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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鬼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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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禄院出现在此地,自然是意味着要么是发觉了那位叛逃的千机阁阁主来了这里,要么是查到了四野八荒的下落。

一声尖锐哨响,狭窄曲折的山谷中齐刷刷降下数十架兵甲,瞬间将那些个本就残破不堪的摊子踩得碎成了屑。

兵甲喷出的蒸汽烫伤了数人,顷刻间哀嚎遍野,鬼街乱成了一锅粥,有些人连摊上的东西都不要了,连滚带爬地四处窜逃。

混乱之中,谁还管得了东西是真是假,那瘸腿奸商见顾杪只顾着朝上看,直接从她手里夺过了木匣,揣进怀里扭头就跑。

顾杪是故意露出的破绽,她故作愤怒地骂了几声,见瘸子头也不回地更快钻进人群,才拉起兜帽,顺着人群冲另一边走去。

她趁乱抽了块破桌布撕开裹着手,又缠了块布兜吊在脖子上,假装是断了胳膊,免得惹人生疑——虽然岑今最后还是用边角料给她做了层手臂的伪装,但材料不够,就做了一半,若是撩起袖子,必是暴露无遗。

高吏如今已然升至天禄院指挥使,捉拿要犯犯不得他亲自下场。

但他向来以皇帝及其身边掌监马首是瞻,好不容易坐上了指挥使之位,自以为能成为皇帝亲信,却是忽而冒出来个千机阁,他自然对其嫌恶至极,阁主尤甚。

毕竟千机阁乃皇上亲钦,从天而降来了个大官,,游于朝纲之外,除天子外,不受任何人管。高吏气结,却也什么也没法说。

他对千机阁积怨已久,如今阁主叛逃,以他的性子,又怎会放任不理。他定会亲自出马,查个水落石出。不论白天黑夜也要挨个搜过去,如此,若不多加几层伪装,则极容易露了马脚,全盘皆溃。

与此同时,一声火铳爆响,天空起了道灰白烟雾。精兵小队现身,以高吏为首四散,呈围堵之势,加之磐甲做守,整个东市被拦得水泄不通,无任何一人能够逃脱。

“天禄院捉拿朝廷要犯,畏罪潜逃者,立斩!”

此言一出,群众愤然。中有一人不满,怒道:“官爷,您这是坏了鬼街的规矩!”

鬼街处灰色地带,官不理,兵不管,没有一条明规说官兵不能入内,但也没有一条皇令允许他们查处此地。

众人骚动,纷纷附和,磐甲兵动手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双方僵持不下,眼看着防线就要被冲破。又是一声铳响,黑磐甲蒸汽四溢,面甲掀起,高吏将磐甲的火铳取了下来,直指人群,怒道:“天禄院就是规矩,有人不服?”

鬼街处灰色地带,高吏自然明白,可如今不同。千机阁阁主叛逃,边疆守卫加严,但至今没有任何可疑之人逃脱出境,那便是说明,阁主现在还在北豫之内。

而和光帝告知那四野八荒是用旋龟匣所装,旋龟匣可非常人所能打开之物。不论是千机阁阁主要寻奇人异士打开,还是要将这烫手山芋卖个好价钱出去,都定会来这灰色非法之地。

高吏早早地便来了鬼街,在两侧山崖之上埋伏至今。

他举木仓再欲射击,见人群惶然,便冷笑了声,没再用木仓口指着众人,而是底气十足道:“有朝廷要犯就在你们外蛮之中,我等奉天子之命前来捉拿。拿了人便走,不会伤及食客半分。但若你们敢反抗,便是鬼街恶意滋事,有违君命,如此一来,你们的命,本官是想保也保不住了啊。”

生于鬼街长于鬼街之人统称“食客”,而来往此地买卖物件的统称“外蛮”。

鬼街虽在北豫,但当中的食客大多这辈子没出过这道山谷。食客没有北豫的身份铭牌,若非要严格来论,他们则并不是北豫人,也不归北豫管。

而外蛮则不一样。

外蛮大多是拿着北豫身份铭牌之人。既是北豫的人,便归北豫的官管,以往这鬼街诸事皆与江湖多有瓜葛,官府朝堂不愿挑起事端,便直接放任不理;而现在千机阁阁主一事涉及国库要务,又事关四野八荒,兼之皇上有令,高吏当然想借此邀功,以赚得功名满砵。

“查!”

一声令下,精兵小队涌入。

天禄院的官兵举着刀持着木仓试图将这一窝乱哄哄的人排列整齐好逐个排查,但常年混迹鬼街之人,连生死都无所畏惧,又怎会听得管教。

推搡见,一老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胳膊就地打起了滚吱哇乱叫:“官儿爷杀人了!官儿爷杀人了!老夫什么也没做他们就一刀捅了上来!看啊!胳膊都流血了!”

这人吹胡子瞪眼的,演技有点过分浮夸了。他胳膊上压根没有伤口,那一滩一滩红色的酱汁上还挂着几片红苋菜的叶子。可他压根不觉得尴尬,把叶子一摘,又开始哭嚎起来。

有人挑事,食客也好外蛮也好无一不愿配合他的——毕竟来这儿的都是做见不得光的买卖的,天禄院如此一反常态大闹鬼街,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就此把自己一锅端了。

一时间人头攒动,暴.乱又起。

顾杪早就料到了如此。

来鬼街的人,脾性极好拿捏。食客外蛮不服管,追查官兵束手束脚,稍一推断便可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一切都还在她的计划之中。

借着混乱,顾杪悄悄抬脚踹翻了一名十尺大汉。大汉暴跳如雷,误以为是身侧瘦罗锅所为,一声怒骂,飞快与他扭打到了一起。两侧小摊轰然坍塌,桌面上摆着的东西滚落了一地,当中不乏有尖锐的零部件,有人踩上了,脚底瞬间冒了血,嗷嗷直叫,乱上加乱。

眼看着争斗不止,磐甲兵纷纷扣回面罩,马达作响,嗡嗡低鸣。

磐甲兵若是燃起蒸汽飞上了天,视野变得广阔,地下任何骚动便都会无处可藏。除非顾杪会隐身,否则绝对无法脱身——但这又怎么可能。

不过现下那磐甲的机箱应当已经冷却大半,马达的启动还需要一段时辰,这期间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供顾杪逃脱,而她早就定好了路线,趁此功夫,她已然钻去了东侧柴堆。

柴堆靠着的墙下有个破洞,洞后是一间废旧茅屋的后院。茅屋漏风漏雨,长久无人居住,而过了屋子,在其前院有一口废井。只要跳下水井,屏息游过半柱香的时辰,便有朝上的碎岩,从那里顺着墙壁的砖块爬上去,就能通向南面仙霞岭。

这也是顾杪选择在此假卖四野八荒的原因,一则能让天禄院间接坐实她手中的四野八荒可能是真的,二则是她足够熟悉这里,能够分毫不差地实行自己的逃脱计划。

这水井还是顾杪很久之前意外发现的。

那阵子楚楚刚来卧雪庄,多半是不适应山脚下寒冷的气候,昼夜温差太大,她不幸染上了风寒,高烧不退。好巧不巧,岑今和月满人前脚刚走,而流感肆虐,附近村镇的大夫也都被请去了城中医馆。

顾杪好不容易从村民那儿要来了药方,可大多药材都被人买了走,早已是供不应求。她甚至跑去了临安,好不容易凑了个大概,却有一味葛花怎么也买不着。

若是现在飞信给岑今,让他从清客楼捎些过来,恐怕要耗上十多天,顾杪有些担心楚楚撑不了那么久。

药铺的老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提议道:“你若是胆儿大又有钱,不妨去鬼街碰碰运气,说不准说不准有人早先抢到了葛花,去那边高价转售。”

鬼街绵长且地形崎岖,稍一不注意可能就走不出来。可楚楚的病情不容耽搁,顾杪犹豫了片刻,还是去了。

她运气很好,虽然花了整整三块银子,却也还是买到了最后一副葛花。可她运气也不好,临安富商齐氏的大公子齐铭也在鬼街寻这味药材。眼瞧着最后一副被她拿走,大公子急了眼,一声令下,打手抄着铁棍就冲了上来。

顾杪赶不及应付,她那只义肢才刚装上去没多久,还未用习惯,这少说也有九人前来围堵,她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她被追了一路,误闯了间空房。前有人持棍,后有人拿刀,情急之下,走投无路,顾杪转身跃进了水井。

水井中满是污泥和枯叶,黑黢黢的,人跳进去了便看不到了。齐铭的人本想跟着跳进去,可水井里太臭了,没一会儿,他们就被恶心地受不住了,纷纷钻了出来。

打手在井口待了好一阵子,却无论如何也等不到里面的人憋不住气冒头出来。

“是不是淹死了啊。”一人道。

齐铭嫌恶地朝井底看了眼,晦气地啧了声,挥手带人走了。

顾杪本是想等着齐铭的人走了再原路出来的,但这井底的污水似有流动之态。虽不明显,却也能隐约觉到。

如若井水流动,那定时说明其中的水是来自山中溪泉,而非地下河。顾杪秉着气往里游,越往前,水质越清澈,没过几时,便可见前方幽幽日光,似有洞口在穹顶之上,连通山外。

顾杪便是在那时找到的这个出口。

当然,后来当她和萧鹤别解释自己为什么一身泥污的回来时,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顾杪本能的心虚了下,转而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理直气壮道:“我没受伤。”

萧鹤别又剜了她一眼,没理她。

而鬼街的这间房子常年无人居住,甚至因为风吹日晒,已然倒塌了一半,水井中的通路也应当没几个人知晓。

又或者说,顾杪这瞒天过海的计划,不应当有人会察觉才对。

可却是在她快要靠近柴堆之时,有一人忽从后方跑来,猛地拉着她一同钻进了门洞。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来了!!!!踩着尾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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