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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生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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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几天,吴瑕发现赛瑞德在家里的时间令人惊讶的变多了,如果不是总是看到赛瑞德身边总是徘徊着神秘的人,她几乎以为赛瑞德要就此退出刀者的队伍了。

感受着从不远处传来的灼灼视线,赛瑞德叹了口气,最后吩咐了旁边人一句,转身向着吴瑕床的方向走来。

虽然吴瑕醒来之后一再坚持自己绝对没问题,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但显然大家都不放心她的身体,艾利更是一改往日的温柔,以目前村内最高权力者的名义严肃下令让她好好休息。

在吴瑕的不断申诉下,现在她的自由程度也从允许屋内活动,变成只能卧床。

躺在床上实在百无聊赖,她也不想当着别人的面拿出那面镜子仔细研究,那看起来真的很诡异。

在那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浮现后,她试了很多方法研究镜子,包括但不限于摇来摇去、照不同的物体,甚至泡在水中。

“无聊,没关系,艾利带了东西。”赛瑞德走到她床边,双臂环胸淡淡说道。

听听,听听!艾利带了东西!开创新时代的六个字回复!

吴瑕简直是万分感慨,自己还是有点本事的嘛,能逼着赛瑞德说出自他们认识以来最长的连续句子。当然,他的心情也可见一斑。

她故作忧郁,长长地叹了口气:“赛瑞德哥哥,我实在是太无聊了。不让我出门就算了,现在连床都不让我下了,艾利大人是不是故意整我啊。”

如果说前半段还有略微的夸张,最后一句绝对是她的心声。

“不会的。”沿着她的床边坐下,赛瑞德伸出手帮她整理额前的碎发。

看着赛瑞德微微出神的表情,吴瑕不禁想他透过她看到了谁——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位去世的妹妹了吧。

她觉得这个问题也是时机问了。

“我和你怀念的那个女孩——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很像吗?”她凝视着对方的双眼,低声说道。

赛瑞德思索片刻,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眉头一紧,原本轻轻抵着她额头的指尖慌忙收回,干巴巴地回到:“别担心,不一样。”

吴瑕拽住了他缩回的手,声音很坚定。

“哥哥,我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些事,而且,我也真的很想听,和我说说她的故事吧。”

赛瑞德先是怔住,又看了看她愈发坚定的目光,不由长长地吐了口气,低声娓娓道来。

吴瑕从未想过能看到赛瑞德如此忧郁,像是眺望着无法抵达的远方的表情。

“之前,生活不好,妈妈,身体不好,所以妹妹,出生,很瘦。”

从他的话中,吴瑕了解到他的妹妹的名字——格丽斯妲,意思是天空的启明星。

虽然女孩出生时他们的生活环境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但可能是由于之前长期的饥饿和人群的排斥导致的心情压抑——吴瑕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一怔——让阿法芙那段时间坏了身体,格丽斯妲出生时又瘦又小,几乎发不出哭声,还是在阿法芙日夜不休的精心照料下才能长大。

赛瑞德磕磕绊绊地用他为数不多的形容词形容着小小的格丽斯妲,在他尽力的描述中,她拼凑出了其格丽斯妲小小的故事。

女孩,一个瘦弱的女孩,几乎离不开床铺。她总是咳啊咳啊,弓着小小的身子,咳嗽的声音是赛瑞德听过最凄惨的声音,一点点花粉,一点点冷雨就能让她几天无法出门。

但是当赛瑞德风尘仆仆从外面赶回来时,如果她正健康,她会笑着扑进他的怀里;如果她在生病,无论她高烧得有多厉害,她总是伸出手,想让他过来。

当他轻轻亲吻她的额头时,她就会大笑,用她细弱的小胳膊搂紧他的脖颈。

她有一个亚麻布做的,里面塞满了干净草木灰的人形娃娃,她无比轻柔地拥抱着“她”——格丽斯妲坚持那个娃娃是有生命的。

格丽斯妲狂热地爱着那个小小的娃娃,充满爱意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甚至会在喝药时不小心呛到她身上的时候对着她道歉。

她是那么天真,又那么充满忧虑,但从未担忧过自己的命运,而是为爱她的人感到深深哀恸。

赛瑞德曾想,如果有翅膀的话,他一定会带着她飞向神居住的岛屿,那是没有粉尘和冷气的世界,在那样的地方,她一定会很快变得健健康康,小脸红扑扑的。

可能是害怕过于爱她以至于承受不住必将迎来的打击吧,格丽斯妲的父亲总是逃避般奔走于村子的事务。

然后日移星转,几个春天和冬天很快过去,格丽斯妲的身体每况愈下,到最后,她不想吃任何东西。

哪怕阿法芙背着她偷偷擦去无数眼泪,最终笑着哄着她让她吃上一点,她也无法喝进去哪怕一口水。

可是,即便意识模糊,当她看着颤抖着将碗放到一边,泪流满面啜泣着的阿法芙时,她还是流下了眼泪,使劲伸出两条小小的胳膊,抱着母亲蜷缩在母亲怀中。

“妈妈,不要哭,我爱您。”她低声说着。

直到最后,她的呼吸变得断断续续,但她不想让周围哭泣的人伤心,于是使劲地呼吸,直到脸色都变得青紫。

赛瑞德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但庇护他们的神明已然不会再出现了。他只能将格丽斯妲紧紧抱在怀中,他所有的愿望只凝结成了一个,呼吸一下吧,宝贝,请呼吸一下吧!

于是,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格丽斯妲停止了呼吸。那个坚持被格丽斯妲称作扎哈菈的娃娃从她的臂弯间滚落下来,脸朝下跌在地上。

格丽斯妲的父亲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看着女儿呆滞的双眼,踉跄着跪在床边痛哭失声,他的眼泪砸入女儿柔软的翠色发间,消失无踪。

“不会,原谅你。”赛瑞德对着男人低声嘶吼,像是一头受伤了的野兽:“不会,不会!”

他冲上前去,撕打着男人。

“我真的爱她。”男人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哭得涕泗横流:“你不懂,我不敢爱她,但我真的爱她。”

可赛瑞德何尝不是,他也是真的爱她,他的唯一的小妹妹。

他疑惑着,我爱她,但她死了,为什么会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格丽斯妲,我要怎么活下去?

后来,男人将女儿从她的母亲手中夺过来,紧紧抱在怀中,他坚持说这是他的女儿,任凭阿法芙如何尖叫着想要抢回孩子都无济于事。

他们部族的传统是土葬,于是他将女儿抢过来后,一个人拿了一把大铁铲,挖了一个大坑,如果格丽斯妲遗传了他的强壮该多好。

“把我埋了吧。”

他对赛瑞德说,声音冷静得可怕。赛瑞德带着仇恨细细观察着,惊讶发现男人原本精悍的面容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皱纹。

但赛瑞德是个胆小鬼。虽然当赛瑞德这么说的时候,吴瑕紧紧地抱住了他,但他还是坚持这样说。他没有答应,或者说,他不敢埋了男人。

也没有人敢,毕竟男人曾经是刀者的头领。

于是男人自己找了一块结实的布,又用木架子搭起来,把填土铲到上面,自己抱着女儿的尸体躺在下面,然后用陪伴了自己一辈子的长枪将布刺穿。

最后一刻,他回过身紧紧抱住了那个对他而言瘦弱得过分的女儿,和她一起被埋在了土下。

阿法芙没有再哭泣,或者说,她的心已经随着她死去的女儿一起死了,她只是晕厥了过去,艾利帮忙找了大夫,数日后才苏醒。

此后她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平日安安静静也不说话,只有到丈夫和女儿的祭日时才会大哭一场,这种放肆的悲哀也只有在这种时刻被允许。

直到吴瑕的到来。

如今,阿法芙的状态已经好多了,这也许就是人世间的残酷吧,无论死去了多少人,无论那些人是以怎样的方式死去的,剩下的人仍会坚强地活下来。

但吴瑕也随之掉了眼泪,作为不会迎接死亡的神,她却有着一颗人的心,她觉得自己的眼泪像是鳄鱼的眼泪,于是她紧紧抱着赛瑞德,低声问他:“还难受吗,哥哥,如果你难受,我会一直这么抱着你。”

“这样,不会了。”赛瑞德低声说着,他的眼泪砸在吴瑕的头顶,但吴瑕没有抬起头,只是继续紧紧地抱着他。

如果自己也是会死的人类,就不会在这种时刻这么愧疚了吧。

“哥哥,你有什么愿望吗?”她忽然说道:“不是别人,是你自己的愿望。”

“……”

“我的话,只是想过普通平静的生活。”过了许久,赛瑞德慢慢说道:“不要悲伤,只是单纯幸福和平的每一天,即使失去武艺,失去地位……”

午后,伊萨过来看望吴瑕,诧异地看着她一脸低落的表情,过来使劲拍了拍她的肩膀。

“怎么啦小姑娘?情绪这么低落?”他大喇喇随便一坐,从床头拿起阿法芙给吴瑕准备的桃子咬了一口,含混不清地说:“不就是不让你出门嘛,实在不行我和阿法芙阿姨说说,或者我带你出去玩。”

看着对方朝自己挤眉弄眼的模样,吴瑕叹了口气:“你知道格丽斯妲的事情吗?”

伊萨咬桃子的动作一顿,又狠狠啃了一口。

“当然知道。”他先是承认,又继续道:“不过那个时候我可比赛瑞德忙多了,跟小姑娘不熟。还没有跟你熟。”

“今天,我听赛瑞德说起了她的故事……”

“感觉怎么样?悲伤,难过,忧郁,还是有一种淡淡的嫉妒感?”

吴瑕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除了最后一个都有,伊萨哥,你这话真的很没感情啊,你要是跟别人这么说结果被打一顿,我可不会同情你。”

吃完了桃子,扔掉果核,用布擦了手,向后呈大字倒在床上,伊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个人的体重忽然压到腿上,吴瑕狠狠推了他一把,结果没推开。

伊萨转过头,紫色的柔软卷发乱成一团,其中闪烁着淡淡金色的瞳孔,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认真:“我也不是跟谁都这么说的,赛瑞德算一个,你算一个。”

“那我是不是还该感到荣幸了?”吴瑕轻轻弯腰敲了一下他的头。

伊萨拽住了她的手,盯着天空的方向,看到的却只是帐篷顶:“可能是因为我真的没什么感情吧。”

“怎么可能,当时受到袭击的时候,伊萨哥你不是还跟我说快点跑吗?没感情的人可不会这样。”

伊萨慵懒地抬起手摆了摆:“也不是,如果你是别人我说不定就先跑了。首先,你是赛瑞德的妹妹,他上次死了个妹妹可是哭得够呛,我可不想再见一次。其次,我觉得咱俩脾气挺相投的。”

“可别,可别,我可不这么觉得。”吴瑕听完连连摆手。

“咳咳,别这样嘛,难道说我要装得很为赛瑞德的那个妹妹悲伤才行吗?”

“也不是。”吴瑕低声喃喃:“那是你的事。”

“那不就行了,我说啊,你跟他那个妹妹也没什么实际关系,也没见过面,即使是悲伤也得适可而止,如果一直都像现在这样抱有负罪感,也太可笑了。”

伊萨语调一转,忽然认真了起来。吴瑕呆呆地坐在床上,发出了一声听起来很傻的哈?

“你没有抢她的母亲和哥哥,我之前总是听赛瑞德说,他妹妹可是个善良的人,如果她在天上看到赛瑞德和阿法芙阿姨整日为了她悲伤,一定也会担忧的。如果她真的能看见的话,一定会很感谢你。”

“会吗?”吴瑕感觉自己的这个问题更傻了,但不知是由什么驱使着,她还是呆呆问了出来。

伊萨忽然暴起,凑到她跟前,狠狠拍了一下她的头顶:“当然啦!”

“痛痛痛——!!!”吴瑕抱着头飙泪:“干嘛啊你!”

伊萨得意洋洋又站回地上,伸手又捏了捏她的右脸颊:“别难过了,等会伊萨哥哥想办法偷偷带你出去玩。”

“不要,妈妈会担心。”

“至于这么好女儿吗真的是……”

正当两人说着,忽然有人撩开门布进来,吴瑕和伊萨都望过去,是阿法芙。

“伊萨来了?”扛着布袋走进门的阿法芙惊讶地说道,看了看伊萨,又看了看吴瑕。

伊萨笑着摆摆手打了个招呼:“这不是来看看新收的弟子嘛,阿法芙阿姨,带回来这么多果子?”

“嗯,得赶紧做成果酱,雨季估计不到十天了。”阿法芙这么说着,将果子放在地上,看向伊萨:“弟子?怎么回事?”

伊萨摊了摊手:“吴瑕在之前那件事表现突出,艾利大人吩咐,说吴瑕是个好苗子,让我负责指导她的武艺。”想了想,又补充道:“赛瑞德也同意了。”

阿法芙脸上闪过惊诧之色,但她很快回过神,点了点头:“既然是艾利大人的决定,那也没办法。”

“赛瑞德说,等你再好点,他会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告诉他时间。”

“……你确定赛瑞德哥哥能有时间?”

“当然啦,他以后也会清闲一些。”伊萨走过来,吴瑕警惕地看着他,这人都要走了,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竟以后不是要重点培养你嘛!”

说完他使劲揉了揉女孩的脑袋。

“伊萨哥!!”

鸟雀惊飞,随着女孩终于忍不住发出的愤怒叫声,还混合着女人的轻笑声,伊萨快步溜出门。

是夜,吴瑕回想着这一天,先是叹了口气,想起后面又撇了撇嘴。

——伊萨哥是不是看到她精神不振所以故意这样逗她呢?唉,姑且就这么认为吧。

阿法芙去外面制作果酱了,毕竟帐篷内诸多不便,此时正是四下无人之时。

吴瑕再次掏出了那面青铜古镜,经过这几天的实验观察,这面镜子在照到其他人的时候,似乎都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只有照到她的脸,才会浮现出这句话。

——“你是谁”

话说回来,这镜子这么智能的吗?吴瑕在心底默默吐槽。

问题是,看来看去一直就这一句话,也没什么用啊。

吴瑕将镜子拿在手里左右观察了一阵,又下床举着镜子绕了两圈,镜子依然没给出什么反应。她叹了口气,跌坐回床上。

忽然,她脑海中升起了个奇妙的念头。

手指在镜面上滑动,她的字练得还不够好,字体有点歪歪扭扭。

「你、猜、猜,说、不、定、我、是、魔、神、呢?」

写完了,她不禁哈哈大笑——反正任谁也想象不到她是谁吧?

她没有注意到,镜子里的光变弱了。

几秒后,吴瑕发现镜子上浮现出了新的句子,这让她的笑容不禁僵硬在了脸上。

——“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吴瑕:惨遭掉马的我需要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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