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1 / 1）

宋瑶出生就是宋家最受宠的小姑娘，这个“受宠”大多都是在长辈那儿。

在同龄的孩子中，宋瑶其实并不是那么受喜欢。

孩子的心思不好琢磨，但是对于抢了自己疼爱的人，自然是讨厌的。

宋瑶这一辈的孩子年龄都差不多，大大小小也就几岁的差距，宋瑶是最小的那一个，又因为乖巧所以很受大人们喜欢。

同辈的孩子不少都爱欺负宋瑶，方承泽也不算是个例，方承泽的“欺负”也是建立在喜欢上。

但是有些人的欺负，就是真的欺负。

小时候裙子会被人剪烂，大点的时候东西会被偷，高中还被偷笔记本。

宋瑶知道这件事情跟她那几个哥哥姐姐应该脱不了什么关系。

三大世家共用一个祠堂，说来说去都是沾亲带故的，家里的孩子也都按照年龄这么排了下来。

裴之衍在同辈中男孩排第二，上头的那个男孩是宋家三叔的孩子，不过这一家子在国外定居了，不常回来。

宋瑶在女孩中最小，最受疼爱，同辈大多不喜她。

独独宋棠，是个例外。

宋棠打小就喜欢宋瑶，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宋瑶。

知道方承泽欺负她的时候，宋棠直接就把人给打哭了，哇哇乱嚎的那种。

后来还有一些其他的人，也挨个儿被宋棠揍了个遍。

“阿瑶别怕，姐姐保护你。”明明只比她大两岁，却坚定的挡在了宋瑶的面前。

她在北城读书这三年，也只有宋棠风雨无阻的大年初一给她送礼物。

明明那时候宋棠在最南方读书。

而她，在北方。

***

“阿瑶，听说你生病了，怎么样？好些了没？”宋棠着急的对着宋瑶问道。

“好了已经，就是嗓子有些哑。”宋瑶乖乖回应。

“那就好，我给你带了枇杷膏。热水在哪？我给你冲一杯。”

宋棠一听宋瑶是嗓子不舒服，脸上立刻挂满了担忧，在自己带来的东西里搜寻着。

“我去吧。”裴之衍开口。

宋棠也不拒绝，自然的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宋瑶下了楼，跟宋棠一同坐在了沙发上，她怕把宋棠传染了，侧着坐得远了一些，中间隔出一些空位来。

裴之衍端着杯子走过来，放到了宋瑶面前的桌子上。

“谢谢二哥。”宋瑶小声的说了一句。

裴之衍坐到了另外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我们两姐妹说话，你一个男的在这儿偷听什么。”宋棠不满意的瞪了裴之衍一眼。

“我怕你欺负阿瑶。”

宋瑶端着水杯的指尖轻微颤抖，茶水有些发烫，她想要放，又放不下来。

最终，裴之衍还是拿了桌上的打火机走了出去，他没有走远，就在门外回廊。

宋瑶甚至还看见他微微侧头，火光燃起瞬间又熄灭，他将打火机拿在手里盘完，食指与中指夹着香烟，却又没急着去抽，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宋棠看了宋瑶一眼，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裴之衍。

“阿瑶，前天的事情，对不起。”宋棠说道。

宋瑶闻声，怔了怔，她知道宋棠说的是哪件事情，但是不知道她为何道歉。

“我不知道爸妈是那样打算的，如果是这样，就不唤你回来了。”宋棠脸色有些复杂，她也是接到消息匆匆赶回的。

看到裴之衍也回来了，她知道是有大事，但是问了他又不说，宋棠本也没放在心上，族中大事，多是长辈处置，他们做小辈儿的回去走个过场就行了。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宋瑶跟方承泽的定亲宴。

“阿姐，过去的都过去了。”宋瑶打断了宋棠的话。

要她说一句原谅，她真的是开不了这个口，当日的场景就算是现在想起来，对于宋瑶来说仍旧是灭顶般的窒息感。

“阿瑶，你要知道，阿姐永远都站在你这边。”宋棠握着宋瑶的手，认真的说道。

宋瑶点了点头，她知道的。

阿姐是阿姐，四叔是四叔。

宋棠并没有待多长时间，出门的时候，裴之衍手上的一根烟已经燃了大半。

宋棠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脸头都没有回。

“这一次有郑姨救你，那下一次呢？”宋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裴之衍抖了抖手里的烟灰，拇指与食指指腹轻捻着烟身，仿佛要搓掉什么一样。

“如果阿瑶遇到另一个喜欢的人，你会后悔吗？”宋棠看着裴之衍不说话的样子，有了些怒意。

“她不会。”裴之衍将烟头摁灭在石板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烟圈。

她说好要自己等她的，他一直都记得。

“裴之衍，你不过是仗着阿瑶喜欢你罢了。”宋棠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走进了夜色当中。

冷风吹过，却吹不散满腔的愁绪。

他在名利场上一向是游刃有余的，偏偏在宋瑶这里，他总是失了方寸。

喜欢？那时候的阿瑶还小，哪里懂得什么是情爱，十几岁的孩子以为亲近就是所谓的喜欢。

他不想耽误她，就像高三那年在学校办公室里看到的时候一样，他的学生时代已经过去，而她却还未踏入大学校园。

他能够给什么回应呢？

阿瑶还小，可以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展露出来。

成年人的世界里，规则太多，束缚太多。

他不能让阿瑶在懵懂的年纪里，做出错误的判断。

他想，只要阿瑶回头，就能看到他一直在这里。

宋瑶的手端着枇杷膏，混了热水，冰冰热热的，一口抿下去，觉得喉咙处都在发凉，手上却感受得到热度。

她看到宋棠走出去了，怕她吹风着凉，宋棠不让她送，她就坐在软垫上目送宋棠出了门。

她听不清两个人的交谈，两个人的表情似乎都不大好，到底为什么她不知道。

如果不想听，那就捂住耳朵。如果不想看，那就闭上眼睛。

她没有闭上眼，也没有捂住耳朵，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裴之衍散了身上的烟味，这才推开门走进来，转身又关上了门，看着发呆的宋瑶，他没有说话，坐在了她的旁边。

感受到身边凹陷的垫子，宋瑶回了神。

“四叔的情况，很不好吗？”宋瑶突然问了一句。

“阿瑶，不要多想。这些是大人该操心的事情。”裴之衍的声音传来。

宋家的情况确实不太好，除却宋瑶的那一部分有他帮衬着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宋四叔手下的那些项目没有一个好的。

当初他也不是没有提醒过，但是宋四叔一股脑都给投进去了，出现现在的问题也算是迟早的事情。

宋家四房本来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小辈中也没有能力特别出色的，四房要是还撑不住，宋家应该要不来了多久。

但是他没敢跟宋瑶说，他怕宋瑶受不了。

八年前，宋家如日中天，除了有宋家百年的基业，还有宋二叔十几年的打理。

没想到人一走，该垮的垮，该走的走。

和睦的假象被打破，更多的就是利益的交锋了。

表面上看似方宋两家要合作，其实方家那边又怎么没看出来这两年宋家的没落。

方家也不过是想先下手为强罢了。

情感一旦扯上了利益，那就变质了。

要是阿瑶喜欢的人也真心待她，就算是如溺水办的窒息，他也不会阻止，阿瑶值得最好的。

但是方承泽不行，在他没选择开口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选择了方家，放弃了阿瑶。

他不会把阿瑶交给这种人的。

“可是，我也不小了。”宋瑶喃喃说了一句。

喜欢裴之衍不是什么稀罕事情，按照方承泽的说法就是，想要靠近裴之衍的女人要从临水街排到平安街去。

当时宋瑶还瞪了他一眼，说哪有那么夸张！

却不敢承认自己是其中一员。

十八岁近在咫尺，她以为自己终于长大了，终于能够有机会站在裴之衍的身边了，可是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裴之衍，你喜欢阿瑶吗？”宋棠坐在对面的阁楼，裴之衍给她倒了杯茶。

“她还小。”裴之衍淡淡的回应了一句，给自己倒的那杯茶撒了几滴在桌面。

无数次做梦的时候，宋瑶都在梦里给他告白，红着脸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却总是会听到他冷漠的一声：“她还小。”

她好想说自己马上就十八岁了，马上就够了。

可是看着他西装革履的在觥筹交错中游刃有余，市中心最繁华热闹的写字楼里，他是威严的上位者。

宋瑶站在楼的最下面，抬头望了一眼，看不到顶，但是她还是清楚了解，他就在最顶层的办公室里。

年龄的鸿沟不可怕，可怕的是有的人在山顶的时候，有的人在山脚，想要去追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衣衫褴褛，蓬头赤脚。

第二日，宋瑶的身体大好，全身都好像轻松了一大截，喉咙里那种沙哑刺痛的感觉也好了许多。

她去西苑见了裴奶奶。

老太太几天没有见她，也是担心的很，也不让她在外头吹风，拉着她进了屋。

周姨给她倒了热水，不让她喝茶。

“阿瑶，过来，到奶奶身边来。”老太太招了招手，宋瑶起身靠了过去。

老太太却抓住了她的手，往她的掌心握了握，随即松开了手。

宋瑶低头看的时候，就看到了掌心的红色小袋子。

“这是奶奶求的平安符，你走的时候带上吧。”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是知识分子，不太信这些的。

儿媳生之衍之后，她特意上了千石阶，一步一步去求的。

裴之衍是早产儿，生下来身体并不是很好，小小的一个在医院里跟其他的孩子不大一样。

她连夜就去上了头香，求了两个护身符，一个让之衍带了二十多年，现在还有一个保存了这么多年，跟新的一样。

宋瑶不知真相，却也能够感受到对方手中传递过来的力量。

“谢谢奶奶。”她应了一声，将东西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后来又说了不少的话，多数是宋瑶在说，老太太在听，宋瑶也乐得分享。

吃完饭宋瑶才回到南苑，裴之衍还没有归来。

老人家毕竟还是敏感的，大抵是已经猜出来了，宋瑶待不了几天，她买了后天的票。

假期的票不好定，宋瑶本来是准备明天就走的。

回来的时候是忐忑，邻近要走了，又觉得心绪难平，有点不舍，却也知道时间到了。

她不敢想太多，想得越多，心里的不安就越是明显。

隔日一大早，裴之衍就来找宋瑶了。

“今天要出一趟远门，明日回。”裴之衍说道。

“去哪？”

宋瑶诧异，想要问，裴之衍却不说。

吃完早饭之后，宋瑶就跟着裴之衍上了车，今天是裴之衍亲自开的车，没有带其他人。

裴之衍也不说去哪，宋瑶也没有再多问。

开车的路上，两个人并没怎么说话，主要是宋瑶在想要不要跟裴之衍说她明天要走的事情。

上一次离开她一个人说走就走了，离别的情绪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体会了一把。

这一次邻近要走，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玻璃上反射这他的侧脸，她看得有些出神，自从回来之后，她还没这么明目张胆的看过他。

三年的时间很长，长到他比以前更为成熟了。

那天在祠堂一站，直接就压住了叔伯们的气势，连宋瑶都感受到了四叔对他的另眼相看。

说是远门，其实也不算是远，就在苏城的边缘地带。

大概两个小时的路程，不到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到了，里面的路不好开，车子都停在固定的停车场。

宋瑶下了车，她不认识路，只好跟在裴之衍的身后走。

走了没几步，宋瑶就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花海，五颜六色娇艳欲滴的花在阳光之下泛滥着炫目的光。

宋瑶本来以为这里是人造景区，但是这边好像又没什么游客，民宿还是有几间的。

裴之衍选了一个套间，两间房。

“二哥？”她唤了一声，有些不太明白裴之衍带她来的是哪儿。

地图上给了地名，却并没有特别的标注，更别说是不是景区什么的。

“走吧，去外面逛逛。”裴之衍办好了入住，又同宋瑶说了一句。

他们什么东西都没带，明天就回去了，宋瑶想了想，不太明白裴之衍想做什么，却还是选择了跟上。

出了民宿的后门，花海就更为明显了，大片大片的花田是宋瑶从未见过的景象。

裴之衍带着她往前走去，穿过花田之间的田埂，她觉得心情似乎放松了不少。

她不知道裴之衍带她来的目的，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在这个瞬间，她是快乐的，美丽的东西总让人心情也跟着变好。

花田的中央，两棵树显得有些突兀，一大一小的，不过却也和谐，两棵树都没有挡住对方的阳光，反而在茁壮成长。

等到裴之衍带着宋瑶走到树底下的时候，裴之衍却突然开挖了。

宋瑶这才发现他的手上不知道何时拿了个铁锹，跟他这一身西装革履多少是有些格格不入。

泥土被翻开，裴之衍挖的认真，却让宋瑶站得远一些，他怕泥土把她的衣裳染脏了。

宋瑶不知道裴之衍想要挖什么，只能安静的等着。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裴之衍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宋瑶也朝着坑里看了一眼。

是个不大起眼的小盒子，小小的一个，也亏得是裴之衍位置选的对，这么大一点，要是换做她，估计周围挖一圈才能找到。

“这是什么？”宋瑶问道。

“秘密。”裴之衍回应了一句，将小盒子掏了出来，刮掉泥土，盒子看起来不算旧，但是还是有些年头了。

裴之衍再找到盒子之后，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把盒子带回民宿，裴之衍将表面的尘土都清理干净，宋瑶一直都跟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忙碌的进进出出。

等到擦干盒子上的水渍，宋瑶有些迫不及待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裴之衍这个一分钟就值多少个项目的人特意跑过来。

盒子打开，宋瑶看了一眼，里面是一个塑料包装袋。

再打开，里面是一叠老照片，菜色的，但是也因为时间的沉淀有些泛黄。

有很多宋瑶小时候的照片，她很是意外。

“这是我？”宋瑶看着照片上的奶娃娃，指了指自己。

“嗯。”裴之衍点了点头。

盒子里还有两个平安锁，小小的两个，上面有生肖，宋瑶拿到手里就知道肯定有一个是自己的。

“这是谁的？”看向了多出来的另外一个，宋瑶好奇的问道。

裴之衍看着她不语，几秒后，宋瑶醒悟。

“这是你的？”

裴之衍点了点头。

“这是宋二叔留的，我最近几天才知道。”裴之衍开口，声音有些哑。

他知道这里种了两棵树，大的那棵跟自己同岁，小的那棵跟宋瑶同岁。

大抵是想让他们跟大树一样茁壮成长吧……

如果不是宋四叔打上了这块地的主意，裴之衍还不会关注到这里。

有些东西只要留下了痕迹就是有迹可循的，想要找到并不是很难。

宋瑶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泛黄的纸张，歪歪扭扭的字迹出现在页面上。

上面写着——

阿瑶喜欢阿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