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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看走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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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日,天气晴朗。

银杏树下,院士墙旁。

“我俩都被分在一个宿舍了,肯定在同一个班吧。”单成韵小手紧张地抓着戚时久的衣摆,半闭着眸虔诚祈祷,“保佑保佑。”

单成韵,一个只爱看美女的究极颜控。

她歪头偷偷盯着戚时久——

女生乌黑的发随意竖了个长马尾,刘海碎发坠在颊侧,正好露出白皙完美的尖下巴。那张脸粉琢玉刻出众至极,不论什么时候看都赏心悦目。

单成韵手指攥得更紧了些,亮晶晶的瞳里满是跟美女坐同桌的宏伟蓝图。

“……”

戚时久不动声色地瞅了眼衣摆处张牙舞爪的褶皱,略微有一丝丝不自在。

她并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

本就是新高一报到日,很多家长陪着学生伫立在分班名单前,又有老师在一旁,边被咨询边维持秩序,所以周遭人山人海,根本找不到插脚的地儿。

两人在展板前半天,硬是没挤进去。

“怎么这么多人……”单成韵索性不挤了,她自己老早就签了实验班的约,压根没有悬念,来这儿纯粹只是陪戚时久看名单。

戚时久有点紧张,她深呼吸一口气,目光渐渐放空。

“哎,你说另外两个室友还会来不?”单成韵在旁边叽叽喳喳,“不会宿舍只有我俩住吧?今年走读的人这么多吗?”

戚时久只下意识地笑笑,没接话。

“听说没?陈湫然又去教学楼里堵齐迢了。”面前有几个男生正巧经过,讨论声不大不小。

“不是吧?又来?齐迢毕业典礼上不是刚拒绝过她吗?”

“可能还没死心呗。”

热浪翻滚,光照很烈,刺着戚时久的眼只能半睁,她视线往声源处游离去,又听见一个男声叹息道:“陈湫然追谁不好,偏偏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怎吗?”几个人嘻嘻哈哈,“你还指望陈大校花来追你?做梦去吧!”

“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竞赛队的人说,”有个男生插话进来,“齐迢好像真交女朋友了。”

“啊?!”

“还带到学校来了。”

戚时久卷睫一颤,游离的视线滞住,她眨了眨眼,渐渐聚焦——

“不可能吧?齐迢那种人,对哪个女生不是冷到底?”几个人一齐惊呼,又摇摇头,“肯定又是谁自编自炒的。”

戚时久牙龈忽地有些痒。

“鬼知道呢。”男生感慨,“估计因为这事儿,陈湫然才火急火燎地去堵人。”

“你在看什么呐?在那出神半天了。”单成韵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好奇地凑过来,想顺着她的视线也寻个乐子。

蝉鸣鼎沸重新入耳。

戚时久赶忙垂下眼,很平静地说:“没什么。”

等她再抬头瞥过去时,只看到几个人簇拥着走远的背影,而后消失在小卖部门口。

“这天太热了,要不我们也去小卖部买个冰棍再来?”单成韵显然是看到了那些人,她用手扇风,被晒得有些烦躁。

戚时久刚想答“好”,背后一个极耳熟的活泼男声突然响起,“吶,冰可乐喝不喝?”

封邈冷不丁把冰可乐罐往单成韵的后背一贴,冰得她直接蹦了起来。

“封邈你有病吧?”单成韵抬手一拳砸向他肩,“要吓死我啊!”

“你傻站在这儿干嘛呢?”

单成韵像看弱智一样:“看分班名单啊。”

封邈更回以看弱智的眼神:“你中考不是全市第二还签了约,还看屁啊,十二班欢迎你。”

“是我没看。”戚时久出声。

她窥见单成韵圆圆脸蛋上不自觉露出的小虎牙,心情莫名晴朗了许多,“我还不知道在几班。”

戚时久这个人,没别的,非常慕强。

她喜欢跟强的人在一起,这能激发她超越的斗志。

“啊,对不起我搞错了。”封邈意识到自己只拿了一罐可乐,有些赧然,尴尬地挠挠头,“那……那我带你挤进去看吧。”

“嗯。”戚时久想了想,点点头,“麻烦你了。”

“你去教学楼那边等我,太晒了,站这儿容易中暑。”封邈转头很不放心地对单成韵叮嘱。

像个老爹子一样。

单成韵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两只手推搡让他快走。

戚时久看他俩这个样子,颇有兴致,唇角不经意微翘了起来。

她突然反应过来,指尖怔愣地抚上唇角——

又一点、一点把它按平。

……

封邈确实厉害,似乎跟附中每个人都很熟,人群里好几个人“封哥封哥”地叫让出道儿,所以直带她从人缝里挤了过去。

“封哥这谁?”有男生眼都看直了,搡了搡封邈的肩窃窃私语,“大美女啊,这么好看。”

“不是咱初中部的吧?”

“肯定不是,要是的话,能轮到陈湫然做校花?”

”你特么小声点,让陈湫然听到这话,等会就得来找你。”

粉纸黑字,四周吵杂。

戚时久只充耳不闻,半阖上眼吁了口气,心跳声如擂鼓。

她这么想进实验班的理由很简单,高一进了实验班,高二分科时只要选文科,会自动分进文科实验班。

戚时久睁开眸,发现封邈正帮她从最前面找,便直接到末尾十二班名单那,从上往下寻。

排序是按姓氏排的。

她视线快速略过“单成韵”“封邈”,终于在中下游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戚时久悬了太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脚尖刚刚满意地转了四十五度,目光下意识向后挪了眼。

紧挨着戚时久名字的两个大字——

“齐迢”

“?”

戚时久转身的幅度蓦然止住。

“前面我看了两遍,都没看到名字。”封邈兴奋地跑过来,脸红彤彤的,“你是不是也在十二班?那我们几个就同班了!”

班上来了个大美女,封邈眼睛都亮了起来,就差激动到鼓起掌。

“……”

“怎么了?”封邈发现她抿着樱唇,面无表情。

“……”

戚时久凝着名字数秒,而后指着,眼皮一跳:“他也在?”

“谁?”

“你说齐迢啊?”封邈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以为戚时久问他齐迢在哪,“他刚被老师叫走了。”

也是。

戚时久眉头渐渐舒展开,心情也舒畅了很多。

他确实应该被几个老师喊去谈谈心。

估计是考试时间在篮球场打球的事,去办公室喝口茶也算是活该。

至于他为什么不考试也能进实验班——

也许签了约吧。

戚时久突然想通了。

怪不得齐迢一直目中无人。

毕竟有个当大学教授的爹,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封邈见她一直不说话,有点担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戚时久摇摇头,压住眸底的嘲意,脚尖继续向后转了半圈,“走吧”。

“你……你好,请问,”一个女生声音很细,语调犹犹豫豫的,“你是不是戚时久?”

戚时久闻声抬首。

面前是个很朴素的短发女生,长相清秀,手指搅着,正咬着下唇窥她。

戚时久觉得看着眼熟,于是半眯着眼。

“我刚刚看到你名字了,你不是彭城来的吗?”女生见她在众人面前不说话,慌乱地解释,“我是吴海燕,之前和你在同一个学校。”

这么一提,戚时久隐约记起来彭城确实有三个附中省招生的名额,其中一个应该就是面前这个女生。

她微微点了点头,礼貌打了个招呼:“你好。”

吴海燕挥动的手垂下,她讪讪站在原地,目送戚时久轻婉袅婷的背影和一男一女并排走远。

她依然那么光鲜耀眼。

“海燕!”一位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蹬布鞋,满身大汗跑来,直接一巴掌招呼在她屁股上,“傻站着干嘛,看了在几班没?”

“嗯。”吴海燕往旁边一躲,脸红了大半,“在十二班。”

她又赶紧嗡声补充了句:“最好的班。”

“好崽子,真给妈妈争气。”女人夹着一嘴彭城口音,长舒口气,把背上的床褥往上提了提,“走吧,咱先去帮你办理住宿。”

吴海燕拉了个破破烂烂的行李箱跟在女人身后,蛇皮袋太重,被女人拖在橡胶地上走。

总感觉人群里异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吴海燕脸辣的通红,只想快速穿过操场。

“跟班主任好好打个招呼,俺这儿有些土特产,娃你记得带给老……”

吴海燕突兀地打断:“妈。”

“你还记得我小学那个戚时久吗?”

看到女人疑惑的表情,吴海燕只笑笑,没再多说。

要不是重名太少,吴海燕都差点没敢认。

当年在彭城一小发生的事,轰动一时。

阵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叶缝里的韶光漾着微波,映在地上斑驳一片。

吴海燕低下头。

那件事,她也是目击者。

***

“喂,你们知道咱班主任是谁了吗?”

“听说是从高三下来的?”

“靠啊,那不是严得要死。”陈向松扼腕叹息,“好日子要到头喽。”

几个男生唉声叹气,眼神却齐溜地在往靠窗的位置瞄。

单成韵如临大敌,像护小鸡一样挡在戚时久面前,昂起下巴:“看什么看!”

包庆华进班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副开水壶般闹哄哄的景象。

“都觉得自己考的很好。”他把水杯往讲台上一跺,从教案里抽出张A3纸,“是吧?”

班上瞬间噤声。

单成韵悄悄给旁边的戚时久做了个“好凶”的嘴型。

戚时久抿紧唇,快速扫了教室一圈,只有身后桌封邈边上有个空位。

齐迢仍没来。

“你们的中考分数和排名都在这张纸上。”包庆华抖了抖手上的那张纸,所有人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戚时久听到后面封邈极小声抱怨:“不会是要报排名分座位吧?”

“嘶啦——!”

谁都没想到,包庆华直接把纸一撕两半,团起,往讲台掷。

纸团滴溜翻了几个轱辘。

“在搞什么啊?”

班里交头接耳声滋滋嗡嗡。

“我知道能进这个班的,都是全市中考前一百名,都是各自初中的佼佼者。你们都很骄傲,也确实有资本骄傲。”

“但又怎么样?我带过的中考名列前茅最后没上二本线的还少吗?”

“就像这张纸。”包庆华掷地有声,手指用力点着讲台,“从这一刻起,就是废纸。任何地方都会有第一,也会有倒一。你们在这个班里重新斗争,重新洗牌,重新排序。”

戚时久的背脊也渐渐绷直,每个人都在很认真的听。

“高中和初中是两个世界,两个月后就是期中考,时间很快。”包庆华光溜溜的脑袋环视半圈,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缓缓开口:“每年这个时候,每个班都有三四十的数学,五六十的物理,不及格的英语。”

“我等着看你们的答卷。”

教室静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行了。”包庆华见螺丝紧得还算到位,摆摆手,“都出去排个队,准备去大礼堂。”

……

几轮致辞下来。

台上的主持声音仍清晰透亮,台下的戚时久却昏昏欲睡。

“我刚刚出了一身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单成韵坐在礼堂最后排的边角,从右边抱着戚时久的胳膊还在嘤嘤,“老包果然名不虚传,好可怕!”

“他很出名吗?”戚时久打了个哈欠。

“当然啊!好多家长都求学校让他做班主任呢,他现在是不想带也不行。”单成韵悄声跟她细数,“老包这个人,身上有种玄学,连带三届实验班,每届高考班里都出省状元。”

“……接下来,让我们掌声有请新高一学生代表发言。”

原本像沉睡了的礼堂里忽然喧嚣,起哄议论声四起。

不管男生女生,好些都从座位上半立了起来,伸长脖子眺着。

“坐下!”

“都安静!”

几个老师的训斥此起彼伏。

“那么激动干嘛……”单成韵脸鼓鼓的,有点无语。

“喏。”她扬起下巴,朝台上努努嘴跟戚时久介绍,“那个也是状元。”

“中考状元。”

戚时久不甚在意,拭了拭方才打哈气时眼角溢出的眼泪,也往台上随意一瞥——

“咣当!”

是自动回弹坐垫撞到椅背的声音。

单成韵烦极了,一句“激动个鬼啊”刚想脱口而出,却愕然发现是身边的女生站了起来。

主持台上的男生轮廓清俊,罕见地穿件熨帖的白衬衫,戴了副熟悉的细框眼镜,正垂着眼,调高话筒的角度。

长身立着,清冷、干净。

麦里窸窣一阵,很快停下。接着就是齐迢散淡平静的声线响起:

“尊敬的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我是高一十二班的齐迢……”

少年又顿了下,微微皱眉,似乎嫌话筒调到最高仍不合适,身子便从容地往前躬了些。

“很荣幸能代表新生站在这个讲台上发言……”

他离话筒更近,连念稿都带了的那股冷淡劲更冲耳膜,十分好听。

戚时久一眨不眨地凝着,却压根没甚心思欣赏,她手握成拳僵在原地,竟有丝丝神不守舍的茫然。

脑海里不自觉地像过幻灯片般,一幕幕忆起之前的细节。

直接入选竞赛队没人阻拦,敢明晃晃地不做试卷,解析几何信手拈来,考试日打篮球赛。

戚时久抵着后牙槽,轻嗤一声。

她觉得自己之前的脑补活像个跳梁小丑。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豁然开朗。

“快坐下快坐下!”

单成韵惊恐地发现老包正朝她们这个角落走来,一边压声提醒,又伸手揪了揪戚时久的衣摆。

戚时久也觉察到衣摆拉扯的重力,意识到自己失态。

她落下眸,看见女孩圆不溜丢的眼睛里盛满的担心。

戚时久正准备按平坐垫,刚一抬眼,老包已经站在两步开外,镜片后厉色乍显。

“……”

“包老师。”她真诚地对上老包的目光,“我想上厕所。”

包庆华:……

没有一位好老师可以拒绝这个理由。

左边并排坐着的陈向松,方才就在注意戚时久的一举一动,见到老包吃瘪实在忍不住,捂着嘴拼命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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