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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决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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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言,顾杪一愣。

萧鹤别正把玩着地上捡到的一枚石子,看起来漫不经心的,不知在思考着什么。但他的语气却是确凿得很,好似那四野八荒卷他必势在必得。

顾杪忍不住问道:“你想要四野八荒?”

“谁又不想呢?”

这话不是萧鹤别说的,而是红豆答的。她拍了拍屁股上蹭上的草秸,接道:“若是有人不想要,那才叫奇怪吧。”

瞧见顾杪微有些怔忪,红豆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她背着手歪着头凑了老近观察着顾杪,隔了会儿,才离得远了些,笑道:“不过我们家公子倒不是冲着四野八荒去。”

不是冲着四野八荒?那又是冲着什么?

顾杪刚想问,却是萧鹤别忽而叫了声少女:“红豆。”

红豆吐了吐舌头,蹦跶着跑开了。

她看向顾杪二人,见他们要走,又道:“如你所见,我家公子此次出门,没带什么人手。四野八荒人皆妄之,到时必免不了有些纷乱。若你想要报恩,踏金会时便与我们同行,如何?”

顾杪为难的举起了那只缠了里三层外三层破布条的右手:“可我身负重伤,手也断了,怕是会给你们拖后腿。”

红豆不为所动,嬉笑道:“又没让你保护我们家公子,只是让你同行而已。”

也不知她是对自家公子太过信任,还是受了萧鹤别指使所以底气十足,这架势,好像她不答应就不能走了似的。

踏金会的四野八荒,必定是假的。又或者可能宋氏仅仅只是提起此卷,为兴起个噱头,引各路人士前来参与,求个好彩头。

反正她终归是要去踏金会,那......与他们同行,也未尝不可。

顾杪已经十多年没有听到过萧鹤别的消息了。

他在哪里,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她一无所知。她断不可能让千机阁查这些,更不敢找任何人打听。这十年里,她每日都在提心吊胆,害怕着萧鹤别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尽折磨。

但......还好。

还好他现在看起来不错。

见顾杪不再推脱,萧鹤别道:“那三日后,午时,夙成山门见。”

他紧紧地盯着顾杪,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岑大哥。”

顾杪十分厚脸皮地应了这个称谓。

顾杪着实没想到,萧鹤别竟也对那四野八荒起了兴趣。

若他想要……

“若他想要,你要现在和他坦白身份把这东西交给他吗?”岑今皱眉道。

顾杪很快的便予了回复:“现在还不是时候。”

现在还有数百只眼睛盯着她,坦白身份亮出四野八荒只会给萧鹤别带来无畏之灾。

除非她快死了。

“别在我这放狗屁。”岑今一见顾杪的神色,就知道她脑袋里都装了什么心思,“我人就站在这儿,你这是在当面质疑我的医术吗?”

顾杪看了看他,没说话。

他们相识了十几年,对方一抬屁股是要拉屎还是撒尿谁都一清二楚。

岑今的医术,顾杪自然信得过。只是……

“我的身体什么情况,我还是知晓的。”她叹了口气。

若不是她知道自己不剩下几年的寿命了,她也不会用这样狼狈的方式逃离皇都。

如果萧鹤别想要四野八荒,那么她一定会在死之前,将那四野八荒图完完整整的送上。

踏金会是在临安东面七八公里的夙成山上举办,那虽说是山,不如说是个岛。四面是人工挖出的水渠,引了附近的河水来,有鱼有荷,雾蔼缭绕,好一派山青云淡之景。

只是那雾霭之下机关重重,若要进山,只能乘坐姜家特供的熬鹰飞艇。

否则轻功飞过之时定会出发水面机关,不死也会重伤——毕竟轻功还需以水面借力,到不了飞艇的高度,落水的瞬间自然会触及机关;而若来人富到能用得起那天上飞的器械,倒也可自行进山。

自然,也有不服气的不愿付那三十铜板的过路费,却是在他刚一跃上水面,便有箭矢自四面八方而来;好不容易躲过了箭矢,又是有弥天大网撒下,网中有尖勾数枚,直接将那人刮了个皮开肉绽。

早前就听闻宋家次子宋辞专程赴景习机关之术,此番一看,果然非同凡响。

众人胆颤,乖乖掏钱。

熬鹰汽艇比飞艇小上许多,只能容纳百来人。

有数十支燃汽管藏于翅下,翱翔于天之时,能听见蒸汽噗噗作响之声,与风声鸟鸣辉映,分外壮观。

这汽艇是姜家提供的。

姜家做得了这北豫第一大富商,与有武林盟主撑腰脱不了干系。有这么大的靠山,谁还敢劫持商队货物。

红豆远远地便招起了手,一副十足兴奋的模样:“我还当你们临阵脱逃,不来了呢。”

这话顾杪权当是赞誉,毫无心理负担地领下了:“我们岑家人一言九鼎。”

岑今白了她一眼。

汽艇鸣笛,喷涌声起,舱门随之关闭。萧鹤别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顾杪,随口问道:“岑大哥身体好些了吗?”

“挺好的。”顾杪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认领了这个随口瞎扯的称呼。

来踏金会的人出乎意料的多,从山腰到山顶,一路上都几乎瞧不见半点风景,除了人头还是人头。

这其中不免人多眼杂,混入不少探子,但又因这拥挤的人群,反倒让他们不知从何处盯起。

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踏金会与往年不同的是,此回的踏金会,乃是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挂了满山。

红豆感叹了句:“真好,红彩头,人声沸,宋家的小姐命真好。”

“你喜欢?”萧鹤别笑道。

他看向红豆的时候,眼尾上扬,唇边总带着丝若有似无的笑。

顾杪忍不住总想多看两眼,那记忆里才一丁点大的小孩,一眨眼就变成了这般好像会照拂人的模样。有点生疏,有点恍惚,但更多的是心里不太清楚从哪里涌上来的酸涩。

她缺席了太多年。

当年急匆匆地离去,离开前那孩子甚至还在与她闹别扭。她没来得及与他说上话,没顾得上教他些独自存活的常识。

尽管将离谷有神女街蝉应照,但说实话,顾杪并未与她打过照面,也不知晓她可否真的会因一块玉牌而在那刀光血影之下照拂他、护他周全。

顾杪忽然有些紧张,害怕萧鹤别会记恨她,恨她一言不发就离开他,恨她十年来都未曾回头找过他......

罢了。

即便想了再多,也不过是她庸人自扰,那孩子早就忘了她也极有可能。

十年之间能够发生太多事,也能够忘记太多事。对于一个少年人来说,选择性遗忘那些令自己难过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红豆摆了摆手,惯来嚣张的少女难得红起了脸。她支吾了片刻:“红豆就是个小小的丫鬟,哪儿敢奢想这些。”

萧鹤别没曾介怀,只是笑了声,漫不经心道:“若你喜欢,待日后有了心上人,我便为你在办场更大的。”

红豆一听,憋红了脸,满面羞赧,却是抬眼看着他,偷偷笑了:“那、那红豆想要北豫的十里红妆!”

闻言,萧鹤别的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

“北豫可没什么好东西。”他道。

他没有在看红豆,而是沉沉地注视着前方。那目光并未聚焦某处,好似在回想些什么,目中的一切都是他的宿仇。

顾杪愣了愣。

他的面色就好像北豫与他有什么血海深仇,谈不上恨,但充满了满满的厌弃。

他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察觉到顾杪的注视,萧鹤别面上的阴云瞬间烟消云散,他从容一笑,自顾自道:“只是北豫夺走了我的一件宝物罢了。”

——宝物?难道是四野八荒?

四野八荒被千机阁阁主从国库中盗出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如此一来,这宝物原先是在北豫的国库之中也成了人尽皆知的“事实”。

谁人都懂这神卷本是前朝的物件,这么看,便是太上皇推翻萧氏皇族才拿得到四野八荒。

“你......”

“但是没关系。”顾杪尚未开口,便被萧鹤别夺去了话头。他看向她,笑道,“那件宝物已经回到我身边了。”

顾杪还想发问,山巅却忽而起了阵鞭炮声,喝彩随之而至,踏金会已然开始。各方宝物被一件件地抬上来,供心许之人出价拍下。

“你让我来踏金会,是指这宝物当中会有四野八荒?”顾杪疑道。

萧鹤别看起来十分确凿:“是。”

“那你要我同行,是做什么?你想......你想要四野八荒吗?”顾杪又问。

“不急。”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分外随意。

顾杪莫名其妙地与他对视了半晌,着实是怎么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她还等着萧鹤别能接着给她解释解释缘由,却是等了又等,怎么也没得到一句答复。

只是,若他不喜北豫的话......

顾杪悄悄望向他,心中默默下了决断。

若他厌弃北豫的话,那这朝野最终成了何种模样,便与她毫无干系了。

巧在这时,第一件物品被抬了上去。那是个夜明宝珠,从东海的千年巨蚌中撬出,竞拍起价三百金,顿时间这山中炸开了锅,富裕的人们争相抢价。

踏金会中拍卖的物件来自各方,其间有真有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尽管如此,依旧有不少人愿意前来,原因显而易见,一则是小博怡情,二则是来结交新友,三嘛,自然是冲着姜家的名头和盟主的威望来的。

而若说会出现四野八荒,这不无可能,但那必定是假卷。

可当那陈列着四野八荒的玻璃柜被抬上来时,顾杪愣了一愣。

躺在金红锦缎中的是个黑木色机关木匣,其上有海涛镂纹——那正是三日前顾杪拿去鬼街之物。

这才短短三日,伪卷就出现在了踏金会上。而四野八荒会被拿出来拍卖的消息,则是在这之前已然被作为噱头,引得有不少人挤破头了也要前来围观。

武林盟主一言九鼎,他既说了,那便是说明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够拿出四野八荒,并且万分肯定他手中这关在机关木匣之中的,就是真卷。拍卖四野八荒只是个幌,他实则定是想汇天下人之智解开木匣。

可他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四野八荒?又如何有底气知晓自己一定能拿得到,且定会是真卷?

“在起拍之前,我要在此宣布一件大事。”宋尚徐徐说道。

正说着,唢呐擂鼓齐响,大红花瓣撒了满天。人群自主分了两列,留出正当中的红色长毯。有骏马长队缓缓自山下走来,礼炮冲天,喜溢满山。

为首的是个鲜衣少年郎,面如冠玉,眉眼带笑,瞧着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其后跟着长到看不见尽头的家丁,或托着或抬着稀奇物件,瞬间将这青山映得散了红色喜光。

少年下了马,冲宋尚作了一揖:“师父。”

“好徒儿。”宋尚捏着嘴边的胡须,笑道,“现在该改口叫岳父了。”

那便是姜家少公子姜无宁。

姜宋两家交好,少公子便拜入宋家门下,勤修武学。

这徒弟上.门提亲,自当以最贵重之礼相承。

尽管有熬鹰汽艇,姜无宁却选择以骑马之道,一步一个脚印走上山来。其心可诚,拳拳之忱。可......

“宋家小姐在哪儿?怎么到现在都未露一面?”有人疑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家可不能没有红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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