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戏（1 / 1）

当看到阿波罗接受了那份赔罪礼后，赫尔墨丝笑得更加真诚，她明白阿波罗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别人驳了他的面子，因此她才会在坦布自己的谎言后给他找了台阶下来。

在阿波罗重新直腰不再理会她之前，她有意地碰了碰他的手臂，轻声说道：“谢谢您，阿波罗哥哥。”

他拿着那把七弦琴，果然没再理会她。

赫尔墨丝并不对此感到气馁，一切才仅仅只是开始，虽然她是利用阿波罗打通了面见众神的渠道，可至少结局处理得还算妥善，未来的日子也还长着呢。

而圣座之上的宙斯显然也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不会偏袒任何者，同时也对机智聪慧的赫尔墨丝十分赞赏。

“那么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宙斯笑眯眯地宣布道，浑厚的声音响彻整座花园，“赫尔墨丝，我们原谅你的冒失行为，但前提是你要帮助阿波罗找回他丢失的牛群。”

计划进行得相当顺利！

赫尔墨丝眨巴了几下眼睛，活力十足地回应道：“遵命！伟大的神王陛下！”

现在的她还不能堂而皇之地向众神揭露自己就是宙斯亲生女儿的事实，宙斯并没有明说出来，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于情于理——尤其是在赫拉当前，这么做无异于自断后路。

没关系，她会努力打动赫拉、让众神真正地接受自己的。

然而，下一刻，事态产生了新的变化。

发髻端庄的赫拉站起了身，成熟美艳的脸上似笑非笑，随着洁白如百合般的双臂微微抬起，属于神后殿下的气场高贵又威严地席卷了在场所有神祇。

“真是聪慧可爱的孩子，赫尔墨丝。”赫拉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闻言讶异地望来的女孩，她的声音甜蜜如果仁，可却好似夹杂着些微冰碴子似的森冷，“不知你的母亲是谁，如今又身在何处呢？”

此言一出，众神无不感到诧异，他们几乎都看得出来这孩子的父亲是宙斯，其中有些更高阶的神明更是心里清楚她生自哪位女神，而且这所有的一切绝对上不来台面。

原本这个女孩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个意外了，但身为神后的赫拉又怎会亲口向其问出那种话题，使整件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呢？

如若赫拉真的让赫尔墨丝的身世真相曝露于大庭广众之下，就算后者才是有罪者，可前者同样也会受到丑闻牵连，就更别提制造这个丑闻的某位神王了。

无疑于撕破自己脸皮将尊严尽数丢失。

宙斯侧目看着赫拉，与其余诸神不同，他与她同床共枕多年，又是同胞姐弟和一起推翻前任神王克洛诺斯的战友，他能够理解她的缜密心思。

继承了宙斯的狡黠天性的赫尔墨丝也在短时间内琢磨清楚了赫拉的用意。

若是她赫尔墨丝胆敢故意不说出母亲迈亚、在众神面前撒谎，那么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她都坐稳了罪大恶极者的位置，而赫拉也便拥有了更加不用顾忌宙斯情面的理由来惩罚她。

若是诚恳地将迈亚说出来呢？即使这会令神后自己感到难堪，但更加难堪的只会是赫尔墨丝和远方还在库勒涅山洞的迈亚，因为赫尔墨丝是私生女。

为什么神后会选择这样一条直怼宙斯这个出轨者的两败俱伤道路呢？

除非……

赫尔墨丝朝高高在上的赫拉低下头颅，将恍然大悟掩藏于恭敬虔诚之下。

“感谢您的关怀，伟大的神后殿下，我的母亲是山林女神迈亚，是她在库勒涅山的洞穴里生下了我，让我有此机会能够面见诸神与尊贵的您。”

除非赫拉本就无意在这个时机将她的身世揭露于公，神后殿下现下想做的只是隐晦地警告她和神王宙斯，并非真的要撕破脸皮让其自己和宙斯受辱。

——在至少表面上是风平浪静的现场。

赫尔墨丝心里明白这些道理，可在言语落下后，她还是难免感到难过，既为了众神的如炬视线和窃窃私语，也为了自己的出生是如此的卑劣无耻。

生命固然珍贵可爱，但违背了理论原则而苟且偷生的她天然就属于黑暗。

“噢，这可真是……”

“啧啧，真是一场好戏！”

农业女神德墨忒尔和海皇波塞冬的交流声尤为突出。

都怪糟老头子！如果不是他玷污了母亲的话……

赫尔墨丝正情绪低落地在内心暗骂着某个始作俑者，忽然感觉右肩一沉，她惊讶地抬头侧望而去，映入眼眸的是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

光明神阿波罗手掌放在她的肩膀处，清冷俊美的面容直对高座上的赫拉。

“正是如此，神后殿下。”他就连声音听起来也是清亮有力的，带着点点低沉的蛊惑感，“库勒涅山归属我所管辖的阿卡狄亚山区，我在牧牛时见证了赫尔墨丝的出生。”

这回赫尔墨丝没有说谎。

阿波罗在心里默念了这句话，触碰赫尔墨丝右肩的手指略微缩紧。

他有控制好力道，所以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感到阵阵安心。

赫尔墨丝怔怔地凝望着阿波罗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侧脸，反应迅速的大脑明白了他是在为她堵住遗漏的空缺，再一次被宙斯背叛的赫拉可能会不管不顾她的言语真假而作下惩罚。

与此同时，她也相当了解，阿波罗和他的同胞姐姐阿尔忒弥斯当初的境遇与她简直如出一辙。赫拉是宙斯的妻子，可后者却在与前者结婚之后偷情哺育女神勒托，接着便有了阿尔忒弥斯与阿波罗姐弟俩的存在。

他们母子女与她同样身世卑劣，甚至一度遭受赫拉的残忍迫害。

阿波罗选择在这时站出来，或许是因为他从赫尔墨丝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或许是由于他想借机彰显自己的权威地位、暗示神后殿下不要想再对自己和姐姐母亲动手脚，哪怕他才刚步入奥林匹斯主神之位。

甚至还有更加离谱的理由——拉拢赫尔墨丝这个新生的神祇。

但是……为什么？

太不可思议了，明明不久前她还在利用他的不是吗？

思及如此，赫尔墨丝再次低下头来，愈来愈觉得事态不受控制，使得她难以琢磨这一切了。

她没有注意到阿波罗的眼角余光淡淡地扫视了自己一番，她的心间混乱不已，慌忙之中只想找出新的办法来解决麻烦。

然而，下一秒，赫拉的声音随风传来。

“接好它们。”

赫尔墨丝猛地抬眸，见到一个熟悉的东西正从赫拉手中飞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是一双带翼凉鞋稳稳地落在手心。

白色的翅膀、金色的鞋面。

赫尔墨丝僵住了，坐在圣座另一位的宙斯也顿住了。

这分明是昨日宙斯亲自来到库勒涅山洞里赠予赫尔墨丝的礼物，而在今日阿波罗找来之前，母亲迈亚早已将它们埋藏在地底。

“别紧张，可怜的小家伙。”赫拉红唇轻勾，炯炯有神的金色眼眸微弯，模糊了原本的似笑非笑之意，“以这双带翼凉鞋为礼，我祝福你的出生，赫尔墨丝。”

哪怕我憎恨你的存在。

所以，别让我失望。

赫拉微笑淡去，重新坐回神圣的宝座，没有理会身旁丈夫投来的打量目光。

这场闹剧便就此结束。

赫尔墨丝故作镇定地抱着那个所谓的‘礼物’跟随阿波罗一同告别众神、离开了奥林匹斯圣山。

直至双脚触及阿卡狄亚山区的草地时，她的后背还在流下冷汗，急匆匆地就要赶回库勒涅山去寻找母亲，因为不知其现在是否安稳，也因为她自己确实是害怕了。

可在动身的刹那间，有谁制止了她。

“别忘了。”

赫尔墨丝怔愣地望着阿波罗淡漠的脸庞。

“你还得帮我找回牛群，卑鄙的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顾及到【①神话里赫拉、波塞冬、雅典娜和阿波罗谋反失败后，宙斯将赫拉吊在空中的惩罚惹怒了众神，宙斯才将赫拉放下来并允诺她为自己唯一的合法正妻。②宙斯的第二任妻子正义与法律女神忒弥斯十分反感他吞掉前妻墨提斯的行为，因此制定了婚姻法律作为约束。】这两点，本文设定宙斯的七位妻子中，除了墨提斯是因为被吞掉才不再与宙斯为夫妻，以及忒弥斯是自主与宙斯离婚的之外，水草牧场女神欧律诺墨、农业与谷物女神德墨忒尔、记忆女神谟涅摩绪涅、哺育女神勒托皆为有名无分，只有赫拉才是宙斯现在与以后的唯一合法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