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1 / 1）

隔日是一月一度的节度日，大庆六品及以上官员都要入朝参拜。

巳时二刻，正值下朝，自光正殿到朝阳门间，数百名朝廷官员俯首叠掌而出。

何子钰从大殿出来，一路忍着哈欠往前走，还没跨过门槛，就被二皇子殿下一把拉进了旁边的宫道里。

彼时，走在前面几步的吏部司务张亭听到动静，回头看来，眼见何子钰的衣袖给二皇子抓在手里，且目露哀求、十分可怜，神色一惊，竟又飞快把头转了回去，落荒而逃。

何子钰神色一变，心中大骂其毫无义气。

其实，也不怪张亭翻脸不认人。这位皇子殿下相貌堂堂、尊贵无匹，但满朝文武皆对其避之而不及，盖因众人皆知其癖好特殊，喜断袖分桃之乐，和他走得太近，容易引人误会。

话说二皇子一路把她拉扯至宫墙下，目光咄咄地逼问她：“何大人，百香楼的事，可是真的？”

“什、什么？”

“李平说，亲眼看见那青楼女对你投怀送抱，在你怀中哭得梨花带雨，你还想抵赖不成？”

二皇子平素虽然孟浪，但还算有几分底线，今日怎么忽然这般不管不顾发起疯来？

何子钰一阵莫名其妙，心里将李平那厮骂了个狗血喷头：“下臣冤枉，下臣这几日为着忠勇侯府的案子忙得团团转，哪里去过什么百香楼？李大人恐怕是眼神不好，认错人了吧！”

二皇子将信将疑，眯起眼看她：“当真？可外面的风言风语，我看你倒是毫无所谓啊。”

“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下臣可管不了那么多。”

“人言可畏，”二皇子愈发往前，压低声音，“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还你清白，让那些人统统闭嘴——”

何子钰有种不好的预感，又往后退了一步，背抵在冰冷的宫墙上，当即一个哆嗦。

她肌肤雪白，双眸乌黑，此时鼻尖被寒风吹得红红的，浓密鸦青的睫毛上仿佛沾着水汽，激灵时眼睫飞快翻飞，就像一把小小的扇子，蓦然从二皇子心头拂过。

他喉头一滚：“不如……我早日将你‘收入囊中’，那谣言岂不是不攻自破了？”

何子钰嘴角一抽。

做你的娈童，那倒不如做个花花公子！

“下臣不明白殿下所言何意......”

“无妨，你不明白，我来教你。”

二皇子伸手正要落到她肩上，忽然背后响起一个声音：“二殿下？”

二皇子目光微变，当即退开了半步。

何子钰正松了口气，抬眸看到不远处的人，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糟糕。说话之人高额长目，双鬓微白，竟是她的上司——刑部侍郎郑尧。

“小何也在这儿啊！”郑尧神色自若道，“这都下朝了，你还在此处做什么？”

何子钰弯腰作揖，低下头道：“回大人的话，属下方才......”

二皇子忽然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何大人方才忽然腹痛难忍，我恰好路过，就上前关心了几句。”

何子钰神色一黑，却不敢驳他，只能僵立在原地。

“二殿下还真是体恤臣子。”郑尧旁边那人冷不丁开口道。

这声音冷淡轻缓，十分耳熟，何子钰抬头一看，才发觉郑尧后侧那人是沈同。

今日他身穿玄色曲裾长袍，腰束五指宽的同色织金带，显得身形极为颀长，站在红色的宫墙前面，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

二皇子看了那人一眼，目光骤然阴沉：“沈大都督？这么多年没见你，我还以为你已经死在西北了。”

何子钰听得皱起了眉头。

沈同冷笑了一声，竟一个字也不回，分明是懒得搭理他。

这可比直接回话还不客气。

果然，二皇子的脸色变得极难看：“我看你这么多年西北真是白待了，还是如此不知好歹，小心我到父皇面前去……狠狠参你一本！”

沈同不惧反笑，只缓步上前，不动声色地靠近对方。

虽然只是虚晃一枪，却已把二皇子吓得够呛。二皇子一见他动作，便往后踉跄了一下。

何子钰着实吃了一惊。

显然，二皇子和沈大都督之间是有不小的过节。

旁边的郑尧侧过身，掏出帕子专心致志地擦汗，只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正巧这个时候，偏门处跑来一名内监：“二殿下，陛下有紧急事，请您过去一趟。”

二皇子拉着脸应了一声，只能先跟那内监离开，只是走到半路，还不忘回头道：“你且给我等着——”

沈同阴测测地道了一声“好”，显然是不以为意。

何子钰立马趁机道：“侍郎大人，属下的腹痛已经好多了……先行告辞。”

郑尧还没发话，旁边沈同忽道：“刚好我也要出宫，就陪何大人走一段吧。”

何子钰心底一跳，想说“很是不必”，但碍于郑侍郎就在旁边，只能恭恭敬敬地俯首应好。

二人并肩走在道上，何子钰此时才发觉沈同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都不止。

她暗疑道：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思绪乱飘之际，忽听沈同问道：“忠勇侯府的那桩案子，已经了结了？”

她目光微动，干笑道：“都督怎么突然关心起刑部的案子了？”

沈同脸上似笑非笑，目光却凉飕飕的：“废话少说，我问你，你答就是。”

何子钰头皮一麻，清了清嗓子道：“回大都督的话，还没有。”

“那搞清楚蛊毒的来历了？”

“这个.........下官愚钝，也还没有眉目。”

“已经一个日夜了，我若是你，可没法这么悠哉，还特意从城东跑到城西去吃面。”沈同不紧不慢道。

何子钰心里一个咯噔，暗疑道：他怎么知道……她昨晚去了祥和楼吃面？

“都督怕是对下官有所误会，下官不是特意跑去吃面的，下官是去探访亲友，顺路吃了一碗面。”

沈同挑眉不语，一副丝毫不信的模样。

“敢问都督......您怎么会知道下官的行踪？”

“碰巧遇到。”

“都督昨晚在城西也有公干？”

沈同摇头：“没有公干，就是去喝酒。”

何子钰嘴角一抽，心说：那你还说我？

“说到蛊毒，鸿胪寺倒有一个人，兴许可以帮你的忙。”

聊到案子的事，何子钰的神色就大不一样了：“不知对方是什么人？”

沈同动作悠然地整理衣袖：“此人是我的朋友，我若开口，他定会卖我几分面子。”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何子钰眸子一转，呵呵干笑道：“那都督的意思是......”

沈同神色专注地望着她，容色在初冬午后的光芒中显出一种脱出凡尘的清冷俊美：“何大人若肯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个忙，我一定帮。”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