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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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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5

陈泊闻是娱乐圈最具争议的那类艺人。

这个行业光鲜皮囊何其多,他却还是凭借锋利轮廓杀出一条生路。出道十年,没有任何媒体质疑过他的皮相,连曾扬言全力封杀他的导演何政都不得不在众人面前讲一句“近乎妖”。

而美貌是陈泊闻最不值一提的标签,世人更关注的,是他的好运气。

自十九岁开始接触电影,陈泊闻便被加上票房神话的光环,有心人试图在数据上做做文章,最后被中立第三方审计机构光速打脸。

他本人还有好眼光,参演的片子个个获奖到盆满钵满,名声轻而易举便飞到西半球。

这样的天赋型演员,或者天降摇钱树,被无数导演和出品人视为掌上明珠,他们爱之妒之,却最终望而却步。究其根本,是陈泊闻的坏脾气。

这人并非笔直偶像标杆。

他洒脱,张扬,绝不收敛,行事作风始终自成一派,不落窠臼。不似同行的礼貌克制人设,陈泊闻的形容词是锋利和嚣张。

社交软件自己掌控,亲自洽谈重要行程是基本功,遭遇不公待遇会臭脸,碰到非礼搭讪会冷笑。若参与的影片一定热爱,不允许不知哪里来的关系户填补垃圾内容。

他同粉丝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陈泊闻不爱讲“粉丝”两个字,最常说“关注我的朋友”,每每公开活动,总会在明显处搁上装满亲笔明信片的箱子,目的是“希望有天签名廉价如废纸”。

他待粉丝如好友,却又强调距离二字,愿意每年生日独自跑来跑去跟人合影,也会在二十四岁的夜里在机场当众攥住偷拍者的手腕,而后报警,因此登上热搜。

陈泊闻不是好说话的塌耳朵,更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生来如此,并非后天塑造,不会莫名其妙让人破例钻空子。

被人反问,覃真动作僵在那里,她心里焦急,眉眼却不显:“我怎么会有算计影帝的能耐?陈先生说笑了。”

在这人身上挖掘故事或杜撰情节完全是痴人说梦,她是昏了头才会想要打起他的主意。

陈泊闻闻言,随意瞟了眼窗外,人太多,不好过,打着方向盘掉头,开始往三环走,“怪不得都说覃小姐知趣,不会平白跟人拉关系。”

他挑起长眉,带着冷漠:“我想也是,我跟覃小姐无缘无故,覃小姐无论如何也不该存着求人施以援手的自信。”

这便是用过去的腐烂琐碎讽刺她如今的不懂事故了。旧情人初谈旧情谊,竟用在无声的刀光剑影里。

覃真不理解陈泊闻的阴阳怪气,面临火烧眉毛的糟心事情,想抱佛脚是人之常情。不愿意就不愿意,冷嘲热讽实在多余。

她也不是从前任人作弄的靶子,思及于此,面上笑意便零散消逝:“陈先生说得对。”

“大家彼此之间并无情谊可言,只不过我本人健忘,几年不见影帝风采,还真以为往事翻篇,能重新做人。”

他讲起往事异常愤懑,那她也来凑凑热闹。从前已然无法改变,这会儿几句无关痛痒,不过是比较谁的嘴皮子更厉害。

显而易见,覃真赢了。

话音落地,陈泊闻只是喉结微动,指节更紧地握住方向盘。

他大概比她更不愿做旧事拾荒人。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覃真清楚这一点,所以刀剑才能直戳人心。

“前面两公里有家夜店,叫清潭,正巧在路口,一眼便能看见。麻烦陈先生把我搁在那里,有劳。”

她胸闷生气,吐出的字句简短有力。陈泊闻则平静目视着前方,以沉默作答。

两分钟后,车子顺利停在路口。

覃真冲前方道了句“有劳”,随后拉开车门,攥住伞柄,撑着身体利落地走下车。

地面是冰凉的菱形砖石,为避开低位缝隙处积起的一道道水渍,修身的墨绿色长裙随着她光洁的小腿飘来飘去,远远望过去像条灵动的鱼。

迈巴赫并没有立刻离开,坐在主驾位置上的男人伸手降下了车窗,看那抹墨绿色慢悠悠地拉开夜店的茶色玻璃门。

其实雨还在下,只是淅沥。

看了一会儿人来人往的街口,陈泊闻安静收回视线,他微微侧身,从储物箱里摸出两支香烟。

车厢顶灯不允许被亮起,他于晦暗中摩挲着银色的打火轮,三两下后,瞬间迸发的零星火光先是倒映在他的瞳孔,随后成功点燃一粒猩红。

空气湿润,烟草有些发潮,第一口的味道不算太好。

陈泊闻皱了皱眉,将指节的烟蒂递到嘴边,用牙齿轻轻咬住。他仰头靠住椅背,阖上眼皮,叹了口气,任迷离烟雾笼罩面容。

清潭是成荫区最大的夜店。

名为清潭,实则混沌。

前些日子出事的艺人不少,有那么几个跟清潭沾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覃真最厌恶合作的艺人来这里找乐子,因为难保没存着其他心思。

事毕之后,汤筌不能再留。

她踩着双不怎么防滑的软皮高跟走进去,跟前台打过招呼之后,径直往108走。

小顽接到覃真电话时,正好在附近核对活动场地的信息,挂断后直接开车过来订了vip包厢,三下五除二便把汤筌从一旁的卡座里拽了出来。

推开包厢房门,汤筌已经换好了小顽新拿的衣服,整个人缩在沙发里,看上去是极乖巧的鹌鹑,除了脑子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覃真上前用指节扣了扣他面前的桌子,问知道我是谁吗,汤筌点头说知道,你是我经纪人。

行吧,还没喝傻。

覃真直起身子,往外走。不出所料,刚推开包厢的门,面上便被怼了台高清摄像机。

是那两个持之以恒不懈追踪的记者。

真敬业啊。

她熟练地伸手盖住镜片,攥住,又用力往下摁了摁,笑了:“周记,我们俩都风风雨雨老交情了,不用一上来就给我拍特写吧?”

话音落地,周武耷拉着脸皮放下了摄像机。

入行这些年,覃真没少跟娱记打交道,周武是最能熬的几个之一。他冬夏无休,先前拍过汤筌跟人在片场破口大骂,又将沈伽一没公开的剧妆录进了摄像机里。

沈伽一和气得很,跟覃真先道了个歉,说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随后便主动联系周武删掉视频,并许诺对方一次独家采访,于是事情也就顺顺利利解决了。

这是聪明人,但还有不聪明的。比如汤筌直接一通电话骂了回去。

他直言周武是个臭拍照的腌臜货,这辈子都舔着艺人的脚趾头过日子。

那会儿是早上,大家都在车里赶着去剧组试戏,覃真本来因为对行程一宿没睡困到晕厥,听见这祖宗破口大骂,每根发丝儿都要支棱起来。

最后她花了大价钱才保住视频和录音不被曝光和上传,但汤筌跟周武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周武口气还算和善,人却犟得很,这回拍到艺人脱衣服算他的本事,也是汤筌活该倒霉。

可这人现在还在她手里,没转出去呢。

覃真腹诽。

她看周武不情不愿地关掉了摄像机,又招呼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徒弟当苦力,笑了笑,说:“外面太吵,又不方便,不如我们进来说话,凡事都可以商量。”

周武不愿意,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没什么可说的,过去是看你和你们公司的面子,不跟汤筌计较。这回不成,狗东西在背后骂我这么多回,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气恼得厉害,旁边的徒弟也强硬到不行:“我师傅刚刚在卡座被骂得跟孙子似的,这口气我们咽不下!买断这事儿,别想!”

所以汤筌不止喝醉酒当众脱了衣服,还恼羞成怒骂了娱记。

很好。

覃真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她深吸一口气,说稍等,而后冲包厢里的小顽示意:“去,问问老板,能不能看一眼大厅的监控,别让人拿手机拍了东西。”

小顽快步走了出去。

安排就绪,覃真又看回来,她瞧了眼周武那个义愤填膺的小徒弟。

那人很年轻,大概只有十九二十岁,面容愤怒,眼神却稚嫩,还是青涩少年人。

小徒弟眉眼恨恨地盯着她,像要凌迟为恶人掩埋罪行的帮凶。

覃真突然对周武勾了勾唇角:“周记,你这么专业,何必带个孩子来上班?”

只有孩子才会那么天真。

周武也察觉到有些不妥,他杵着手臂碰了碰身边人:“放下摄像机,你先回车里。”

小徒弟还一脸懵懂:“你别怕啊师傅,我们本来也不是为了收钱,就是给他个教训尝尝,让这些人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回车上!”

周武低吼一声拽过机子,那徒弟瘪着嘴巴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他走得越来越远,覃真只管沉默地看,她靠在那里,心想这人还是太年轻。

太年轻,所以理想,所以常常义愤填膺,所以不知这世上一切都有价可衡,如果不能,那就是筹码不够。

徒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覃真回过头,冲周武清淡开口:“周记,你说得我都理解。”

汤筌的确是个混账东西。

她抱起手臂,“所以有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

包厢里。

汤筌木着脸说了声对不起。

周武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录着像,却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这是他向覃真提出的要求之一——拍摄汤筌表明歉意的视频。

覃真答应的爽快,硬是摁着汤筌通红的脑袋给周武道了个长长的歉。

但另外一个要求就没那么容易了:“我不要钱,我要料,要好料。”

这是要用信息换信息的意思了。

覃真点头,给这人添了杯茶水:“说说看,什么叫好料,我得知道标准才能给你提供新闻。”

周武搓了搓手指:“对象怎么着都得是一线朝上的艺人,够狠,够爆。”

狼狗饿得厉害,自然要吃肥肉。

覃真饮茶的动作顿在那里,她看着周武,状作无奈:“周记,你提要求之前也得考虑考虑我是不是力所能及吧?”

她是老资历的经纪人,知道的也不少,但还不准备因为一个不成气候的汤筌背刺大牌,彻底栽进坑里。

生意人两两相望,彼此字眼不多,但互相明了心意。他有意讹诈,她无心奉陪。

“那没什么可说的了。”

周武眼看没戏,起身就要离开。

一旁的汤筌早就憋不住了:“他妈的给你脸不要是吧!”他“腾”地站起来,拽住周武的袖口,拳头就要挥上去——

“真热闹啊。”

有男声从外头进来。

汤筌打人的动作定在那里,周武趁势赶紧挣扎着捂上脸,覃真一边拉着汤筌,一边往门边看。

原来包厢的房门一直没有关紧,始终留了浅浅一条缝隙,此刻有人咬着香烟伸手推开了棕色的厢房套皮,雾气萦绕中露出了那双极有辨识度的漂亮眼睛。

房间内三位脸色突变。

来人是穿着黑色羊毛衬衫的陈泊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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