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虚度日常8（1 / 1）

漫天红色。

透明的沙从天际垂落。

重复静止的世界，让人失去方向和时间。狱寺隼人独自徘徊在这片土地上，不知道最终会抵达哪里，也不知道何时才可以停下。

他耳边充斥着流水的声音，但是看不见任何实物。

仿佛冻死之人眼中的幻觉。

这是地狱吗？没有答案。但无论如何，原来死后的世界原来真的如文豪们所说，什么也没有。

狱寺隼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记忆中最后看见的人是十代目，旁边有道眼熟的身影，接着发生的事情……想不起来。

但他自己也不确定，究竟是想不起来，还是出于某种原因不愿意想起来。

狱寺隼人试探着叫出声。

“十代目？”

“……”

“十代目！”

四下寂静，无人回应。

红色越来越浓烈。

狱寺隼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起雾，变得潮湿。恍惚间，他看见有金色的球在空中，周围还裹挟着意味不明的文字。

但这样的画面很快就消失。

而在这时，他突然明白。不是世界变成了红色，而是天上那轮明亮得像在燃烧、不可思议的血红色月亮——

正在不断向他靠近。

潮水声越来越响。

什么也阻止不了，无法改变，在不停歇地下坠中，他被淹没。

……

血液是红色。

爆炸也是红色。

坏死的组织被切开，腐烂的杂质被剔除，然后被人用滚烫的针与线缝上。

狱寺隼人在疼痛中开始遗忘。

但漫天红色背后，始终有一双担忧的眼睛，温暖炽热。

“十代目？”

狱寺隼人又不自觉喊出声。

可是。

十代目？

是谁？

线断掉了。

狱寺隼人想不起来。

他是在谁的梦里吗？又是回到了谁经历过的过去里？这里是真实的吗？他是真实的吗？还是说，他其实也只是那些倾泻的沙中的一粒？

液体灌进胸腔，无法呼吸。

在意识消失的前一秒，他突然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

【“你有一堆好下属啊。”】

【“不是下属，狱寺和山本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啦。”】

【“这并不是对立概念吧？”】

【“……哎？可是……”】

需要警惕的声音。

【“您才是最适合做这个首领的人，我会作为您最忠诚的左右手，以后就尽管吩咐我吧！”】

是他做出的承诺。

【“你是阿纲的左右手，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不是质问。

却比质问还让人难受。

左右手的职责是保护首领。

首领是谁？

十代目。

首领在哪里？

商业街中央。

首领现在有危险，身为左右手的他为什么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没错，他该离开。

狱寺隼人不再徒劳挣扎。

并且在他意识到这里并非现实的时候，月亮破碎了。他就此醒来。

//

并盛中央病院。

狱寺隼人情况稳定后，突然说起梦话。没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只有一声强过一声的呼唤。

在分贝达到最高，连楼底小花园都能听见的那声“十代目！！！”喊出来之后，他猛地睁开眼。

“醒了？”

狱寺隼人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堆白色噪点中，十六夜平静捂着耳朵坐在床边，隔了两张床的床边，并且人有往后退的趋势。

“我……你怎么也来这了……”狱寺隼人转转眼珠，恍然大悟般，语气变得惆怅，“你也死了？”

十六夜：？

什么叫你也死了。

她怎么不知道她死了？

“坏了，开始说胡话了，你该不会还在发烧吧？”十六夜皱着眉抽出温度计，“赶紧测测。”

发烧？

狱寺隼人晃了晃脑袋，理智一点点苏醒，耳中关于十六夜的语言变得模糊，视线却逐渐变得清晰。

他终于辨清周围环境。

空中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装潢整体呈白色，部分掺杂蓝色。旁边的置物柜上，放着一只果篮和一大把开得张扬的向日葵。

——他在医院。

那，刚刚的是梦？

他没死？

狱寺隼人感受了下胸口处的伤，还是很痛，可和刚遭到攻击以及毒素上头的时候不同，现在的疼痛仿佛被门外汉用电锯一块块切开骨头和肌肉，又组装回去，却装错了位置。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任何东西，打碎拆散后重组都不会变好，不管是要合成牛肉还是人……嘶。

错觉吧？

人被肢解怎么可能还活着。

狱寺隼人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他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却瞬间被某种带着韧劲的东西往后扯去，这才发现自己上上下下都被缠满绷带。

像极木乃伊。

十六夜等他认清现实，才起身走到他旁边，从柜子上幸存的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清洗后仔细削起来。

见挣扎不开，狱寺隼人只好躺着。

他问：“十代目呢？”

他记得自己替十代目挡了攻击，意识模糊的时候有听见棒球白痴和十六夜说话，说了些什么记不清，反正之后不久就完全不省人事。

又让十代目担心了。

狱寺隼人内心懊恼捶地。

这样，还算什么左右手？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十代目是谁，但沢田君和山本君都在外面。”

十六夜语气淡淡。

“还有，别在医院大吵大闹的。”

狱寺隼人稍微松了口气。

“那十代目没受伤吧？”

十六夜：？？

不是吧哥们，现在医院里伤最重的就是你，居然还有空担心别人？

十六夜叹为观止。

要是狱寺隼人给沢田纲吉亮好感条，现在绝对已经飙到60线上。虽然距离满还差点火候。

【怎么说？】

十六夜：你见过谁家挚友是把对方当成脆弱的小动物来保护的，地位就不平等嘛。

【也是。】

系统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

【可不知道为什么，话从你嘴里出来，说服力就变得特别低。】

十六夜手起刀落，最后一片果皮掉进垃圾桶，埋进带血的绷带之中。

十六夜：来，这一片果皮敬你的刻板印象。

【……】

“隔壁好心人难得送次正常礼物，”转了个刀，削掉苹果柄后，十六夜在狱寺隼人面前摊开手心，“所以，你不如先吃点苹果，好好考虑一下。”

没有窃听器和炸弹。

这种机会可不多。

“但是，十代目……”

“啧。”

她是触发什么复读bug了吗？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个东西塞进狱寺隼人嘴里，阻止他继续念叨“十代目”后，十六夜才悠哉啃起小刀。

刚咬下一口，她就动作微顿。

奇怪，这小刀怎么跟抹了蜜似的。

脆甜多汁。

还怪好吃的。

晚点再捡些回去好了。

“……”

“笹川君也没事，比你好点，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爬澡堂的烟囱，摔下来肋骨直接断几根。好在医院送得及时，养一段时间就行。”

十六夜回忆。

“哦，你打工那家便利店的老板，打电话过来问了情况，说你可以先请几天假。你姐姐也给你做了补膳，你等会儿记得吃。”

虽然感觉那补膳看起来有点微妙。

十六夜思考还有什么没有叮嘱的，但是不得不说，病房隔音效果太好，房间里只充斥着她的回声，怪尴尬的。

“……呃，要不你说句话？不用不好意思，这些都是我应做的，倒也不至于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了吧？”

各种程度上都感动到说不出话来的狱寺隼人：……

真不说话啊？

青春期的仔，好难懂。十六夜摇摇头。不过，没想到狱寺隼人吃东西还挺斯文，一点声音没有——

她又咬一口苹果。

哎，甜。

……等等，苹果？

她手里是苹果。

那狱寺隼人嘴里是什么？

十六夜僵硬抬头。

狱寺隼人：“……”

只见一股新鲜的血，缓缓从他嘴角流下，又缓缓渗进绷带。

哦，原来是刀啊。

//

因为塞错东西导致狱寺隼人遭遇二次剧变，【教务系统】进行实时更新：

【姓名：狱寺隼人】

【年龄：14】

【等级：-12】

【负面状态：失血过多、说不出话来、心理创伤】

【秘闻：*未解锁】

【身份：并盛中学二年生/*未解锁】

【力量：E（打不过一把刀）】

【防御：E（防不住一把刀）】

【速度：E（跑不过一把刀）】

【幸运：E（走在路上，天上突然下起小刀，如果一定有人要被击中，一定是你的程度）】

【免疫：E（小刀千变万化）】

【总评：祖上卖刀。】

【注：为了构建和谐师生关系，请不要给他看见水果味的苹果刀，哦不是，苹果味的水果刀。】

十六夜：……

铺天盖地的E。

一时间以为她在测视力。

//

被赶来的护士长愤怒赶出房间，十六夜百无聊赖在走廊散起步。

分诊台前挤满人。

出现在这儿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点颜色。

“今天来医院的人好像特别多？”

十六夜错身，避开端盘的护士。

“哪个单位聚餐来了吗？”

【……】

神TM到医院聚餐。

十六夜继续说：“一些仔挺眼熟，身上穿的校服还跟我们学校怪相似的，这叫什么，有缘千里来相……”

【你眼瞎吗？】

【那就是你学校的。】

“见？”

十六夜：……

十六夜：你再说一遍？

【那就是你学校的。】

好吧，这下不能自欺欺人了。

“……真是一份大礼。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十六夜沉默，然后张牙舞爪起来。

“不行，我现在就去炸了他们学校，什么档次，也配打我的学生——”

【你知道是谁打的吗就去炸。】

十六夜点点头，说：“隔壁黑曜中学嘛，我又不是聋子，笹川了平和沢田纲吉谈话我都听见了。”

【……】

忘了十六夜五感超常了。

系统叹气。

【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啊，冷静得不得了，不过是校长的领地意识犯了而已。”

看看聚集在医院的学生数量，几乎大半个学校的人都在这儿，这种程度的羞辱——

“好吧，我就是忍不了！”

“冷静点。”

【……】

“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港口Mafia中有一条规定——

如果被打，就一定要用更厉害的拳头打回去。你可以被打，但是不能被打还忍气吞声。

十六夜碎碎念。

“好歹也是个Mafia……”

“那你打算怎么做？”那道声音打断她，“赤手空拳送货上门吗？”

“不是，我应该，也不至于虚弱到连中学生都打不过了吧……除非全是像云雀恭弥那种级别的……”

十六夜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完全噤声，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即，和她说话的并不是系统。

她低头。

眼前站着只婴儿，手里拿着她在小弟身上找到的同款镀金怀表。

“……Reborn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