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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弹劾(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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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竹隐看清他的脸,想起之前苏泠烟和她说自己常常做噩梦,说晚上想和自己一起睡,心里一惊。

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我当是谁?什么粗人也配坐在这看苏泠烟作画?”

苏泠烟一时有些懵,她不知所措地看看顾修远,又看看薛竹隐。

一个大发雷霆,气势汹汹,一个神情自若,悠哉悠哉。

但气氛怎么有点不对劲,他们好像很熟似的,彼此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走了八百个回合,显得她格格不入。

身后的鸨母见场面不对劲,小心地阖上门偷偷溜走。

顾修远不慌不忙地把剩下的半口点心塞进嘴里,又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擦手,站起来笑道:“夫人怎么来这里了?莫非也是贪恋苏姑娘的美貌?”

夫人?苏泠烟脸色一白,竹隐姐姐何时成的婚?

她手不安地缩在身后,结结巴巴地解释道:“竹隐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泠烟,到我这里来。”薛竹隐语气陡然温和,向着苏泠烟招手。

苏泠烟看了一眼顾修远,后者仍是不动声色,闲然处之,她咬着唇,低头慢慢挪了过去。

薛竹隐摸摸她的头发,又揉揉她的脸:“怎么样,他有没有欺负你?”

苏泠烟没有料到她一点也不怪自己,腮边落下两颗大滴的眼泪,拼命摇头:“没有没有。”

“顾修远,我知道你风流成性,但苏泠烟是我恩师之女,没有任何人可以亵玩。”她遥遥睥睨顾修远,义正言辞地通知他。

顾修远酌一杯酒,手指轻敲桌面:“若我一定要呢?”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薛竹隐一字一句,语气笃定。

灯烛的光线打在顾修远的鼻梁,在他脸上投下一块小小的阴影,他没有抬头看薛竹隐,表情也不甚分明。

好半晌,顾修远才抬起头来,用轻松的语气说:

“这可由不得你呢,夫人怕是还不知道,谢娘今日要给苏姑娘梳弄,开价千金,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抢到这个机会。”

谢娘是鸨母的名字,薛竹隐向身后一看,鸨母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拂袖怒道:“胡说!泠烟她是官伎,无需卖身,乐籍上分明写了的,怎么会有梳弄一说?”

“你不看看这京都有多少人是恨毒了苏朗的?你以为凭你能护住苏泠烟?”顾修远嗤笑一声,迈步上前把苏泠烟一把拽过来。

苏泠烟一时没有防备,她纤细的手腕被顾修远牢牢地攥着,充满乞求地看向薛竹隐。

“你付了多少银子?我给双倍。你不是喜欢那个曼娘吗,我帮你纳妾。”薛竹隐拉住他的衣角,语气软了半分,已有恳求之意。

“夫人还是乖乖回去在家中等着我,别误了我的美事。”顾修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轻轻松松捉住薛竹隐的双臂,将她推搡出门。

渐渐合上的门缝里,顾修远抓着苏泠烟就要往床边带,她的手臂被抓出了红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薛竹隐,蹙眉若黛,泪水涟涟。

薛竹隐在外急得拍门,里头却不声不响。

她想起每次去看望苏泠烟时她都在哭,她在这和乐楼待得一点也不开心。

如果当初她能早点为苏泠烟脱籍,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内疚像藤蔓一样密密麻麻缠绕在薛竹隐的心里,是她,说了要保护她,可又没能做到。

她是个骗子,苏泠烟在里边肯定恨急了她。

廊道内,有两个小厮端着茶点走过,她高声喊:“你们过来把这门撞开,重重有赏。”

许是有鸨母的吩咐,他们听到后更加惶恐地快步离开,没人理她。

薛竹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门道:“撞开此门者,赏一百两!”

小厮对视一眼,小步跑过来,开始撞那扇金贵的金丝楠木门,门板被撞得一阵晃动,但始终没能把锁撞下来。

半晌,里头的灯直接熄了。

薛竹隐在一旁着急,左右看了看,二楼悬着巨大的荷花灯,亮如白昼,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她让那两个小厮让开,自己撩袍抬腿就要去踢门。

木梯传来“噔噔”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见木梯上隐隐露出太子身边的小宦官的身影,忙收了腿,在门前转来转去,佯装无事发生。

薛竹隐客气地拱了拱手,问道:“公公这是要去哪?”

小宦官林时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十万火急的样子:“太子请薛大人去东宫,有要事相商。”

薛竹隐有些为难:“太子可有说是什么事情?我这要处理苏朗之女的事情,你去和太子说,他是知道的。”

“噢……太子说和秦大人有关……”林时刻意凑近了小声说,“太子知道你在这,特意吩咐我来这找你!”

“这……”薛竹隐回头看看那扇门,里头静悄悄的,苏泠烟还在里边,等着她去救。

“快点啊!”林时急得就要去拉她的袖子,但又不敢。

她咬了咬牙,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那两位小厮:“你们在这继续撞门,等我回来!”

林时早已给她备好一匹快马,她跟着一路进了东宫,到最常见的议事殿,里面点着明亮的灯烛,桌上摆着热茶和糕点。

“薛侍御先在这等一会,太子马上就来。”林时这会倒是不紧不慢了,转身出殿,为她带上了门。

薛竹隐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无心吃桌上的糕点,坐在桌边干等。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还不见太子的人影,她皱了皱眉,太子不是说有急事吗,怎么这会还没过来。

她内心记挂着苏泠烟,打算出去寻太子,和他说今晚的事改日再议好了。

大门纹丝不动,她用力推了推,传来门锁清脆的振动声,她简直不敢相信,她被锁在议事殿里了!

林时和她是熟识的,不可能会把她故意锁在里面,也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唯一的可能,就是东宫里有内鬼,出于苏朗政敌的指使,趁她来找太子议事,把她困在这里。

薛竹隐冷静下来,用力拍门,试图引起婢女侍卫的注意。

周围静悄悄的,竟一个人也没有,只能听到风吹树梢的声音,林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看来今晚她注定是要做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了,她想到身在和乐楼的苏泠烟,疲惫地靠着门坐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灯烛慢慢燃尽,烛泪在烛台上堆成一座红色的小山,天色将晓。

门外传来脚步声,薛竹隐惊醒,跳起来用力地拍门。

钥匙在锁眼里缓缓转动,她如迫不及待地打开门,看到了打着哈欠的林时。

林时的哈欠在看到薛竹隐那一刻戛然而止,他大惊失色:“薛侍御竟还没有走?”

薛竹隐皱眉,沉声道:“我被人锁在这里一个晚上。”

林时安抚她:“薛侍御息怒,我一定查清楚,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戏弄您!”

“算了算了,你先别管这件事。”薛竹隐摆摆手,“太子呢?我找他有事。”

“太子上朝去了。”林时眼睛觑着她,似乎是在特意提醒她。

她如梦初醒,今日逢五,需上朝会!

眼下她人还在东宫,还没有换朝服,一夜未睡,脸色也定然不佳。

她语气焦急:“现在什么时辰?公公可为我牵一匹快马?”

林时贴心地答道:“已有一匹马在东宫外等着大人,现在距上朝还有大半个时辰,大人莫慌。”

薛竹隐来不及细想其中端倪,道过谢后便匆匆往东宫外走。

回到顾府,她已跑出一身汗,已经来不及沐浴。她铺开纸笔,匆匆忙忙写了几笔,又换好朝服,掐着时间骑马往宫门奔去。

等到朝会议事,她站在后列远远找顾修远的身影,他还是昨日的衣裳,没有换朝服。

简直是大不敬,她想,不知道像什么样子!

“今日若没有别的事,那朝会就到这里。”皇帝咳了一声,声音有点发虚。

“启禀陛下,御史台侍御史薛竹隐,有事要奏!”薛竹隐清朗的声音划破了朝堂的安静。

皇帝看到是薛竹隐,有些不痛快地说:“你又要说什么事?”

朝堂百官都悬着一颗心,每次朝会薛侍御都要发言一番,不知今日轮到哪个倒霉蛋。

薛竹隐从袖内掏出一封奏章,缓缓开口。

“户部侍郎秦江,纵容家奴当街殴打平民,欺辱百姓。”

秦江是最近才升上去的,正是皇帝面前的红人,风头正盛。薛竹隐敢直截了当地说他的不是,许多人都提起了看热闹的兴趣。

这还没完,她接着又开口。

“步军司都指挥使顾修远,私自征召士兵营建府邸,此举不但违背我大齐律法,还影响士兵操练,减损我军战力。”

众人没想到她竟将矛头对准自己的新婚夫君,一时间窃窃私语,都等着看戏。

皇帝也愣了,张着口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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