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家母女（1 / 1）

王氏下午在杨老太太家吃过白事饭，安慰完刘大婶杨老太太她们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到了镇上。

雇来的赶车的车夫把车停到一所不大不小的宅院前，待她们下车后，就扬鞭嘚嘚赶着马车走了。

他心里还默念着，沈家嘛，听说最近她们那个已经出嫁的寡妇大姐儿跌下山崖死去了，这可不吉利，回家得洒个桃符水去去邪。

而刚进家门沈家母女现在就在往身上洒桃符水。

“娘，你说今天说黑就黑的天，会不会是她回来了？”身后的十四五岁的少女此时已经把外层披着的孝衣脱下，露出青衫绿裙，脸上带着担忧和害怕。

她就是王氏嫁给沈家做续弦之后生的女儿，沈兰珠。

“我说你，怎么这么怕？就算是因为她闹才打雷下雨的，那又有什么用？死了的人还能斗得过活人吗？我可是请了阳县最有名的道公来做法的，早就驱走了，你为小郑少爷办事，胆子怎么还这么小。”王氏瞥了她一眼，有点没好气道。

“可是……”沈兰珠到底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可是什么？我说你，不要再想着这件事了，你现在要做的是什么？是做给活着的人看，做出你们姐妹和睦，你悲伤不舍的样子。”王氏不耐烦地打断她，快步走到水缸前舀水洗手，还一边说。

“她死了，是她命不好，我们送给她富贵，她不要，是她没福气。”

沈兰珠想了想，往外呼了一口气，是啊，沈白死了，是她命不好，她要是那晚从了小郑少爷，现在吃香喝辣哪里还需要愁。

“你反正不要再想着这件事了，好好伺候小郑少爷，他这次可是发了大脾气，”王氏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恰好摸到刚刚小郑少爷差小厮送来的钱袋，有些感慨，“小郑少爷真是大方啊，这袋钱就抵你一年的月钱了。”

沈兰珠从天井口把水吊上来，“娘，那我可以再做一套冬天的衣裳吗？我的那些冬衣都有些小了。”

王氏一听这话就拉下脸来，不悦道，“做什么做？我看没小，是你吃胖了。”

沈兰珠不说话了，咬着牙有些吃力地提着装满水的水桶。

“哎我说你，说两句又不高兴了是不是？你哥哥在西华府学学堂里读书要花很多钱的，还有平时应酬也要花钱，我们一家都要节衣缩食，把钱省下来给你哥哥。”

看她没接话，王氏走到沈兰珠身边，帮她提着水桶，放柔声音说，“我知道你不开心，但是眼下你哥哥学业要紧，你哥哥要是这一次中了秀才，我们沈家可就发达了，何止一件冬衣，你都能嫁一个好一点的人家，到时候又何愁不能吃香喝辣？”

沈兰珠被王氏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她也知道，这叫放长线，钓大鱼，哥哥要是好了，她这个妹妹也会跟着好。

平常她也是以哥哥为先，现在在小事上倒要闹不高兴，实在是没有道理，她于是顺着沈母说，“娘，我就问一问嘛！没事，我不买了，我在郑府的月钱过几天就要发了，过两天哥哥回来拜祭，我就给他，让他有些闲钱应酬。”

王氏听到女儿的话，心里感到很欣慰，“兰儿就是懂事，会为家里考虑，娘心里很高兴，唉，只是这一次，你哥哥来回路上又要耽误学业了，”她说到这，想到什么，恶狠狠地说，“都怪这个沈白，她不死哪有怎么多事，真是天生扫把星。”

沈兰珠也附和她，“对啊，娘，是她活该的，有福不懂得享，现在倒好了，让我再讨小郑少爷的骂！”

……

傍晚，吃过沈兰珠做的小食，王氏就回房去了。她先是把近日赚的钱又数了一遍，看着沉甸甸的钱袋，心里乐开了花。

“怎么小郑少爷倒看上那个扫把星破鞋，看不上我们家兰儿呢？那个扫把星真那么好看？兰儿也是，怎么这么不争气！”她感慨完，又细细地用棉帕包好钱袋首饰，钻到床下藏在暗板格子里。

做好这些后，她想到儿子过两天就回来了，不免又高兴起来。“辉哥儿不知道瘦了没，长高一些没，估摸去年冬天的衣服就快穿不下了，得赶紧缝好给他带去。”

她一边喃喃自语，又加点了一盏灯，一边拿起案上搭着的灰色长袍，开始穿针引钱，密密麻麻地一针一针细细锈起来。

屋外，沈兰珠还在厨房里烧水，灶膛里投射出来的火光跳跃，她静静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