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巨渊篇（1 / 1）

因为吴瑕担忧赛瑞德的安全，若陀又已经落下那对姐弟很远距离很远，三人匆匆作别。

明月高悬于黑云之上，在月光倾洒的地面，两个黑色的影子不断前行。吴瑕紧紧跟随在摩拉克斯身后，盯着他后袍不断被风吹起而微微翻滚，心中满是怅然。

即便已经冷静下来，赛瑞德的事仍然像是诅咒一般紧紧附着在她的心脏之上。她又惶恐，又不安，可这份心情如果诉说出来未免显得过分软弱，只能用右手颤抖着抓紧上衣的前襟。

如果赛瑞德哥哥出了事，妈妈……一定会哭的……

他们在巨渊里面走了很久，终于在一处平台看到了巨渊地心的景象。在黑夜中，那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大洞让她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黑夜中，那荒芜而沉寂的洞口像是一张静静张开的大嘴，要将一切靠近之人吞噬殆尽。

像是洞穿地心一样的巨大裂口映入眼帘，摩拉克斯沉默地注视着，神情令人难以揣测。直到吴瑕不安地望过来时，他才顿了顿说道。

“我们即使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恐怕也需要一日时间，你的兄长想来等不了这么长时间。若是我能动用能力……”

“不行。”吴瑕果断摇了摇头：“……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如果动作太大，惊动地下的东西，反而得不偿失。”

她低着头，不敢迎上摩拉克斯的目光，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她真的很贪心，如果任务失败，那就证明自己能力不足。摩拉克斯之所以愿意带上她，恐怕也是给她、给村子一个机会。

如果任务失败，她浪费了机会，那么摩拉克斯他们是否还会认真考虑村子的请求？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是想要分人家的一半屋檐躲雨呢？

无论是艾利大人，伊萨哥，哪怕是赛瑞德哥哥，大家付出了这么多都只为了一个目标，她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让他们的努力付诸东流。

可是，坠入深渊的不是别人，是对她很好很好的赛瑞德哥哥。在这个世界里，他是第一个对她好，把她捡回去，努力保护她的人。

所以，任务不能出任何闪失，也要快点赶到哥哥身边。

一直在旁边，静静注视着她的摩拉克斯忽然开口说道：“你……清楚你自己的力量吗？”

力量？她睁大双眼，深邃的黑色瞳孔折射着月光，从中显现出困惑的色彩。面对这种情况，自己那份奇怪的力量难道能做些什么吗？

话说回来，魔神的力量恐怕是极为隐秘的存在，如果是其他魔神，一定不会轻易透露。而且自己此时非常弱小，如果被人抓住弱点，恐怕顷刻间就会丧命。这不仅是一个简单的回答，还关乎她的命运。

“我其实不是很清楚它的运行方式，但我之前确实有催动过力量，我说一下当时的情形，可以吗？”

摩拉克斯深深看向旁边的少女，她的身形很单薄，力量像是初春新发的枝芽，小小的那么不起眼。可是她的目光很坚毅，睁大的眼睛在无声地诉说她的决意。他和她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她不是不谙世事，她深刻明白向他说明此事的风险，但她还是那么做了。

他不禁想着，那个不知名的人类真是幸运，能受到一位魔神这般的看重和青睐。

“那你详细说说吧。”他说。

于是，吴瑕就这么详细地叙述起来，从她第一次接受伊萨辅导时差点遭受暗杀，直到伊萨、赛瑞德和她三人孤身潜入坎瑞亚的山洞，再到她遇上魈生死一发之时爆发出的力量。她没有说谎，因为在这些细节上说谎毫无意义，既然选择了信任对方，就得展现出最大程度的诚意。

幸好摩拉克斯也没有过多追问，只是默默听她说完。

她一件一件事说完，忐忑不安地闭上了嘴，却没想到身旁摩拉克斯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明明平时看上去很冷静，关键时刻却是个会扑上去拼命的性子，说实话，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其实，这些都是因为特殊情况。吴瑕沉默着想，其实她真的不是那种喜欢背水一战以命相搏的人，她一点也不喜欢争斗。可是，她总得保护重要的人，除去第一次的暴走失控，剩下的每一次她的想法都很简单。

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所钟爱的人。奇怪的是，这样的念头似乎反而保全了她的理智，让她不再陷入那种混沌癫狂的状态。

说完自己的感想后，摩拉克斯垂下眼帘，略微思索。月光落在他的肩膀和指尖，不知为何让一直看着他的吴瑕觉得很美。

“这么说来，你之前杀掉的那些人，并非是因为被利刃穿刺而死，而是被你用剑尖划出新的空间，身体在空间上分离而死。”

吴瑕仔细想了想：“确实……可以这样说。”

“看来，你的力量和空间有关。”摩拉克斯静静说道，不知为何双眸中情绪复杂：“你说过，那空间里的景象只有你能看见，周围人都无法察觉，是吗？”

这次，吴瑕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你虽然撕开了空间的口子，但无法将其展现在众人眼前……确实稀奇，不过在我看来，倒也有种解释。”

迎着吴瑕闪亮亮的好奇目光，摩拉克斯微微一笑：“那应该只是一种能量的波动，你力量的本质是将两处不同的空间联系起来，但真正想要做到这一点本身需要你本身具备强大的力量。凭你如今的力量，这一点怕是很难做到，但你毕竟是魔神之躯，虽说力量不足，但制造小范围的能量波动，撕开一个能量连接的口子还是可以的。”

“听、听起来很有道理。”

“嗯，我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魔神力量本身的来源，就在于魔神自身。」你拥有力量，自然也能观测到力量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它的每一丝流动。所以只有拥有力量的你能够看清对面的景象。”

听完摩拉克斯的话，吴瑕顿时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她觉得对方这话相当可信，首先这位可是博闻强记的摩拉克斯，并非其他泛泛之辈；加之语气诚恳，她也相信摩拉克斯人品，明白对方定然是有的放矢，不会信口开河。

虽然有些不安，不，是非常不安，但自己应该是可以相信他的吧。

吴瑕偷偷在心里想到。

“虽然你我能力属性不同，不能自由流通，但你我都为魔神之躯，身体坚韧应当如出一辙。我现在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此番你会非常辛苦，更有力竭的风险。我不会强迫你使用此法，若是你不愿意，我们自当寻找他法。但既然有方法，我也不愿隐瞒你。”

她现在一筹莫展，没有别的主意，急忙说道：“当然，您直说无妨。”

“你之前说过，你使出力量之时情绪都十分激动。情绪激动时，气血上涌是自然现象，你之前力量也是因此有所变化。如果我之前猜得没错，只要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支撑，那份空间连接的能力便能充分发挥出来。”

吴瑕呆呆点了点头，有点没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

摩拉克斯深深吸了口气，轻轻眨了一下眼，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愧疚：“如果我将我的力量加入到你的力量之中，你就能获得足够强大的能力，就可能将那份力量真正充分发挥出来。但是，正如我之前所说，你我能力无法自由流通，所以这个过程将会十分痛苦，即使我努力控制，你也会……”

终于领会到真正的意思，吴瑕恍然大悟，问道：“可是，我们怎么能确定那边连接的，会是我们想要去往的地方……我是说，层岩巨渊的地下。”

“……之前你催动能力时大多是无意识的，所以里面的景象只是你潜意识中某处的片段，但如果你有意识地控制，它一定会显现出你想去的地方。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魔神力量本身的来源，就在于魔神自身。」”

原来如此。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向对方伸出手臂。

“好的，那我们开始吧。”

微微抬起眼眸，她直直对上摩拉克斯“震惊”的目光，好吧，表情还不到那个程度，但从摩拉克斯平时的情况来看，实际中也差不多了。

“……那很痛，我必须得告诉你。”

“当然。”

她理所当然地说道，又不是八岁小孩子了，她可没想过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她的理解能力也不错，还不至于听不懂之前摩拉克斯的话。

但是——

“时间不等人。”她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合适，但请你相信我，我会为我说过的话负责。”

呃，其实还是有点害怕。

悄悄吞了口口水，吴瑕将心底懦弱的自己一巴掌拍飞，用自己最坚定的目光牢牢盯着摩拉克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糟糕，这个表情的确挺坚定，但是不是有点凶啊？

两人僵持了一阵，最终还是摩拉克斯叹了口气。

“你的这份坚持，该说好还是不好呢？”

他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站在她的侧面，陡然降低的声调像是冰冷的月光一般，传入她的耳中：“准备好了吗？”

深吸了口气，吴瑕抬起头，使劲点点头。

这样够坚定，够有骨气了吧？这次他总不会再——

思绪飞速划过脑海，然而下一秒便被拦腰截断。突如其来的剧痛瞬间便侵蚀了她整个意识。

她真正意识到，巨大的疼痛是会让人丧失思考能力，同时也会让人发不出声音的。明明疼痛的时间很短暂，她却感觉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被呼啸而过的巨石反复碾压。

疼到失语之际，从头顶上忽然传来声音：“试着调动你的力量。”

力量？什么力量？她唯一疼痛之余的感受只有茫然，她努力想着想着，直觉告诉她这很重要，然而她的思维就像是被绑着巨石攀爬悬崖一般，连动一下都很艰难。

——“——……”

她努力追寻看不见的目标，却被远远甩在身后，然而忽然之间，像是福至心灵一般，她意识回拢，像是温暖的拥抱一般，仅仅覆盖住她的身躯。

那并不是需要向外寻求的东西，关键的钥匙一直隐藏在自己的心中。

忽然，在空旷而黑暗的层岩巨渊中，一处被金黄色光芒翻涌包裹着的角落刹那变化。原本在黑夜中窸窸窣窣前行的小动物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尖锐地吱吱叫道，慌乱转身跑开。

像是人记忆之中最纯净的白色光芒，忽然逸散而出，将金黄色的光芒撕开一个口子。

其中的少女仰望天空，右手持剑，伸长手臂，剑端笔直。她矗立于大地之上，散发出灼灼光芒，像是降临于世的女神。

而原本漆黑的天空某处，忽然被撕裂开一个口子，其中露出狰狞的景象。

“成功了。”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摩拉克斯眼神一凛，右手忽然从少女的肩膀上移开，在少女眼神陷入疲惫、即将阖上的一刹那，便已将她拦腰抱起。

在撕裂天空的口子合拢之前，他怀中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少女，跃入与天空接壤的，地狱般的景象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周日入V，当日掉落万字更新（鞠躬）

——

小剧场：

摩拉克斯：这份力量……很了不起啊。

吴瑕：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