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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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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春雨过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花落荫浓,院前的杏树缀满青果。

闻人翎的身体好了些,接骨处的伤口逐渐愈合,只等内里的骨头慢慢长拢。容萸将他照看得很仔细,不许他轻易挪动。每日只许她扶着出去放半个时辰的风,甚至餐饭都送到他手中。

这日她去刘府交绣好的帔子,刘夫人送了她一盒雪片糕,她一口没动,都留给他和李伯吃。

李伯说,乡下人没什么吃的,她从小挨过饿,很爱惜食物,她关心人的方式就是把好吃的都留给他们。

李伯好得差不多了,还做不了重活,可以帮衬着她做做饭、收拾院子。

可他还不行,享受着她的付出无以为报。

容萸最近实在太忙,要做农活,要给刘玉娘绣嫁衣,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块来用。过了半个多月,时间恍惚快到清明,阿秀托人给她带信,清明她要从镇上主家回来,邀容萸去踏青游玩。

容萸很是开心,阿秀是她的闺中密友,最苦的那两年,阿秀悄悄从家里偷馒头给她吃。

去年阿秀的阿娘在镇上一户人家给她找了个活儿,让她去给那家姑娘做婢女,半年才得两日休假。

容萸已经很久没见阿秀,她也很想她。

收到阿秀的信,她提前去山上采了很多清明菜做青团,制了干鱼和熏鸡,打算踏青的时候吃。

一日,容萸外出干活,李伯赶鸭子去水塘,他独自在家。

春生娘和她的小女儿云秋来家里找她。呼喊了两声,无人应答,母女俩转身离开。

云秋对她娘说,她想去趟镇上。

“今年阿爹不在家,没人给我扎纸鸢,我要去买只漂亮的!阿秀也要回来踏青,我不能让她比了去。”

春生娘戳她脑门儿,道:“多大了还爱玩小孩子玩意儿。”

虽是这么说着,却没停下掏钱袋的动作。

云秋抱着阿娘的手臂撒娇:“多大也是阿娘的女儿。阿秀从镇上回来,肯定会带新纸鸢回来。她有的东西,我也要有。”

母女俩的话传到闻人翎耳朵里。

闻人翎听到她们走远。

他知道,容萸没有纸鸢。

她没有要扎纸鸢的意思,也舍不得花钱去买。

她有的时候很大方,为了陌生人愿意慷慨解囊;有时候又很吝啬,给自己换根红头绳都舍不得。

他不愿想象踏春那天,容萸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旁边看她们放纸鸢的场景。

别的小姑娘有的东西,她也要有。他想。

他请李伯给他砍了两根竹子。

李伯诧异:“你要竹子做什么?”

“给容萸扎纸鸢。”闻人翎淡淡道。

李伯哽了一下,眼眶微微发红。容萸阿娘还在的时候,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每年清明都会给她买纸鸢。

她又乖巧又大方,讨人喜欢,村里的孩子都爱跟她玩儿。春日里,孩子们簇拥着她,围着她打转,在田埂上疯跑玩闹。

村子里都回荡着他们清亮欢快的笑声。

一切都随着她阿娘的离开而终止,她要养活自己,要撑起她的家,为了生存忙忙碌碌。她跟伙伴们都远了。

李伯得知他要给容萸扎纸鸢,当即拿起柴刀去后山的竹林,砍回一大捆竹子。

李伯怕他没做纸鸢的经验,特意砍了很多,让他慢慢扎,慢慢练。

这日她打渔回来,四周山色中,夕阳的残灰染红了整座小院。

闻人翎坐在屋檐下,他手指捏着柴刀熟练地劈开竹条,分成一条条细长的篾条,手边是一堆捆好的篾条。

容萸看见了,眨眨眼问:“这是什么?”

闻人翎用石块将竹条一根一根打磨光滑:“给你扎个纸鸢,清明踏青去放。”

容萸抬起眼,在夕阳下凝视他的脸,久久地看,泄露了心思:“青山,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纸鸢?”

“我不知道。”

闻人翎神情专注,手中动作不停:“我们那里清明有放纸鸢的习俗。”

“青山,辛苦了。”容萸看着他笑,将手里的鱼篓放到院角的水缸里,然后回屋倒了一碗蜜水,“喝碗蜜水。”

蜜水是用槐花蜜所化,香甜浓厚,闻人翎以前不怎么爱喝,但是近来饮食清淡,喝了能补些体力。

一口气喝完,闻人翎气色好了些。

“这不是辛苦。”闻人翎看她眉眼亮晶晶的,放下水碗,一边用手指挽着竹枝翻转编织,一边说,“能为你做点什么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容萸看着他手里已有雏形的纸鸢,伸手去拿篾条:“你扎的纸鸢真漂亮!是什么动物,看着很眼生。”

闻人翎看着她,握住她的手腕。

“这堆竹条没有打磨,有很多细刺,小心伤了你的手。”叮嘱完才回答,“长在蜀地的一种动物,蜀地人叫他竹熊。竹熊通体黑白二色,头、腹为白,其余为黑。家中没有别的颜料,做这个最合适。”

容萸不在乎什么花样,只要有就很好了,她所求不多。

没多久,闻人翎绘完最后一笔。

闻人翎做得很精细,每一根骨架都用心打磨得很光滑,薄薄的绵纸上绘了只憨态可掬的竹熊。黑眼白腹,抱着竹子悠悠地啃着。

他画工也很好,三五两笔,竹熊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他把细绳递过去:“试试。”

容萸笑得眉眼弯弯,走到院里,奔跑几步,轻盈的纸鸢扶摇直上。

“飞起来了,青山。”容萸喊他的名字。

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谁见了都会心生欢喜。

闻人翎向来冷肃的唇角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黄昏时分,李伯气喘吁吁地从村头回来,把怀里的东西一一摆到闻人翎面前。容萸做好饭出来,看到地上的笔墨,她愣了一下,看向李伯:“你何时会写字了?”

“我帮青山去找李夫子借的笔墨。”李伯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喊,啧了声:“这老家伙小气呢!借他点笔墨,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清明大祭,家家户户都要请人写表书祭祀先人。我也给你写一张祭表,烧给你阿娘。”

容萸看着纸笔,嫣红水润的唇微抿,她不说话,只点头。

第二天容萸的祭文就写好了,她从地里干完活回来,李伯把祭文送了过来。

容萸惊喜过望:“青山这么快就写好了。”

她以为还要等一段时间。

李伯笑道:“怕是昨晚上熬夜在写,今上午一直没精神,写完就睡下了。”

青山虽说话不多,倒还算是有心。

容萸立刻拿出早就折好的元宝纸钱,用竹篮装着香蜡纸钱和祭文,到阿娘坟前给她烧纸去了。

李伯笑她,还不到清明跑去烧什么纸。

“我想告诉阿娘,我现在过得很好。”容萸回来,把剩下的笔墨装进匣子里放进柜中,对闻人翎说,“以前我饭都吃不饱,自然也没钱请人写表文祭祀阿娘。她在那边没有我的消息,不知该有多着急。”

闻人翎垂眸。

小姑娘很可怜,十一岁就没了爹娘,活得辛苦又艰难。

不过不要紧,她是颗坚韧自由的种子,落在哪里都能开花。

她会越来越好。

转眼到了清明前夜,临睡前,容萸在灶屋里和了面团,用芭蕉叶包着。

面团是给李伯和青山准备的,李伯过惯了苦日子,心疼吃食,她不在的时候,他们总是随便应付了事。

她和好面,不做会发酸,李伯就会收拾做了。

翌日,天还没亮,容萸起来点了桐油灯做饭。没有牛车,她与阿秀约好了时辰。

容萸从柜子里翻出之前李伯给她买的新衣服换上,她的头发天生浓黑发亮,拢起来厚厚的一大把,用红绳扎了挽成个垂挂髻。没有好看的首饰,佩戴了两条绯色丝绦,长长的穗子在肩头荡啊荡。

在院子里采了两朵栀子花簪在发髻上。

“真好看!”阿秀过来后,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忍不住赞叹,“阿萸,你越发漂亮了!”

阿秀神秘地从荷包里取出样东西,道:“我从城里带了花钿,给你贴上。”

阿秀拿起剪刀,就着微暗晨光,剪了朵芙蓉花钿,贴在容萸眉心上。她黛发乌黑,明眸善睐,加上眉间的花钿,更加漂亮了。她羡慕地捏了捏容萸的脸,“生得这么好看,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小子。”

容萸皱了皱鼻,说她不知羞,阿秀不服气地挠她痒痒,容萸反抗,两人闹成一团。

不一会儿,云秋和另外几个小姐妹到了,看到容萸,众人都围着她稀罕。

“容萸从小就跟仙童一样,现在长开了,比酬神庙会上的仙子娘娘都好看!”

云秋羡慕地看着容萸的脸,她今天涂了脂粉香膏,只不过她皮肤没有容萸的白,也不像她的细腻有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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