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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此安非彼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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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全圆佑生活在一个平衡并在缓慢运行的星球之中,自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周遭万物的磁场和轨迹都已定义归位好。就如他生长于普通又温馨的家庭中,在十二三岁的年纪,放弃了循规蹈矩的学校生活,如此不寻常又似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名练习生,随即遇到了一群最初不那样合拍、又那样与他相爱的队友,或是用未来一生的挚友去形容更为贴切。

练习、出道、周而复始地活动,截然不同的新鲜与成就感,兴许是接触了太多电子游戏里的设定,他偶尔思考他阅历尚不丰厚的人生,觉得自己不过就是宇宙中一个平凡的载体罢了。

他拥有着所有二十岁出头青年应当存在的特质,除了在荧幕上是别人眼中了不起的大明星外,与其他人的出厂设定没大多分别。他有着深度近视,喜欢宅在家里打游戏,尽管反应似乎比别人天生慢了一拍,还是不泛存在着相当泛滥的感性,会读小说和诗歌,遇到漂亮的词句也会认真誊抄下来。

这就是他经营起的生活,从不难解读,构成也层次分明,由青涩年少走到事业有成的今天,能挤进他世界的不过也就那么十几号人罢了。

因为每分每秒都在有意义地度过着,对职业的满意度也始终在随着年份增加而升高,全圆佑时常会感到一种简单的幸福。像他们十四个人终于合力建立起的一道屏障,能将外界的风雨荆棘悉数屏蔽,留给彼此的唯有柔软的舒适感。

然而就在最近,属于他的温室似乎出现了些细微的异变。

一切始于慕玧安亲了他,这大概是尔后所有闹剧的祸端。

全圆佑其实那时候没太清醒,他当慕玧安也是如此,所以摸了眼镜与他耐心说了几句话,便想哄他继续睡来着。慕玧安昨天闹腾的晚,还哭唧唧地抱着枕头进他们房间,说恐怖片里那个衣柜和他房间里的一模一样,他誓死也不回去睡。

金珉奎当时在刷牙,正被他一个小时前翻来覆去的尖叫声折磨到精神衰弱,没好气地边喷泡沫边说,那你来我们这干嘛。全圆佑瞥了他好几眼,希望他能离自己的显示屏稍微远一点,可惜他在看别人脸色上这点总是有点任性,这时候又忙着和慕玧安斗嘴,自然是没空注意他。

慕玧安煞有介事:“你们这两个大男人,阳气重,鬼不敢追过来的。反正如果你们不收留我,我今晚就站在走廊里冻死!”

金珉奎说那你去啊,全圆佑说来和我睡吧。

他此话一出,便知道搅入了他不该插手的战争中,因为两道灼灼的视线都投过来,他晃动鼠标的手都滞了半秒钟。当然也有慕玧安欣喜若狂扑上来搂住他脖子的原因,导致全圆佑操作险些失误,他还洋洋得意地朝珉奎摇尾巴:“我就知道圆佑哥偏心我!”

啊,忘记了,慕玧安没有尾巴。

对于这个来自中国的忙内弟弟,全圆佑想,他的态度大概能在某种程度上与李知勋达到齐平;因为是年纪小还懂事的孩子,所以想做什么都可以,纵容到他变得有些任性也没关系。

尽管慕玧安也从不会这样,他并不是一味胡闹而过分张扬的人,在为人处世上有着绝对的精明,早熟到能轻易摸清与每个人相处时那条鲜明的界限。有足够的涵养和语言艺术,才能真正将一次又一次适当的撒泼转化成讨人喜欢的利器。

这也是最初与他接触时,全圆佑对这个弟弟并没有太过亲近的原因。慕玧安自打见他的第一面便吵嚷着说是理想型,立志要成为说话不超过三句的酷哥,然后锲而不舍地盲目崇拜了他六七年,而最初的全圆佑,是不知该如何承接这份滚烫而突如其来的喜爱的。

诚然,慕玧安在小绿屋里十分活泼,也从不会惹他生气,可是各方面似乎都有些完美过头了。从由一个外国人展现出来的恐怖交际能力,再到逐渐变得无法挑剔的实力,和只要他愿意费心,便能轻而易举令人感到舒适的魔法……像慕玧安这样条条样样属性都点满的存在,突然让全圆佑感受到过一段时间的茫然,不知道选择怎样的方式与他相处。

他可能并没有那样喜欢太聪明的孩子,全圆佑更愿意主动亲近有点好骗又流露着天然呆的类型,像是权顺荣,李硕珉,或者出道至今还在被他迫害着的李灿。

他大概享受猫和老鼠中前者的角色担当,偏偏慕玧安是做好万全准备,兴高采烈来捕猎他的那位。

全圆佑在他面前似乎履行不了兄长的责任,慕玧安情绪来也快去也快,大多数时间积极向上,有着比他明亮灿烂千百倍的人生观念,好像他才是全圆佑该去学习的那位。慕玧安没有语言和环境适应期,实力也在日复一日突飞猛进,又不同他住在一处,全圆佑那会儿还不是多擅长开启对话的人,每天绞尽脑汁也只能问出来,小安午饭吃了什么?晚饭要吃什么?

真是件奇怪的事,都知道慕玧安全世界最喜欢他,可是全圆佑又好像与他并不亲近。

后来与他熟悉起来还是顺理成章的事,正如全圆佑始终在缓慢推行前进的生活轨迹,慕玧安同样是必要的一环,是与他风雨同舟、患难与共的队员,是大多数时候都稳重沉着的忙内,Seventeen的第十四片灵魂。

在太多太多数不尽的艰辛回忆里,他们有三四个人挤在一张狭仄小床上过,吃过一两年口感很差的盒饭,因为公司不得力,整个回归的歌词舞蹈几乎全由成员自行完成,有整日整夜泡在练习室不停歇地训练,实在累了便横七竖八地躺在一起短暂休息,那么多艰苦的时光都熬过来了。

因此应允慕玧安和他一同睡下,无非是不必多思考的一件小事,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以如此强劲的依附力紧黏住彼此的团体。无厘头的要求也好,不多做解释的信赖也好,但凡是成员们主动索取的,每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予。

只是全圆佑又确实有点搞不懂,慕玧安无缘无故亲了他一口,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他喜欢肢体接触没错,爱与人搂搂抱抱、勾肩搭背,可与这种程度的举动完全不是能划上等号的级别。可能是出于对李灿和慕玧安的年龄保护,早年需要一些尺寸稍大的营业场合时,这两位基本属于退出舞台的状态,而慕玧安本人也的确相对排斥亲吻之类的举措。

这一清早的,是怎么了?

他显然没有要回笼重睡的意图,因此全圆佑摸出了眼镜架好,便是在那一瞬间,对上了最初令他如此陌生的眼神——茫然与不可置信交织,慕玧安像在捍卫自己领地的小兽,正竖起全身警惕在打量着未知的外来入侵者。

慕玧安从不会这样看着他们,他永远为成员澎湃着最积极的一层情绪波浪,不论是激昂不息的热情,还是骨子里的那份缱绻温柔,他全都毫无保留地呈与他们。

冰冷的异样感几乎瞬间便让全圆佑清醒了过来,他开始疑心是自己仍处于混沌梦境中,不然怎会有透过那双熟悉的澄澈眼睛、看到另一个灵魂的错觉。

片刻缓神后,全圆佑那时以为他是做了噩梦,也没听懂他前言不搭后语的逻辑,又在沉默中盯着他跌跌撞撞地逃离房间。全圆佑则摸了摸面颊上仍旧温热的触感,觉得慕玧安今早好生奇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奇怪,却意外地让他感到有些可爱。

即便光线并不明朗,仍不难看出他面颊涨得通红;原来慕玧安也会有害羞的时候,全圆佑还以为他这辈子在自己面前便是没皮没脸的抽疯形象了。

只是重新躺回去时,全圆佑无意用手探了下身侧稍稍软下一块的床榻,忽然辗转难眠了起来。不知是不是他做了噩梦,还是他又一次处心积虑的恶作剧,第一次连解释都没给出半句,便以称得上仓皇的姿态消失在了他视线。

疑虑的种子便由那天埋下了。他相信许多成员都能注意到慕玧安身上显而易见的不同,开始遮掩地换着衣服,总会莫名其妙陷入无解的脸红,三两句话讲不明白就含糊过去,过了五分钟又将旧话题重提,任谁看他最近精神状态都不好。

可能他平时逍遥惯了,脾性起伏不定,行为做事又从不按照常理出牌,竟也没惹得太多成员疑心。全圆佑也能逐渐像从前逗李灿那样偶尔开起慕玧安的玩笑,他还习惯地照单全收,那天权顺荣还笑着跟他讲,慕玧安是在假期里放飞自我,彻底分裂出他的第二种人格。

全圆佑起初也抱着这样漫无目的的想法,直到李知勋与他讲起慕玧安那次石破天惊的创作,话里话外都带着点意味深长:“圆佑,他上没上过课或是别的先抛在一边不提,你应该知道,编曲里能流露出的情感和个人元素是掩盖不住的吧。”

“你会相信有一个人在短短几天内,在我们这么普通的休假里,忽然转变成一种截然不同的心境吗?”

他不相信。正如全圆佑为自己所定位的固有标签一样,慕玧安虽然生性跳脱,却也有独一无二的那份微妙磁场,旁人皆取代不了。他从最初作为撞破那一刻的目击证人,一直揣测观察至今,尽管有些细微,还是感受到了些许错位。

而这些往往是慕玧安向他或他们流露出的感情,他是如此黏人而依赖队友的类型,在一夕之间忽然变成了倾向独立的个体。拧不开瓶盖会蹙着眉自己想办法,哪怕还是曾经的对话模式,似乎不自觉间却客气了许多,慕玧安在努力但不显眼地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全圆佑考虑过他前段时间向往自由音乐人的简短发言,也认真计算过他一声不吭解除合约回中国的概率,后来代入了慕玧安这个定数,他脑海中跃出的数字便成了0。

“音乐是活泛的,表达方式也有许多种。”全圆佑这样说,李知勋闻言也只是颔首,盯着电脑默了一会儿,又点点头:“你说得对,可能他最近看了什么电视剧受启发了吧。”

那另一种李知勋并没有讲出口的保留部分呢?全圆佑并不是没有与他讨论的欲望,也知晓他说得句句在理,可却对他在追寻的真相谜团感到些许茫然。慕玧安是受到了创伤或巨大变故未曾与他们讲,还是等待他们探索的,是什么更为荒谬的可能性?

全圆佑心中的疑团日渐加深,浮在眼前的迷雾却越来越浅了般,在崔胜澈归队那天,他拉走了在战局上与慕玧安喋喋不休吵个没完的金珉奎,让他把知道的事态交代清楚。

金珉奎支吾了半天,还是不习惯在他面前撒谎,干脆一口气全盘托出。而全圆佑也是在知晓慕玧安变为女生的一刻,倏地冒出了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会不会,根本不是他。

初高中时翻阅过的漫画情节一帧帧在眼前略过,逐一吻合上的细节令这个转瞬即逝的想法得以保留,慕玧安不再是他认识的队友,而是一个全新而陌生的载体,所以在繁琐小事上不存在任何回忆,所以才始终狼狈警惕,因为那根本不是与他们一路走来的人。

从前不着调惯了的性子竟在此刻成了一种伪装,秘密尚未戳穿时,不知她是否也在因此而胆战心惊着。

一闪而过的假设没能延续太久,因为全圆佑陷入了过久的沉思,在与他过去经历与常识相悖的偶然事件里,他不知道自己该充当何种角色。他用了一段时间平息逐渐强烈起来的念头,逐步试探深入,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慕玧安是被他们保护的很好的存在,珍贵到连过敏物都要距他十米开外,有了曾经那心有余悸的事故后,全圆佑怎么还舍得见到他病痛。

只是他一手抵住门板,沉声诘问面前的女孩时,在得到回音的空谷中前所未有的迷茫——

属于他们的慕玧安,现在是否走丢于时空的彼端,现在没有了他们,又该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从没写过圆佑第一视角(除了他其他三男主都写过),圆佑也是我唯一一个没详细讲过练习生回忆的,因为我在这里憋着呢kkkkk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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