，好一会儿才出声：“邵一硕。”

陶又宁停下来，站在路边，低着头，“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迅速解释：“我已经在论坛说清楚了，在追求你之前我已经跟她分手了，我有聊天记录的，你相信我好吗，小宁。”

陶又宁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相信你又有什么用？”

邵一硕声音有些激动：“这样我们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了。”

陶又宁轻声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那天沉默了片刻，而后邵一硕提高音量：“为什么？”

陶又宁不知道是他不明白，还是自己没讲清楚，不管是现在，还是之前，她从来也没有说过要答应他。

陶又宁不想说这样的话伤人，还是没直说：“邵一硕，你不要再找我了，我们都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小宁。”

“我有事，就先挂了。”

“小宁！”

陶又宁挂掉电话，原本好一点的心情又有些低落。

傍晚的余晖透过落在地上，天空好像被弄翻的颜料盘，橘红色的落日裹着蓝色。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好一会儿没走。

一辆黑色车子开过来，停在她面前。

陶又宁回过神，还以为自己挡了人家的路，退到后面一步，打算让出路给对方。

车子没动，她疑惑地看过去，车窗降下，露出谈念那张熟悉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