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六（1 / 1）

铃-铃铃。

空旷而冰冷的屋子里，突然铃声大作。

铃声划破了夜的寂静。春茫茫然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除了手机的亮光在茶几上一闪一闪。春怔怔地望着，却不知道接。一忽儿，铃声停了，室内又恢复了一片死寂。春重新闭上了眼睛，但很快，手机又响了。

春无力地爬起来，拿起手机接了。

“喂？”

“春。”

仿佛已经死透的坟墓里又注入了一丝空气，春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雅之？！”

“是我。”雅之的声音轻轻的，“你还好吗，春？”

眼泪就那么笔直地滑落了下来。“我很好啊雅之，你呢，你怎么样了？”

“我也很好。可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感冒了吗？”

“没有，没有啊，”春赶忙偏过头吸了吸气，“倒是你，你怎么样，你现在是在医院吗还是在哪里？身上的伤严不严重？那天淋了雨之后有没有感冒有没有发烧……”

“怎么了，你这是在担心我吗？”雅之的声音显得很高兴。

“我怎么会不担心呢，我担心得都快死掉了。”

雅之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听你这样说我很高兴。”他说。

“傻瓜。”

“春，我想见你。”

我也想见你啊，雅之。

“你现在在哪里？”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会来见我吗？”

“当然。”

“不怕老公骂你？”

“他不会的。”

“看来他果真很疼你啊，那天回来后他也一定很心疼你吧，被我搞得那么狼狈。”

春一点也不想继续这样的对话。

说什么老公，说什么心疼，雅之，我现在整颗心都挂在了你的身上。这可怎么办？

“啊——”雅之忽然哀叫了一声。

“怎么了雅之？”春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结果雅之冒出一句，“气死我了！”

“什么啊！”

“为什么偏偏要在我面前搞这套夫妻情深啊，你想气死我吗，春？”

“快点告诉我雅之，你现在在哪里？”春坚持地说道。

“你真要来？”

“快告诉我！”

“这大半夜的你老公会让你来吗？”

“你快点说！”春急了。

雅之微微喘气，隔着话筒都能感觉到他的兴奋。

“我就在你家楼下，春。”

春摔下手机，冲下楼去！

在来这里之前，雅之在医院里和妈妈吵了一架。

“你说什么？你要留下来，不回美国了？”高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雅之。但很显然她仍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在她看来，她这个儿子，一向有着表面上所看不出来的强势，即便当初在面对父母离婚时，他也从不当面表露，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一直在坚持某种东西，某种他自认为想要守护的东西。“是为了温向春吗？”她刻意地放柔声线，在这种时候，她知道不能再去刺激雅之。

“是的，妈妈。”雅之没有否认。

“可她都已经结婚了，你……”

“妈，我爱她。”

“爱？”高仪冷笑起来，“你认为爱是什么呢？那不过只是你一直得不到她而引发的不甘心罢了，像你们这些年轻人，懂得什么是爱吗？爱不等于激情！”

“我只想遵从我内心的想法，”雅之说，“以前，我任性，我霸道，我只想不顾一切地得到她，是因为我喜欢她，而现在，我是离不开她。我再也做不到像以前那样为了证明自己的尊严而负气离开她，重新见到她，我心里想要她的念头反而更加强烈了，我不想再逃避这一切了，我只想做回我自己。”

尽管雅之说的这么情深意切，将自己的心意对母亲表白得彻彻底底，却依旧没能博得母亲的同情。

“你想说，就算她没办法跟你在一起，你也要一直死守在这里？”

雅之一时没回答。其实要说起来以后什么的，他也想不了那么长远，他不过是一心想着目前而已。他当然不了解女人的想法——女人总是把目标定得很长远，想一劳永逸什么的——而他对于自己的永远，显然不够乐观。

高仪收敛怒气。

对她来说，儿子的这个决定早在她预料之中，她也知道一味的反对除了只会增添对方的叛逆之外毫无益处。八年前她已经成功阻止过的事情，在如今温向春都已经成婚的事实面前只会变得更加容易解决而已。雅之是她的儿子，所以她要给他最好的，一切都要是最好的，就连女人也是一样！

“那好，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她能马上跟她老公离婚，那就估且再论，可要是不能，你就马上跟我回美国去，好不好？”

雅之平静而坚决地看着妈妈，“我相信，春是爱我的。”

现在，他站在春家的楼下。夜里气温寒凉，单薄的衣衫内不时灌入冷风，而刚刚春的声音，却让他完全忘记这一切。他盼望着，盼望着某一些事情，能如他所愿。

然而，当他再次提出他的想法后，春却一直静默不语。

现在，他和春一道坐在靠近阳台的飘窗边，身上裹着毛毯，手里握着倒满热水的水杯，然而心里的热度，却一点点地降了下去。春的沉默，让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又飞回到了原先的那种遥远。

“不可以吗？春？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无法形容再一次说出这些话时内心里的哀痛，雅之捏紧了水杯，“如果你连让我做你情人的要求都不能答应，那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呢？我不想回美国。我想呆在这里。呆在有你的地方。”

雅之的心意，春怎会不明白呢。

现在，不再是八年前。

八年前，她会因无法容忍师生的议论和世人的眼光而选择躲避雅之的感情，八年前，她会让高仪欺负到他家人的头上，令父亲脑中风最终不久后离世，但现在她不会。可是八年间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她在雅之的面前，依旧自惭形秽。

对于美的东西，春一向抱有敬畏，男人也是。对于感情，她大多是处于随遇而安的心态，过于高攀和出众的男生，她有可能会喜欢，但从未奢望过在一起。雅之对她的喜爱，很多时候会让她受宠若惊。她当然愿意对他好，倾尽自己的一切去疼爱他。可是，喜欢和拥有是两码事。更何况，如今她想拥有的话，必将会给雅之带来更多的耻辱。

“雅之，我不想你为我做这么多。而且你在美国有你的生活。”

“那你还来见我做什么呢！！”雅之腾地站起来，“在这种深夜，你把我接到你的家里，关心我，问候我，用那种疼爱我的眼神看着我，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我可怜吗？是因为同情我对你的爱吗？温向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上来就是想要你给我一个答案，我想让你挽留我！！”

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我！温向春你这个笨女人，难道你就有那么爱你的老公吗？所以就连分一点点的爱给我也做不到吗？

“如果你想我去送机，这次我可以。”春说。

雅之闭了闭眼。

上一次分手他出国时，春就没来送他，难道这次才是她真正要做到的诀别？

他捂住了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春上来扶他，他把她的手狠狠拨开，“明白了，既然你不爱我，那就不要再对我表示出这样的关心！”

雅之向门口走去，一路上摇晃着身体。

“雅之！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八年前的错误再重复一遍！”

雅之的身影在门口一顿。

她竟然，把八年前的他们的爱情，说成是一个错误！

雅之默默的，拉开门走了。

他靠着墙一点一点地蹭下楼梯，只觉得眼前的阶梯一级级的好像是要步向地狱似的，他又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而且头晕眼花……

身后响起拖鞋的声音，春追出来了。

“雅之！”

她伸来她的手，拼命地托住了自己。

可是该死，她是想来干嘛？是来对他施舍同情的吗？

雅之拂开她的手，但春立刻又把他扶住了。

“你在发抖，雅之，要走也让我送你回去。”

“不用！”

“那就回我家，今晚就在我家睡。”

“才不要！”

“雅之，你别任性好不好，你这样子走掉我怎么可能会放心？”

雅之顿住脚步，在眼前的黑暗里静静地冷笑。

“放心，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就算死，也不会死在你面前让你看我的笑话！温向春，爱情怎么会是一个错误？就为了你这句话，我就算是到了地狱里也会诅咒你，诅咒你这个有眼无珠狠狠践踏了我的感情的笨女人！”说着，雅之忽然转过身来，就着楼道窗□□入的月光静静地盯着春，而后他抱住春的脸，在她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春愣住了。

“就算你不要我，我也要你记住，我爱你，我爱过你！请不要轻易否决这一切！”

雅之说完要走，春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诅咒我吧，让我下地狱去吧！让地狱之火烧尽我的罪恶吧！

春把脸挨近雅之的后颈。

“雅之，你真的愿意要我？”

愿意愿意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眼前空荡荡的楼道里忽然飞来了一大堆金黄色而透明的小东西。

是萤火虫，星星点点。

“那，你等我吧。”春又说。

萤火虫飞呀飞呀，飞了进来。黑夜里的一盏盏小灯，像金子一般闪耀。

“你说什么？”雅之一怔，“等你？”

春沉默不语。

神啊，请求你原谅我吧……她闭上眼，滑下了一颗眼泪。

“我已经，准备要离婚了。”

啊——

雅之逐渐睁大的双眸里，静静地映入了金子般的萤火虫的光。

他转身，仰头，再次吻住了春。

春安顿雅之在客房里睡下后，自己则回到卧室里。此时，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样，是与雅之重拾了旧情的欢欣，还是依旧难逃自己的罪恶感。她在黑暗里颓然地坐着，直到窗外那一抹鱼肚白默默地照了进来。

就在这一个上午，在雅之满心欢喜地和她坐在一起吃早餐时，春接到了一个电话。

“嫂子，余队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余队大逆转地回归，进入第二卷【占有】，而小雅之会幸福还是会更悲催捏？？……坐等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