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忆6（1 / 1）

“我去，谁？！”明望在身后暴怒，他控制着一旁扔在地上的剑向上袭去，凶手飞速后撤，已经奔向二楼。

原本制住皇后的星盗乱糟糟的追了上去，却挡住了明望攻击的线路，尹希琳目眦欲裂地抬起头时，只看到了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凶手僵住了，一发电磁炮趁机擦着她的头发射了过去，明望开枪了，但杀了皇后那人瞬间便摆脱了尹希琳的控制，往人堆后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妈的坏了老子大事，他怎么混进来的？”明望见人跑了，啐了一口：“你们这些白痴，组里多一个人都不清楚吗？”

“现在怎么办？”他身后的女人问道。

“走吧，他竟然敢用空间跳跃跑路，至少也是个S级。”明望咬牙骂道，“那个狗皇帝真是杂种，放心不下还要自己派人来，这个仇老子迟早要报了。”

“把这些人都杀了。”女人对现场下令，然后打开光脑说道，“第二队准备接应，第三队现在就撤，耀石不管了，拿多少算多少。”

身后传出几声惨叫，随后是浓烈的血腥味，原本是接待皇后所办的宴会，世人都清楚皇后讨厌暴力，这些贵族怀着谄媚讨好的心而来，不约而同的没有携带机甲，让收割他们的生命就像秋天取下枝头的果实般容易。

尹希琳抱着皇后的身体，攻击凶手那一瞬之后她已经感知不到什么信息了，她把女人挪到胸前，握住那双冰凉的手，合上了眼睛。

皇后的年纪大概只比穿越者的实际年龄大一点，她从小被当做一个无害的皇后培养，被引导着舍弃了自己的强大能力，长大后又不被丈夫所喜，骄傲使她处理不好和儿子的关系。

公主是让她骄傲的女儿吗？

穿越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痛苦和无措，还有一些木然，这大概是尹希琳第一次真正在这个世界里感到无比的难过。

她听到了外面的星盗在喊“赛坦人”的声音，随后是巨大的爆炸声，让她的耳朵短暂的失聪，安静的环境反而使得她浑浑噩噩。

尹希琳无意识的操控着能够够到的东西，地上有很多武器，也还有很多人活着，这不是正好匹配在一起吗？

她觉得自己的悲伤其实是大过了愤怒，无能为力的感觉涌上心头，可实际上，尹希琳骨子里的狠和冷漠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她尊重他人，但她也漠视生命。

“把公主带上，马上走！”明斯身后的女人指挥着，却在看了一眼后紧接着惊叫道，“什么？！敌袭！”

身后的一双手揪住了尹希琳的衣领，想要把她拽起来，却不料身后那把凶手掉落的离子刀竟飞了起来，狠狠地扎向此人。

人倒下，身后的手松开了，尹希琳还是事不关己一样木然的坐着，脸上还在流泪，怀里仍旧抱着皇后的尸体。

“是S级！S级「击」系的！”现场的星盗被不知何人操控的刀剑割取性命，不断倒下的星盗让正在指挥撤退的明望警觉起来，明望身后的女人抬手，形成了看不见的保护立场，“老大，恐怕是公主说的那个暗卫。”

“我靠他有病吧，这个时候跑出来逞能？我对公主没有恶意，皇后也并非我所杀。”明望嘴上这样说着，却转过身，亲自朝公主走了过来，身后那位S级「守」精神力保护着其它星盗，仍旧站在原地。

“停下，否则我对公主不客气了！”

尹希琳没有动，她还是坐在那里，像一个普通小女孩一样流泪，也没有理会面前的人威胁的话语。

明望拿出了离子刀，同样S级「击」精神力已经完全链接武器，冲着尹希琳的胳膊劈下，似乎想要逼这位暗处的强者走出来。

他的注意力集中到极点，防御着身前身后可能出现的袭击，手里的离子刀灌注了精神力，除非那人亲自现身，否则公主必残。

然而袭击是来自于身下的。

尹希琳身体一侧，闪过了明望离子刀的同时近身，那把贯穿皇后身体的凶器从公主沾满鲜血的裙下瞬起，噗的一声刺穿了明望的胸膛。

鲜血从剑尖滴落，明望看着眼前六岁的小女孩，眼中满满的出乎意料，他感受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不知道为何竟真的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他缓了一瞬，紧接着发狠道：“死！”

S级强者死前的最后并不吝啬自己的力量，想象中的公主之死却并没有发生，有什么极为强大的不可名状之物阻挡了他，他的力量水银泻地般流逝，再也凝聚不起一击来。

在星盗之中仅次于星盗王的大星盗明望死了，带着难以置信的死于一个六岁小女孩之手。

明望无力的垂了下来，尹希琳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胸膛，使劲一推，他的尸体向后倒去，从剑尖上滑落。

公主发白的面容，配上一身的血气，让此时的她显得格外可怖，看着明望的尸体，一直站在明望身后那个女人惊慌失措地喊道：“走！别再管了，赛坦人会处理她的。”

他们极快的向外跑去，以至于尹希琳只来得及再杀死了两个人，她呆呆的站在原地。

现在只剩下她自己和一地死尸了。

爆炸声又起，这次更加近了，像是在领主府院子里一样，震得整个建筑有杂物掉落下来。

尹希琳已经闻到了一股臭气，像是机油和甲醛混合着的味道。

她愣愣地向外看，才发现原来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外面是黑压压的赛坦人，最前方的赛坦人尹希琳不清楚具体是几代，但明显高阶。

它冲着公主举起了自己的金属手臂，前端的炮筒发出光芒。

尹希琳的本能在指挥她逃跑，可她已经燃尽了自己，没有一丝力气，女孩往前踉跄了几步，脸朝下的摔了下去。

死亡却并没有到来，有一双手扶住了她。

她侧头睁开眼睛，看到为首赛坦人枪口还是对准了她，可却没有开枪，停了下来。

不如说所有的赛坦人都一致的停止了动作，以至于尹希琳以为时间静止了，可后方燃烧旗帜的火苗仍旧在摆动着。

而面前扶住她的那双手带着纯白色手套，她抬起头，看着带着白色面具，全身都包裹在白色袍子里的男人。

那是远在首都星，除非国庆日从不出面的教皇冕下。

尹希琳呆呆的看着他，几乎没什么反应，反而是教皇先发一言。

“公主殿下。”白色面具后面传来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见了很多次，这个声音却第一下让尹希琳感觉有种熟悉的味道，“从您的世界来到这里，这几年的感受如何呢？”

“什么？”

这个话题唤回了尹希琳的思维，她的眼睛终于聚焦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二十一世纪的来客。”教皇淡淡地说道，“您在星际时代体验如何？”

“怎么会？”穿越者忽然激动起来，也肾上腺素飙升给了她新的力气，她一把抓住了扶住自己的手，“所以你知道什么？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是我？”

她在原本的世界没有任何想要穿越的愿望，虽然平凡，却仍旧快乐满足，没有任何想要离开的野望，到底为什么会是她！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您的到来是必然的。”教皇高深莫测的说道，“您的选择也会改变一切。”

“是这样的吗？”尹希琳抬头看他，后面的模拟太阳正在冉冉升起，刺的她眯起了眼睛，“可是如果你刚刚没出现，现在我甚至已经死了。说到底，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这个选择需要我来给予。”教皇叹息道，“继续，或者是重新开始的选择。”

如果此刻尹希琳精神状态正常，意识清醒，她就会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蓝药丸红药丸选择题，分别代表了选择了残酷的现实世界，还是美好的虚幻人生。

可她此刻全凭一口气撑着，甚至愿意说话，也只是因为教皇刚刚点出来了穿越者的来历，这触发了她最后的一点精力。

“重新开始，如果我想回二十一世纪，你可以做到吗？”她首先问道，“我想回去。”

“这里不好吗？”教皇反而反问道，“先进，繁荣，有显赫的身份，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我想回去。”尹希琳并没有向他解释什么，只是重复着，“我想回去。”

“很抱歉。”教皇说道，“您没有选择这个的权利。”

“那么重新开始是什么呢？”尹希琳的大脑并不清醒，却还是直指问题中心，“让我记得一切，回到过去先发制人？”

“很抱歉，不能。”教皇说道，“您只是回到无知的时候，重新来过，重新在每个命运节点选择，比如是否来叶泽星，比如是否提前离开宴会厅。”

他没有说明的是，如果一切还是如此，尹希琳会一直陷在这段时间里，因为这个回答本就不是一个选择。

那还有什么必要？一起的重来仍旧会兜兜转转回到这里，来叶泽星是自己选择的，救人也是她自己选择的，经历过的事情，还会重复第二遍。

而且，尹希琳虽然对自己穿越的星际世界没什么尊重，却打心底不敢蔑视时间，她虽然头脑此时不大清晰，但潜意识里觉得教皇的问题是有着极大陷阱的。

“不了，我选择继续。”她冷冷地说，“如果你不救我，那我就在这里结束这一切。”

白色的面具点了点，后面传来非常空灵的声音：“我会的，安心睡吧。”

尹希琳想，如果醒来的时候，她希望不要在皇宫里，不要见到皇帝，见到哥哥，见到那些熟悉又讨厌的面孔。

她想要去一颗荒星，想要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就当公主这个身份已经死了，她可以去做星盗，可以找到机会向皇帝复仇，然后就再也不要和皇家有任何牵扯。

教皇的白色手套上沾染了血迹，他摘下了手套，尹希琳的脸上脏兮兮的，他却像是完全不介意一样，摸了摸她的额头。

“您一点都没变。”教皇非常小声的说道，尹希琳已经听不见了。

公主殿下向后倒了下去，意识的最后，就只剩下了点点白光。

***

尹希琳睁开眼睛。

四年前的记忆迅速的涌入她的脑袋，有关一到六岁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让她整个人恍惚起来。

她此时感觉却并不好，在想起这些时，又隐隐回忆起上辈子的事情来，自己以为是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的，结果竟然成为了一种命运的选择？！

对这辈子的回忆越深，上辈子的事情就越是像泡影一般模糊，理想、生活、追求这些像是过往烟云一般。

尽管人的记忆会衰退，这是非常正常的生理现象，哪怕岩石也会随着时间而被环境磨损，但穿越者还是感觉到非常悲哀。

尹希琳低着头，还在平复着自己的内心，可额头上冰冷的手指存在感实在过于强烈，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向上看去。

教皇还是和四年前一样，白袍白面具，神棍感拉满，他就这么站在半空中，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公主殿下。

四年前尹希琳没有注意过，可现如今她却突然发现，透过白色的面具可以看到他灰蓝色的眼睛。

教皇的头顶是黑色耀石的穹顶，上面刻画着星图如同漫天繁星，可是他的眼眸却仿佛比繁星更明亮！

他们对视着，尹希琳感觉足足有一分钟那样长，以至于她脑袋不正常的从教皇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点难以描述的……温柔？

穿越者又想起，面前这人知道自己的来历，她心里忍不住掀起惊涛骇浪，眸子里却防御性的归于清明平淡。

“好久不见了，公主殿下。”男人的手终于从她的头上挪开，“很高兴看到您还是如此的精神。”

“对于您四年前的所做所为，您似乎欠我……和哥哥一个解释。”尹希琳顿了顿，默默地先扯出一面大旗，“如果皇帝陛下知道您当时在场，一定会非常困惑的。”

“的确，我或许欠您一个解释。”教皇说道，他似乎笑了笑，尹希琳几乎以为是错觉，可接下来的话还是让她大吃一惊，“不过陛下可无权过问教皇的行踪。”

帝国的神权竟然如此崇高吗？

唯物主义的穿越者有点不解，可此刻不是纠结这个体制问题的时候，公主殿下立刻抛弃了用身份压人的念头，转而略带阴阳地问道：“那么，崇高的教皇冕下可以和我说说，当时您为什么会出现在叶泽星吗？”

“为了您。”教皇似乎就等她这句问题，他们面前有虚拟的星图亮了起来，如果是几分钟前的尹希琳会被这种科技性吓一跳，可她现在只是淡定的看着上面的叶泽星亮了起来。

这颗星球已经从当初的最适宜帝国人居住星球排名第十一，变成了今天这般灰突突的模样，脉冲炮消灭了那里所有的生命，污染了星球的水源，那边现在除了部分的机械性处理耀石开采，不再有任何人类涉足。

“如果是为了我去的，那么为什么没有救下皇后。”尹希琳看着面前这颗熟悉又陌生的星球影像，苦笑着问道，“我知道这个问题显得我得寸进尺，可我真的非常想知道。”

她言语间先把自己放到了低位，问出了这个略显道德绑架的问题，既是真心想要知道皇后是否有那么一丝获救的可能性，也以便于斟酌这位冕下究竟是否是一位伪君子。

“很抱歉。”教皇拨动了星球，回到了首都星的影像，“我只是感应到您的精神图景崩溃，才前往叶泽星的，赶到那里的时候，您甚至已经独立杀死了一个S级精神力强者，我便等待到了您需要我的时间。”

他的话语无比真挚，哪怕脱俗的声音也不能够掩盖他的恳切：“您真的是心性无比坚定之人。”

遇到了阴阳怪气的高手！尹希琳肃然起敬，原来她没早早崩溃竟成了没能救下皇后的原因！

这番赞美真是让她无地自容，只能选择魔法打败魔法：“您选择出场的时机也好极了，当时您在我心目中犹如天神降临一般闪耀，说起二十一世纪的时候更是让人惊喜，我能否有荣幸知道您究竟从何得知这一切的？”

教皇却只是后撤一步，像尹希琳在电影里所见到的那些，所谓法术的使用者一样飘然，他在面前悬浮着的姿态被尹希琳用眼睛快速的扫视一遍，自然极了，没有任何借助外力的痕迹。

可疑极了，她想用精神力进行下一步的判断，可大神殿内部不知道是什么布置，或者是因为面前这人，哪怕小小的S级已经做出了最大努力，还是一丁点精神力都使不出来，也只能以原始的方式进行简单推测。

有种魔法世界感觉的教皇挥了挥手，面前的星图便快速缩小，变成了浩瀚的帝国版图，他置身其中，尹希琳仿佛又一次听见了小鸟鸣叫的声音，随后这些清脆的声音，仿佛又变成了某种意义不明的圣乐。

“我知道您的一切。”教皇的声音也更加空灵起来，“您是因神灵选择而前来这里的，所以我便有义务来守护您。”

这些场外因素没能让尹希琳改变自己的想法，想起了一切的她，又重新坚定起自己唯物主义辩证的心理导图，可她并不打算再和神棍纠结什么神灵和命运之类的，转而试探起这位教皇的能力底线。

“那么教皇冕下，您的能力可以做到当年您提出的另一个选择吗？可以使时光倒流？如果我现在后悔了想要回到之前，回到十二号星的时候，您能够做到吗？”

尹希琳仰视着面前的“人”，教皇在衬托下的样子的确更加接近于神灵模样，不愧是人人都有坚定信仰的时代，装神弄鬼的技术额外发达。

“您不会的。”他说，却没有对于时间的问题做出回答，“我了解您，您不会选择重来。”

“那么根本就是骗人的吧，那个选择。”可公主殿下反而不依不饶起来：“的确，如果您足够了解我的话就会知道，给我一百次机会，我也不会选择去赌一个可能性，可这并非是您给人以希望又赐予失望的理由。”

“可如果您从来都不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可能性，那么失望就从来也不会存在。”纯白色的面具摇了摇，离得太远，尹希琳看不清楚孔洞后面的眼睛，也就无从辨别教皇的心理，“我相信您的选择从来都不会错。”

该死的神棍，尹希琳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败下阵来，不再纠缠于此，选择下一个疑问：“那么，既然一切您都清楚了，您是否知晓我在十二号星失忆的理由呢？”

自己那个失忆并不彻底，忘记的没有一丁点逻辑，人为的痕迹额外严重，面前之人的嫌疑之大，几乎到了可以直接下达法院判决书的程度。

“是我做的。”教皇也的确供认不讳，他滑动星图，从首都星到遥远极了的十二号星，再滑便要到达联邦的版图，“我只是遵循了您心底的期望，想要远离权利的中心，去过自由的生活，这是否达成您的心愿了呢？”

“……”

尹希琳恨不得给他鞠上一躬，实现愿望这个大棒子打下来，却只打了个擦边球，远离权利中心，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些都很好，前提是自己需要记得一切！

现在想要复仇的火苗已经几乎熄灭了，仇人老皇帝死了，权利中心的远离让她错过许多，自由也没自由彻底，她在十二号星的时候，甚至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拿得是白手起家的穿越者剧本呢！

“算了，都过去了。”尹希琳无奈的说，对着面前的白色棉花，熟练地露出了恳求的表情，“那么关于我的精神力，您该帮帮我吧，一会儿我去体检，岂不是全部露馅，我可不想成为哥哥的假想敌。”

“当然。”教皇终于给出了这番谈话里唯一让人欣喜的答案，“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除非您自己选择让他人知晓。”

“那……”

“那对姐弟俩，在他们第一次来到首都星，我就已经处理过他们的记忆。”男人给出了十分体贴人心的答案，“您可以放心，我会清除这些不稳定的因素，因为……”

教皇的身体忽然贴近，尹希琳和他对视着，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眸，那种令人有些不安的温柔又一次出现了：“因为我会守护您，直到您可以比肩……的那一天。”

尹希琳的感觉到一股暖流在她大脑中游走，这是她从昨天到现在最畅快的时候，让她刚刚的无尽的痛楚完全消失，让她对面前之人终于生出了几分信任。

管他什么神灵什么命运呢，只要他能够为我所用，只要自己有所提防，那么教皇冕下就会像坚实的后盾一般，尹希琳这样想着，便坦然许多，不再困惑于过去之事。

“那么，感谢您在四年前的援手，您了解我的一切，我却对您一无所知。”公主殿下看着教皇灰蓝色的眼睛，唇角绽放出一丝笑意，“我可以相信您吗？”

“当然。”帝国的权利论外者温和的说道，“您永远可以相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