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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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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宋玘宸立在那儿,直肩阔背,疏落清漫,像是意境十足的水墨画。

他身后是涌动的人潮,喧嚣似乎逐渐褪去,路灯的光也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纯净。

终于,司机的一声“宋总”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傅青也认出了宋玘宸:“是你?”

宋玘宸没有分给他们半个眼神,瞳眸只锁着温禧,冷冷地开口:“上车。”

温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钉在原地,身体完全僵住,只有落在眼睫上的水滴在微微颤动。

倒是司机很快会意,立刻绕到了车后座,为她拉开了车门:“女士,您请坐。”

傅青倒是不乐意了,他往前一步,拉住了温禧的手,道:“温小姐是和我一起的。”

“一起的?”

宋玘宸睨着他,瞳仁外像飘了一层浮冰,让人不寒而栗。

傅青微微动摇,但还是说:“对。”

温禧觉得别扭,刚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可下一秒,她的另一只手就被紧紧扣住,巨大的力量将她向宋玘宸的怀中一带,傅青的手也随之松开。

“现在是和我一起的了。”宋玘宸道。

“你……”傅青企图向前。

“车都开不好,你有什么资格载她?”宋玘宸语调低沉,充斥着不可动摇的威压。

傅青似是想起了什么,瞄了一眼刚才被剐蹭掉油漆的车尾。

“温小姐,你要和他走吗?”他问。

温禧并不知道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但是她明白,这时候有一个人先退场总是好的。

于是她对傅青说:“嗯。傅先生你先回去吧,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傅青停顿几秒,恢复了平和的样子,道:“那我先走了。温小姐,我们回头联系。”

说罢,他朝温禧微微点了点头,继而回到了车里。

看着傅青驾车而去,温禧的心脏再次砰砰地加速跳动起来。

她趁其不备,蓦地甩开了宋玘宸的手,道:“车的钱我会赔给你,但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可以先让我回家吗?”

宋玘宸却再度拽住了她的胳膊:“我送你。”

“不用。”温禧想要挣脱。

宋玘宸意识到了什么,他从鼻腔里漫出一声冷哼,道:“怎么,是我打搅你约会了吗?”

温禧听不出这是嘲讽还是控诉,却像是剜着她的血肉般难受,从早上就开始累积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临界值。

“对!”她猛地推了宋玘宸一把,“明白了就离我远一点!”

宋玘宸没有防备,朝后撤了小半步,可雨伞依旧稳稳地覆在温禧的头顶之上。

“温禧。”他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拉直的唇线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上车,我不会再重复一次。”

温禧向来讨厌这种威胁的口吻,愈发倔强:“你重复一百次我也不会上车。”

说完她抬腿就要走。

可她忘了自己还在马路边上,车来车往,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一辆出租车擦身而过——

温禧始料未及,重心一个不稳,就向后倒去。

“小心!”

宋玘宸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的腰,让她结结实实地跌入了他的怀中。

接连与危险两次擦身而过,温禧也懵了,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宋玘宸也不再多啰嗦,顺势将她拦腰抱起,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车里。

“坐好。”他沉声道。

司机张师傅摸不清是什么情况,大气不敢出,两只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等待着老板的指示。

只听宋玘宸道:“张叔,开车。”

“去、去兴合集团的饭局吗?”张师傅问。

宋玘宸道:“不去。”

接着他流利地背出一个地址,道:“去这儿。”

--

那个地址毫无疑问是温禧的家。

但这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雨刷有节奏地摇摆,将车前玻璃擦得锃亮。

温禧的思绪却越来越纠结,像是解不开的线团纠缠在一起,似乎除了一刀剪断之外,没有别的处理方法。

她肚里孩子的父亲就在眼前,可她却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二人之间一旦有了孩子,就一定会牵扯到双方的家庭。以宋家的背景,若是知道外面有了子孙,她必定会丧失主动权,那一切都将不再由她来决定。

十几分钟后,车停在了温禧家的楼下。

“今天谢谢你了。”

温禧打开车门,匆匆下车。

当下她只想逃离这个令她窒息的空间,丝毫没有注意到,慌张中,一张医院的化验单无声地落在了地上。

宋玘宸没有拦她。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单元门口,他才缓缓下车,将那张被雨水浸透的纸捡了起来——

诊断:宫内早孕,五周。

张司机坐在主驾,见老板迟迟没有说话,刚准备询问,却从后视镜里瞥见了让他脊背发凉的一幕。

只见宋玘宸捏着一张脆弱的纸,褶皱像是蛛网一般由发力点向四周蔓延,寂静的车厢内还能听到咯咯作响的关节声。

他跟了宋玘宸这么久,第一次目睹他发怒。

又或者说,首次见到他这样外露的情绪。

毕竟宋玘宸厮杀官商两场这么多年,是总所周知的冷血无情,纵横捭阖,没有哪个人感惹怒他,通常只要他一个眼神,就能把在场的别人压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下这种模样,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愤怒的气息将整个空间都渲染得压抑不安。

张司机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觉地默念起了南无阿弥陀佛。

这时,宋玘宸开口了:“张叔。”

“哎。”张司机应着,但音色都变调了。

“车钥匙给我,你先回家吧。”宋玘宸声线没有起伏,但周身的气压却愈来愈低。

“哎,好的。”

张叔仿佛劫后余生般喘了口气。

他将钥匙递给宋玘宸,恭恭敬敬地告别后像是躲避风暴似地遁了。

车外雨声依旧,持续的沙沙声反而显得单调而平静。

宋玘宸眉头紧皱,下颌线紧绷,漆黑的眸中是掩饰不住的隐火。

她怀孕了。

难道说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说就当没发生?

那他宋玘宸到底算什么东西!

他坐在驾驶座上,摸出烟盒,用点烟器点燃。

夹着香烟的指节微微发抖,深沉如墨的瞳眸里也染上猩红。

三支烟后,他才稍稍冷静下来。

孕五周,说明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会是他的吗?

但是那晚,他分明戴了。

而且,若是他的,为什么温禧不告诉他,反而和那个男人待在一起?

刚才傅青抓住温禧手腕的一幕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人是陪着她去医院做检查的吗?

“混账……”

--

那晚宋玘宸整夜没有合眼。

他本没什么烟瘾,可现在却一支接着一支,火光熄灭又亮起,反反复复,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躁动。

电脑屏幕上是傅青的个人资料,详细到可能比本人的记忆都要清楚。

蓝光映射下他的侧颜冷峻异常,暖气都无法让周围的温度上升。

咣当!

实木的桌子被踹得震动,笔记本也差点摔下去。

他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她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那他这么在乎又是为何?

他宋玘宸是生的贱吗?要被一个女人当小丑戏弄?

他暗骂一声,用力合上了笔记本。

无法入眠的他干脆换了套运动服,去楼下健身房里挥洒了俩小时汗水。

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他才脱下护腕,露出冷白的腕骨,坐在长椅上歇息。

然而再多的运动也无法将他的郁塞驱散。

望着天际的一抹玫瑰紫色,他又想起许多年前,她也曾在他的怀里迎接过相同颜色的清晨。

--

隔日中午,傅青下楼去买午饭,可刚走出公司大门,就看到一辆幻影停在门口。

他皱了下眉。

昨晚他回家后特地发信息问了温禧情况,得到的回复是不用担心,可眼下这情况,似乎还是应该把心吊起来。

他看似从容地走了过去,打招呼道:“你好。”

宋玘宸目光森然,凉凉问道:“多久了?”

傅青不解:“什么多久?”

宋玘宸:“你和温禧。”

傅青:“也没多久,春节那会儿我才知道她。”

宋玘宸拳头渐渐攥紧:“所以,你刚认识她就……”

说到一半,他停住了,生生地将“上床”二字吞入了腹中。

傅青早就看出这个所谓的“朋友”对温禧有超越一般的感情,以为宋玘宸也想追求温禧,于是他大方承认:“是,我是挺喜欢她的。”

宋玘宸又问:“你和你前妻断干净了吗?”

傅青愣了。

他没想到宋玘宸居然连这个也知道。

隐私被窥探,他感到不爽,语气也冲了:“这是我的私事,与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宋玘宸后槽牙咬得很紧,甚至可以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你自己都不清不楚的,怎么对温禧负责?”

“负责?”傅青更摸不着头脑了,“负什么责?”

宋玘宸瞳孔皱缩,猛地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你他妈说什么?”

傅青刚想说话,眼睛却瞥到了宋玘宸的幻影。

他立刻恍然大悟,这小子找他赔钱来了!

“呵,”傅青冷笑一声,“原来是这事。”

“什么?”宋玘宸见他还能笑得出来,气得肝都在颤。

“不就是钱吗?”傅青轻蔑道。

宋玘宸愣住了。

钱?

温禧是可以用钱就被打发的吗?!

傅青被揪得喘不过气来,一边拍他的手一边道:“这钱我肯定不会让温小姐全出,一人一半吧。”

把人肚子搞大了,居然还想着均摊费用?宋玘宸再也忍不住了,手起拳落,“咚”的一声闷响,将傅青打倒在地。

周围的人也发出一阵惊呼。

傅青火了,擦了擦嘴角就欲起身。

可宋玘宸并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死死地踩住了傅青的脖颈,一字一顿地警告道:“既然不想负责,你就给我离她远点。”

--

温禧收到傅青短信的时候,她还躺在床上思考人生。

是的,今天她又请了一天假,虽然李飞显然有些不开心,但她也烦不了那么多了。

不过,她只瞅了手机屏幕一眼,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打人?!”

她立刻拨通了傅青的电话:“傅先生您还好吗?”

“没有大碍。”傅青说话时牵动嘴角,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他话锋一转,“关于你朋友的那辆车子,你后来是怎么和他谈的?”

“啊?”温禧怔了半秒,“车?”

傅青:“嗯,就是昨晚追尾的那辆。”

温禧有些不可思议,她后来向宋玘宸问了修车费的事情,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可就算他没看见信息,那自己明明都答应会赔偿损失,宋玘宸怎么还会跑去傅青的公司找人,甚至因为此事大打出手?

见温禧不说话,傅青又说:“温小姐别误会,我不会全都要你赔,毕竟是我开的车。所以我想问一下具体的数额是多少,我俩均分一下。”

“等等,”温禧再三确定,“傅先生您确定他说的是车的事吗?”

给她这么一问,傅青好像也有些摇摆了:“是的吧,要不然他刚才怎么一直在说负责什么的?”

温禧定格片刻,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那、那我再打电话问他一下。”她对傅青说,“等会儿给您回信。”

傅青:“好。”

通话结束,温禧放下手机就跑去客厅,将昨天背的包翻了个底朝天。

结果自然是越看心越凉,因为那张检查单早就不翼而飞了。

她努力回忆着昨晚的轨迹,在傅青车上的时候,她一直挎着包,直到上了宋玘宸的车,才因为未定的心绪将包放在了一边……

难道,她将检查单遗落在宋玘宸的车上了?

温禧没有勇气继续想下去,干脆给宋玘宸发去了信息。

【昨天我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在你车上?】

这次宋玘宸回复得很快。

【不在我车里,是掉地上了。】

【图片】

温禧把照片打开一看,顿感天旋地转。

宋玘宸再次发来信息:【你在哪?】

温禧强行使自己镇静,可是指尖还是忍不住发抖。

【在家。】

思索了一会儿,她又发去信息:【我们谈一谈吧。】

五分钟后,手机震动。

是宋玘宸打来了电话。

温禧颤巍巍地拾起手机,放在了耳边。

宋玘宸冷冽的嗓音响起:“下楼。”

--

不知何时天空中又飘起了雨点,温禧心不在焉,下楼的时候又忘记带伞。

她坐进车里的时候发丝上还沾着新鲜的小水珠,惹得宋玘宸又多看了她两眼。

车内,气氛不上不下,十分尴尬。

宋玘宸深深吸气,率先击碎了沉默:“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温禧轻轻咬了一下唇:“还不知道。”

“啪”

一份文件夹扣在了中控台上。

温禧疑惑:“这是什么?”

宋玘宸神色古井无波:“你自己看吧。”

温禧翻开文件夹,只见里面洋洋洒洒写的是傅青的个人经历,连初中打架被学校记过都有记载,感觉比他本人知道的都全。

“什么意思?”温禧看得一头雾水。

宋玘宸直接把资料翻到最后一页,道:“他是二婚,离婚原因是婚内出轨。”

“?”

温禧第一反应是看起来这么知性的男人居然如此道貌岸然,接着她再转念一想,发出了灵魂拷问——

“所以呢?”

宋玘宸目光冷厉,道:“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温禧心一动,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宋玘宸完全误会了。

“你管不着。”她心虚地说着,手指不自觉地搅在一起。

宋玘宸弓样的眉睫拧了起来:“那你想谁来管?这个叫傅青的人?他前妻还在因为赡养费和他打官司,你能指望他吗!”

温禧急了,道:“这孩子不关傅青的事!”

宋玘宸怔了怔,而后蹙眉问道:“那是谁的?”

温禧被他看得紧张,手心微微渗出汗水,但她知道此刻她绝不能松口,不然所有的伪装都会功亏一篑。

“你不认识的人。”她说。

宋玘宸压着脾气道:“温禧,我是想帮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防备。”

这话戳到了温禧的肺管子,她最恨这个人一眼能看出她的需要,也最烦他那一副要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架势。

天下所有的善意里,唯独来自宋玘宸的她不能要。

她故意摆出一副不知好歹的样子:“帮我?怎么,你是觉得我太随便了?”

宋玘宸有点火了,但还是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量:“温禧你就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隐隐作祟的自尊心驱使着温禧口不择言:“不爱听你就滚啊!”

她整个人都充满了警惕,嘴唇紧抿到泛白,像是受伤无助的幼兽,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宋玘宸望着她,心底的愤怒化作密密麻麻的酸楚,滚烫的血液也渐渐冷却。

半晌后,他稍稍平静了一些,语调也放缓了:“温禧,那晚我们也发生了关系……”

“不是你的。”温禧斩钉截铁道。

她吊着一口气,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宋玘宸,这孩子不是你的。”温禧又重复了一遍。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在迷惑宋玘宸的判断,还是在说服自己。

“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不会告诉你,因为这与你毫无关系,至于我的决定,你更无权干涉。不要以为只是睡了一觉,你就是我的什么人了。”

说完,她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中。

宋玘宸没有追出去,只是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突然,砰!

一声闷响,空气都在跟着震动。

是宋玘宸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理智在那一瞬间被沸腾的火海淹没,嗡嗡的耳鸣声笼罩在他的周围。

左胸震颤的频率是他撕裂的愤怒,密密匝匝到发痒。

不对,是疼啊。

该死。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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