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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秘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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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杪陷进了片熟悉至极的混沌。

眼前像被罩了层雾霭,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真切。耳边好像有呼喊声,却又似隔着万丈深水,从极远极远的地方拼了命地游,却怎样也游不到近前。身上凉得头顶,如坠冰窟,一呼一吸间都似寒风刮过,千刃割心。

毒性未消又强行运功,便就是这种后果。

以往毒发之时,在岑今到来之前,顾杪都会把自己关进千机阁的刑讯室。

那牢房密不透风,不传声,不导味。不想送去刑部的犯人与构不成触犯国法的犯人,通通会被送入其中,严刑拷打,逼迫他们供出罪状。

牢内导航年哀嚎满布,牢外却始终静若寒蝉。

顾杪会借审问之由进去,再静默等待着毒劲过去。

当然,她倒也不会傻到自己一个人进去,总归会带个倒霉蛋犯人一起,用以混淆耳目。

犯人是死是活,没人在意;逼不逼得出情报,也无伤大雅。

毕竟扣押的这些人中,有些当真有罪,有些却只是和光皇帝单方面的怀疑。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人,这其中有窝藏祸心的,有忤逆皇命的,有罪的无罪的齐聚一堂,就算是审不出,也不算奇怪。

最多就是和光皇帝龙颜大怒,将顾杪罚去将军堂闭门思过。

将军堂是用来纪念震麟军死去的将士的地方,不在天境,而是在天境正下方的巨坑之中。

巨坑是天境升起之前本该存在的位置,现在早已填满了管道线路。管线汇聚于巨坑正中,如参天巨树一般纠缠着伸向穹顶,将蒸汽供往天境,保其高悬不落。

而那“巨树”的根部中,藏着个极大的殿堂。

有上百千的蜡烛高高矮矮置于殿堂之内,久燃不灭。有些从管道接口泄出来的白汽弥漫于其中,将整个殿堂蒸得雾气蒙蒙。

而顾老将军顾停云的碑,就在正中最高的地方。

顾杪其实不太理解和光皇帝为何再过愤怒也只是让她来这种地方。

没有板刑,没有鞭审,就只是温吞地将她关进将军堂,关上个十多天,只差人送清汤寡水来充饥。

以和光皇帝往日的脾性而言,这太不正常。他定是想让自己在这将军堂里明白些什么,可顾杪猜不出来。

顾家是将军世家,顾停云也是开国功臣,可顾杪从未见过她的祖父,也从未对这北豫有过什么太深厚的感情。

这是她出生的土地没错,可国家有皇帝治理,国情有官吏监督,国疆有新的震麟军和新的大将军守护,而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

和光皇帝召她入京,一手扶植她成为千机阁阁主,口口声声说她顾家曾经为北豫带来的光辉荣耀。即便顾杪不擅读人心,但她隐约还是能够猜得到,和光帝想要的,并非是顾家种种。

也许他也怀疑四野八荒就在顾家人的身上。

顾杪自诩自己不是个什么举世无双的大善人。死在她手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和光皇帝如何,北豫如何,与她而言都无足轻重。她只要......

只要活下去,只要能够护着萧鹤别,护他一世无虞,就可以了。

此地是虚渺幻境,绝不可掉以轻心,更没有运功逼毒的时间。好在临行前岑今又给她磨了剂药,兑在了酒水之中。

虽然那酒是随处买的,又烈又辣,难喝得紧,但顾杪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里是特意设下的机关险境。

从方才地陷开始,他们就已经落入了秘境之中。

此秘境半虚半实,以山洞为界,鹰嗥为媒,只是一声,便可将人拉入无间幻境。操控秘境之人无需有多么高深的功法,他们只要密切关注秘境中的一切,以恰当的时机开启机关即可。

那启动秘境的人,现在一定在看着他们。

可这四下里,没有一星半点人气。

她得尽快找到萧鹤别。

药效还要一阵子才能起来,现在的顾杪还是两眼一模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加紧了步伐朝前跑去,一人高的芦苇映照了昏黄一片的虚渺,叶舌边缘的纤毛如同钢针,硬且锋利,稍一动弹,那钢针纤毛便刺破了皮肤,如千刀万剐。

她来不及多想,短匕变刀,以己为圆心,挥斩而断。

这件可以变换千般武器的沉铁匣是皇上赐的。

皇城的机甲师是全北豫最顶尖的,能制出这种东西当然不在话下。

原本这仅是个半臂长的黑盒,由沉铁打造,锋利非常。岑今帮她改造得更加便捷,将整个沉铁匣覆于右臂钢骨之上。

只不过这样的话,在使用武器之时,顾杪的右臂便只会剩下独一根手腕粗细的钢骨。

纵是岑今千叮咛万嘱咐说手的仿皮最为难做,叫她没事别乱用武器,毕竟只要一用,武器弹出,就算那仿皮是岩石做的,也会被扯得七零八碎。可危急关头,谁还管得了他是岑今还是岑昨,他爱唠叨就让他唠叨去吧。

然那芦苇丛刚一断裂就再一次复合新生,顾杪试图向前跑去,却是怎样也走不出那片连天通地的枯黄。

这样下去不行。

这虽是机关玄境,但亦是境中幻象,所见所触皆非现实,若努力睁着眼试图看清一切,反而会影响感官的判断。

顾杪停下脚步,闭上双眼。

他们所在之处是夙成山后山,所坠之处乃山隙石窟。世上又无神鬼,如此短短时间内绝不可能将他们乾坤大挪移到别处的荒郊野岭。

不论秘境可否是特意而为,操控者又可否真的是楚楚,所见所现皆为致命机巧,其目的无外乎是在这里除掉他们中的任一者。

可能是识破了她的身份,也可能是自鬼街起就盯上了她。踏金会出现了四野八荒,无论其是真是假,她定是被看做了知情者,被联手除掉也不无可能。

但萧鹤别是被无辜卷入的。

静下心来后,摒除了杂念,似乎连那钢针一般的芦苇都弱化了存在之感。

尽管顾杪五感失了其二,视觉听觉一塌糊涂,嗅味二者也暂派不上用场,而她身上因毒发而变得其寒无比,敏.感非常,这反倒成为了一则助力。

风过之时,冷寒更甚,风流如冰刀般阵阵刮擦过暴.露在外的皮肤。

有风自西方来。

顾杪握紧刀柄,蓄力前冲,任凭那锋利的叶舌自身上割过。疼痛附加,宛若凌迟之刑,一片片刀叶横纵无间地割破了皮肤,鲜血渗出,滴滴答答地落在衣襟上,但她没有停下。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

顾杪听不清那人说了什么,耳鸣仍在,朦胧且不真切。但这秘境中,除了她也就只有萧鹤别了。那声呼喊来自于谁,不言而喻。

芦苇丛只是以铺天盖地的烟黄迷惑了感官,事实上二人的距离绝不会超过十尺。顾杪驻足,再辨声位,左手前探,只一息之间,她好像摸到了个温热的躯体。

手心发热,指有厚茧。尽管手掌变大,剑茧变厚,但那掌心的纹路顾杪曾经描绘过千遍万遍,再熟悉不过。

——那是萧鹤别。

只一瞬,芦苇丛尽数后退化为虚影,脚下的土地变为了混沌泥沼,平地起了一阵狂风,转瞬间如龙卷一般,将二人困于其中。

有四架铜偶自暗影中现身,铜偶背覆蒸汽筒,一声鸣笛,同时跃起。其二手持长槊,另二手握战斧。四架铜偶未给他们半点缓神的时间,齐齐袭来。

有蒸汽的驱动使得铜偶攻势更劲,速度之快,只剩下几道残影;力道之大,震出千翻尘埃。

眼睛捕捉不了确切的攻距,耳朵听不到将来的突袭,但身体能够清楚地感知道凌厉的风声。

顾杪心中惊惶,吼道:“萧曳!来我身后!”

萧鹤别似是怔忪了一瞬,又很快回神,移步前来。

“你喝酒了?”他刚一来,就抽了抽鼻子,皱起了眉。

“......就两口。”

顾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地就心虚了。

她不是很爱喝酒,酒水的那股子辣苦的味道顾杪从来都没法习惯。她以前倒是也喝过那么几次,但都是在受了伤疼到无法入睡的时候才囫囵喝下几口好让自己醉过去。

只是她向来不胜酒力,没喝几口就醉醺醺地,隔天一早头疼欲裂,一时间也不知是伤口更疼还是脑袋更疼。

每次萧鹤别都会阴沉着脸把她的酒给收了,藏去了不知哪处。

“受了伤不知道叫郎中,光喝酒顶什么用?”

顾杪心虚地拱了拱:“过几天就好了,用不着叫。”

萧鹤别却斜斜剜了她一眼:“过几天我是不是还得把香火给你供上?”

长大的小孩当真是心肠梆硬嘴又坏,可顾杪理亏,墨迹了半晌也没吭一声。最后萧鹤别还是连拖带拽地把郎中给请来了。

顾杪缩了缩脖子,反手摸摸索索找到了人,这才刀花一甩,长刀变镋,首尾皆为尖刃。在镋柄弹出的瞬间,前后刺入了铜偶机身。

钢骨制成的手臂自然更为有力,顾杪左手抓牢了人,以其为圆心,右臂施力,抡转的过程中,将另外两只袭来的铜偶一同击飞了出去。

然那铜偶又岂是如此轻易便可击散的。

铜偶尚未落地,一股蒸汽从背脊喷成,强行变离了它们的方向。偶身发出咯啦声响,再次攻袭而来。

这四架铜偶攻势太猛,这样下去,恐怕要完。顾杪咬紧了牙关,双手攥着长镋,脑内飞快思索着逃离的方法。

她的沉铁匣除了能够变幻千般武器之外,还有一个自爆机制,就藏在肘关节内侧。那自爆机制是用以防敌,如若是不慎调入叛军陷阱,为保皇城机密,那便可启用那机制,引得滔天爆破,让一切血肉无存。

如若现在启用......

顾杪迟疑了一瞬,忽而听见身后之人道:“我来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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